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书名:古来征夫几人回 作者:荀草 【文案】 顾尚锦:禽兽,放开本公主! 方归云:不。 顾尚锦:再不松手,我就绞断你命根子了啊。 方归云:绞紧些。 顾尚锦:…… 一句话文案:和亲公主的征夫史!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尚锦,方归云(轲华)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秦山关的月色总是格外的明亮,银蓝的光辉铺洒在关内简陋的屋脊上,凭添了一股华贵。      兵营里面的篝火一如既往地旺盛,映照了无数年轻却疲惫的脸颊。大雁朝的士兵们高举着破口的酒碗,大声的喝彩,挥舞着拳头对着场中比试的两人呐喊助威:“将军,你可不能输给一个娘们!真输了我们可会扒了你裤子游街示众啊。”      场中的青年将军袖口高卷,一双老鹰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之人的一举一动,闻言‘呸’了声,恼怒的大吼:“你们这群龟崽子,自己打不过她就拖着本将军下水,现在看我要输了就落井下石了是吧!”      周围士兵轰然大笑:“谁让将军你总是自吹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      青年将军呲牙咧嘴:“本将军输了,你们这些崽子也脸上无光,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唉,你居然还偷袭。”嘭的一下,铁壁般的手肘正好隔开对方的挥击。      那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瓷的牙口:“再啰嗦你就真的要输了。”上半身轻晃,长腿已经到了将军的面门。      青年将军一个郑板桥,双掌撑地,单腿趁势踢向了对方的下盘。那人似惊雀一般腾空而起,啧啧喟叹:“堂堂大将军居然对我这小女子使下三滥的招数。”      “呵,都说拳脚无眼了,你敢下场来比试,我们就没打算把你当作娘们看待。”铁拳生风,几次都从对方脸颊边擦过,带过的风声几乎要割开肌肤,引得周围几声娇声尖叫。      征战沙场拼杀出来的武艺大刀阔斧且杀伤力十足,女子退无可退,翻身一个后跃直接落在不远处呐喊的士兵身边,纤手一扬就将肉墙般的男子掷向了青年将军,脚下不停,几个腾跳,从杂乱的士兵中串身而过,有时矮墩如惊吓的小兔,有时高飞似展翅的飞鸟,不管如何使巧都会被对方紧追不舍,投掷更多笨重或脆弱的物品也无法抵抗将军的一双铁拳。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将小小的休憩场给绕了一个圈。      青年将军追得太紧迫,拳头几次三番从她背脊擦身而过,女子慌不择路,身子一矮居然直接窜上了旗杆,如滑蛇一般哧溜的溜到了杆的顶部。      旗杆军旗上,一个‘夏’字被飒飒得吹得猎响,女子的眼眸如同暗夜里伺机而动的母狼,冷静而睿智。      两人只僵持了一瞬,将军几步倒退,猛地冲刺,居然借助冲力踩在木杆之上,疾速前行。      女子倏地一笑,身子一扭卷起鲜红的旗帜,居高临下的霍地跳下。抬头看去,只能看到无边广阔的旗幅漫天的覆盖下来,根本看不见女子的身形。将军也不惧,五指虚空对着旗帜中间扣去,穿旗而过,锦布破碎的撕拉声在屏息的场地上有种开天辟地的震撼。      凭空娇喝,将军只觉腕间剧痛,竟是被女子生生折了手腕。他咬牙嗤的一下,抽回了手臂,一脚勾着旗杆,一脚已经对着旗帜连环踢,无数肢体撞击的闷响交错。女子借力打力,频频向下施压,眼看就要将青年将军压制到底,哪知对方余下一手用尽千斤之力反撑地面,暴声大喝,双腿猛蹬,人们只看见一道身影如脱铉之箭,狠狠地撞向院墙。      “公主!”随着女子飞离的身子,人群中又有好几道人影飞了过去,堪堪接过女子倒飞的趋势,摔做了一团。      “好!”无数的掌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      青年将军站起身来,随意一抖给自己接好了腕骨,吩咐道:“去喊军医来。”      女子推开众人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抹嘴角少许的血迹:“不用,一点小伤而已,我又不是那娇滴滴的正牌公主,用不着大惊小怪。”      将军还是有点担心:“尚锦,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出不得一点岔子。”      顾尚锦笑道:“夏表哥,你也太婆妈了,我说不用就不用。军医是给将士们看伤医病的,不是给我这等闲人开甜汤饱肚子的,别浪费药材了。”      旁边有军士笑道:“将军你当郡……不对,你当公主还是以前那副娇弱身板?看今日的武功,公主离开我们之后肯定也没少喊打喊杀惹是生非的,你那一点蛮力哪里伤得了她。”      夏将军眼珠子一瞪,单臂一甩就把军士给打趴了:“那时候她是小兵,受点伤是应当的,现在她是公主,身负重责……”      “好啦好啦,”顾尚锦摆摆手,由着侍女披上披风,方才的轻松笑意已经不见,“本公主自己有御用太医,用不着你们的军医总成了吧。我回屋看伤去了,你们继续喝。”      正准备走,夏将军依然没有放手:“尚锦,不管你有多大的怨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玩笑。”      顾尚锦干笑:“表哥你说什么呢?”      夏将军叹气:“在这里,你天大的委屈还可以抓着小子们海揍一顿泄火,到了,”他扬扬头,“那边,滔天的冤屈你也只能一个人吞了。在其位谋其职,你千万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否则……”      “好了!”顾尚锦提声打断,“我已经不是些许年前的莽撞小儿了。”她顿了顿,遥望那天边的明月,道:“我都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遵着银蓝的月影一步一个脚印的离开,不能回头。      身后是高高肃立的秦山关城墙,身前是暗黑无边的连绵秦山,脚底的土地那么的陌生又熟悉。她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笑过哭过,失去过最信任的战友,也救下了让她付诸真心爱意的少年。      “你不高兴。”从黑暗中走来的男子一如既往的来得悄无声息。      顾尚锦扯了扯披风,笑问:“怎么会。你见过伤心出嫁的新娘么?”      男子抿紧了唇,一双鹰目炯炯有神,似天边最闪亮的星。顾尚锦随意的坐在地上,揪下一根枯草含在口中:“明日我就出关了,你还准备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男子盯着她唇瓣的干草:“只要我愿意,没有人可以发现我的行踪。”      顾尚锦嗤笑一声:“太自大了可不好。过于自信就是愚蠢,会让你丢了性命。如果不是看着你一路毫无动作,在出皇城的第一夜我就把你身首分离了。”她拍拍身边的草地,“我不喜欢别人居高临下的盯着我,坐下。”      男子只踌躇了一瞬,在她身边几丈之远半坐着。额前的碎发被山谷里的风给吹乱了,一袭青黑短衫紧紧贴在身上,那缠绕布条的臂膀上可以看到隆起的肌肉。      他是一个武人,是一个尾随着和亲队伍不见天日的潜行者。      对于顾尚锦来说,他是一个陌生人。      “让我猜猜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她说,“你明显不是来杀我的,那么就是来保护我。当今皇上、太子,或者是我父王?嗯,也有可能是我舅舅。”      “不是。”      “难道是江湖上的朋友?我已经半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难道是以前爱慕我的少年侠士,依靠这种法子来让我明白对方的真心?真是笨啊,既然倾慕我就要提早说啊,早不说晚不说,等到我被皇伯父指婚了才派人来偷偷告知,也太窝囊了。”      男子立即否定:“不是。”      顾尚锦狡诈的眨了眨眼:“难道是你自愿保护我?”她眨巴着嘴,干草从左边咬到右边,正色道,“少年,唉,不对,大叔,你跟我是没有结果的。”      男子额头青筋猛跳:“我只年长你几岁而已。”他想了想,“如果你不愿意作为朝廷的工具嫁给苍蒙的大君,我可以带你走。”      顾尚锦瞪大了眼,凑过去悄声问:“你是说……私奔?”      男子似乎受不了她身上熏着的木樨香,微不可查的往后倾了倾:“你愿不愿意?”      顾尚锦歪着头琢磨,最终叹口气:“天下之大,哪里有我立足的地方。”      男子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你的未婚夫?听闻对方是郯其大草原上第二大部落的大君,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当年孤身一人舌战赵王数十谋士,硬是从大雁借了三千精兵突入苍蒙内部,夺回了自己的世子之位。这样的人,难道不真是你最中意的夫君之选。”      顾尚锦点头:“对,没错。他还是一个为了权位可以抛弃自己一切人性的野兽。他亲手杀了生他养他的父王,腰斩了他父王最宠爱的小儿子,将堂堂老苍蒙王的侧阏氏丢入乱军中受辱而死。真是我大雁公主夫君的不二人选,对么!”      “他那都是被逼的。”      顾尚锦大笑:“我知道了,原来你是苍蒙的人。说说,你是效忠你们苍蒙的新王,还是你们新王最喜爱的侧阏氏的左臂右膀?我看你这通身的打扮,在苍蒙的身份应该不低吧?你是贵族?”      她的笑声在寂静的守城之外回荡,像极了野狐的悲鸣。她的影子已经逐渐融入了黑夜之中,那隆重的华服掩盖不住满目的嘲讽和苍白无血的面色。      “你去告诉苍蒙王,我大雁朝的公主从来不做懦夫,也从来不会做出任何背信弃义有辱朝廷之事。我就算嫁到了苍蒙,在我们大雁朝的眼中,他苍蒙的王也只是众多驸马中的一个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大龄儿童们,节日快乐\(0^◇^0)/~~ 有人一起过节的咩? ☆、第二章   冷月无悲无喜的笼罩在郯其大草原上,轻薄的月纱抚过沉睡的牛羊,越过层峦叠嶂般支着的白色大穹庐,最后从草原女子的珍珠头饰上擦行而过,将她的表情都映照地清晰透彻。      郭莺站在金撒帐前,遥遥的望着草原尽头的山峦。沉默的秦山在黑夜里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屏蔽了她与大君的距离,她走不进秦山,也走不进苍蒙大君的心。      “侧阏氏,很晚了,休息吧。”安夫人第三次来劝说,让郭莺不得不收回神色,缓缓的转身入帐。      “夫人,你说大君会去哪里?”      安夫人亲手挑开帐帘,颇为气愤的道:“还能去哪里!不就是提前去瞧瞧那匹稀贵的母丽骐。”      郭莺轻声提醒她:“那位可是大雁的公主。”      “哼!”安夫人不以为然,“侧阏氏你就是太轻信,大君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说要权位,你就嫁给他,让郭家的武士为了他而冲锋陷阵;现在他有了权位,又想要大雁的兵马珠宝,你就支持他去挑衅那些汉儿,打得遍体鳞伤再和谈。和谈来和谈去,拿了兵马,要了丝绸和宝石,还要女人。我们苍蒙的女人不行么?只要他一个眼神,他要什么样的女人,侧阏氏你哪一次不是亲手送到他的面前。可他倒好,偏生看中了大雁最华贵的一匹母马,居然还要那匹母马凌驾在侧阏氏你的头上,真是忘恩负义的人哪。”      “夫人,大君是我心目中最勇武的英雄。”郭莺颇为不悦,“大君的所思所为向来都以苍蒙为重,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孤身一人跑去大雁那狡狐之地。再说,他就算去了,也定然是为了和谈之事,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安夫人无动于衷:“侧阏氏你的心比那刚刚下了羊崽子的母羊还要柔软。你如果真想知道大君去了哪里,等他回来你直接问问。”      话刚说完,那天就有女奴在叫:“大君回来了。”      郭莺瞬间从帘子内钻了出来,果不其然,最大的宫帐里已经有奴隶在紧张的进进出出,显然是主人回来了。      苍蒙的新王总是来无影去无踪,除非听到宫帐的动静,谁都不会知道大君到底在是不在。也因此,曾经很多次让他躲过了暗杀和突袭。      “大君!”郭莺欢天喜地呼唤着正在更衣的男子。      对方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等到奴隶们替他换下一身黑衣这才转过身来,沉声问:“还没睡。”      郭莺柔顺的依偎了过去:“我在等大君的召唤。”      大君刚毅的脸庞总算面向了她:“明日和亲的队伍就要出关了,你也早点做好迎接阏氏的准备。”      郭莺的笑颜僵了僵:“从秦山关到我们苍蒙大草原少说也要三日……”      “我知道。”大君将桌上的腰刀重新挂在身上,侧过身子从一个青铜罐子里抓了一把香灰撒到了兽头炉子里,本来就极淡的木樨香又重新浓烈了起来,将女子身上的青草味都给掩盖了过去。      “我说的是你们郭氏一族。”      郭莺坐直了身子:“难道在大君的心目中,我们郭氏大族还没有大雁的一个女人重要?”      大君嘴角扬起,眼角斜睇着她:“侧阏氏,那个女人将会是我的齐娜,她是大雁的鸾凤,她的身后代表着大雁王朝。你想说你们郭氏比得过大雁吗?”      “可是我们郭氏才是大君你最信任的大族,我们的武士才是苍蒙最坚固的盾牌。”      “你错了。”      郭莺委屈的注视着她最爱的英雄:“我哪里错了?”      大君宽硬的手掌抚着她的头顶,像是在教导着不懂事的孩子:“你错在以为我轲华姓郭,而不是姓方。”      郭莺大吸一口冷气,即刻跪拜了下去:“大君,我们郭氏并没有要取代方家的野心。”      轲华并没有叫她起身,郭莺越发忐忑,叩拜道:“格帕欠天神在上,我向您保证,我们郭氏永远是您最忠实的奴仆,我们的武士是您最锋利的刀箭,我们的牛羊是您取之不尽的财富!”      “好了,”轲华展开手掌伸到她的面前,“我相信你。”      郭莺哽咽着,泪光盈盈的凝视着他。      轲华笑道:“你真不像我们郯其大草原上的女人,这样的温婉,这样的忠贞。”      郭莺抹着眼泪:“我这样不好么?”      “很好。”他说。      郭莺轻轻的依偎在他的脚边,小声的问:“那大雁的女子是怎样的?我听说那里的女子异常的秀美端庄,比草原上最艳丽羽衣甘蓝还要多情,比初春最坚韧的芨芨草还要孤高,是不是这样?”      “你听谁说的?”      郭莺叹道:“如果真是这样,大君定然喜欢大雁的公主多于我了。”      轲华随手指了指酒壶,郭莺温顺的给他斟酒,并且递送到了他的唇边。      轲华颇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很平静地说道:“我没有见过那公主,无法给你答案。”      郭莺惊喜道:“当真!”      轲华不答,自己接过了酒杯喝了干净,再一抬手已经拿过了桌案上的牛皮卷看了起来。这是他即将忙于公事的征兆,就算是赶人,郭莺却也满心欢喜的蹦跳着出去了。      轲华没有抬头,他只是很熟练的拣起兽头铜盖,一丝不差的扣在了香炉上,袅袅的轻烟飘起,飘出了白色的帐篷,飘浮在了那广阔的草原上,经久不散。      “也不知道这木樨能不能在草原上存活。如果不能,就只能等赵王府派人一起送来了,一年一次,少不得又会让公主伤心。”      吴越瞅了瞅侍女手上捧着的种子,袋子有很多个,里面俱都盛装着不同形状的种子。他拿出一颗仔细嗅了嗅:“这是丹桂,最适宜种植在北方苦寒之地。”他又翻开其他锦袋,“剩下的这些金秋桂、玉玲珑就难说了,虽说同样能够碾制木樨香,可在这草原上它们比那些野草都不如,活不下来。”      侍女惋惜了一声,还是仔仔细细的将种子都收纳好。      吴越宽慰道:“没什么可惜的,说不定在苍蒙呆久了公主也就逐渐腻了木樨香的味道,转而喜欢上别的什么。”      侍女鄙视他:“我们公主可专情了,这木樨香她可是从小就喜欢,一直沿用至今。”      吴越幽幽地道:“你忘记了一句话,入乡随俗,再如何喜欢,到了这荒芜的大草原也不得不舍弃了。”      侍女皱着眉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正准备再问已经有人敲打车窗:“吴大人,公主有请。”      吴越抽去窗口:“公主可说有何事?”      传信的侍卫只说:“方才苍蒙的使者进了公主的凤驾,”顿了顿,悄声补充,“我看他们手上还捧着一些东西。”      吴越一惊,急忙撩衣跳了出去,经过通传才上了凤驾。      雌凤朝阳的屏风前,公主顾尚锦懒洋洋的靠在矮榻上,见着他就扬头:“这些人大清早的就像一群野游的旱鸭子般跑到本宫面前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本宫已经表明听不懂他们苍蒙的方言,他们还不肯罢休,手舞足蹈的差点要成跳大神的了。只能让人唤你来轰人,快点弄走他们好让本宫继续去睡个回笼觉。”      吴越轻咳一声,先端详了一番顾尚锦的神色。因为是被强行拉来会客,她只戴着一顶三尾金凤衔红宝石发冠,彩蝶迷花八幅裙一路从榻上铺延到了兔毛毡毯,金粉披纱之下似乎依稀可见未着鞋袜的玉润脚尖。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放肆,一旁的侍女顺着他的眼色看去,脸色微变的挡住了春光,还不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吴越瞬间觉得喉间有点凉飕飕的,他好像听闻过这位公主身边得力之人俱都武艺高强,轻易招惹不起。      那边好不容易等到了大雁的译史,克古塔几乎是怒发冲冠的对着吴越气道:“吴大人,你们大雁是藐视我们苍蒙吗?”      吴越正色道:“此话怎讲?”      克古塔指着箱子里面的物品:“我好心好意的送来出嫁的衣裳首饰,居然被你们大雁的公主嫌弃。”      吴越一愣,眼角偷敲顾尚锦,对方似乎真的听不懂苍蒙使者的话,自顾自的由着侍女们揉着太阳穴提神。      “不知贵使是如何与公主说明来意的?”      “还能如何说,不就是让公主换装,等着迎接我苍蒙大君的亲临。”      吴越悠长的‘哦——’了声,“然后公主如何回答?”      “公主点头了。”      吴越觉得喉咙又有点痒了:“再然后?”      “然后我就说要教导公主面君的礼仪。”      “面君,嗯,公主如何说的?”      “公主笑着点头了。”      吴越‘啊——’的点了点头:“然后?”      “我就等着公主换装,可是她只让女奴们捧出无数的金冠,试了一顶又一顶,对我苍蒙送来的衣裳碰也不碰。我询问她何时学礼仪,也当着她的面示范了一遍又一遍,她却坐在那边像一尊泥塑一样,一动不动。”      吴越再一次转头偷敲顾尚锦的神色,正巧对方似乎也养足了精神,无限慵懒的睁开了眼眸,若有似无的瞟向这厢。饶是远离官场是非,不善于察言观色的译史大臣,也可以从那双眸中读出赤果果的轻蔑和嘲弄。      吴越看着侍女们揉弄穴道的手指,无端的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疼痛不已。      他正了正青蓝的大雁官服,直起腰杆:“本人有个疑问,不知道大使能否替我解答一二?”      克古塔冷哼:“你说!”      吴越沉声道:“不知道大使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请求公主换装?是你苍蒙的使者身份,还是以你苍蒙子民的身份?如果是使者,你苍蒙的使者凭什么对我大雁朝的公主提出要求?如果是子民,你小小一介臣民居然敢对你们苍蒙未来的阏氏指手画脚,你好大的胆子!”      克古塔一震,宽阔的车架内明显可以听到女子的轻笑。      顾尚锦的嘴角扬了扬,笑道:“本宫更加不知道,我大雁朝的公主居然要向苍蒙的大君行跪拜大礼。这是侮辱我大雁朝的皇族呢,还是挑衅两国刚刚达成的和谈条约。”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的翻译官到底是啥名号QAQ,百度了很久没有百度到,有学历史的亲知道咩? ☆、第三章   吴越深深的鞠躬,再一次面对着苍蒙的使者。      他的脊梁更加挺直,面色严峻,双手拢入窄袖中,以凛然之姿立在众人面前:“你们这是在挑衅公主的权威,是在试探我们大雁朝的底线,更是是在蔑视两国和谈的可行性!这让我等不得不怀疑你们苍蒙和谈背后的野心!      你们和亲是假,挑起两国的战争是真!      你们想要看着苍蒙的子民再一次因为你们的愚蠢而流尽鲜血吗?你们认定我大雁朝的将士们的刀剑不够锋利,马匹不够强壮,我们的怒火不足以将郯其大草原烧得寸草不生吗?你们觉得我大雁朝的帝王真的会容忍卧榻之旁有一头披着羊皮的豺狼酣睡吗?”      克古塔瞠目结舌:“译史,我并没……”      吴越大喝:“你们敢不敢直言,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苍蒙的新君的授意?你们敢不敢承担两国史书对你们的口诛笔伐?你们敢不敢堂堂正正的面对两国将士亲口对我大雁朝的公主不逊?”他霍地踏前一步,翘头皮靴在地毯上震出深深的印痕,发指眦裂:“说!”      克古塔鼻翼剧烈的煽动着,那高扬的头颅低了下去,双臂贴地,臣服姿态:“请公主原谅我等的失仪!”      顾尚锦明眸流转,纤指点了点那叠衣帽之间的饰品,侍女小心翼翼的捧上前。她随意地拣起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套在了光洁的指尖,伸展手臂由侍女们搀扶着漫步到克古塔几人面前。      暗香浮动,克古塔眼前方寸之地只能见到一片金光闪闪的流光溢彩在缓缓的淌动。香入脾,金入心,让他恍惚中记起了参拜格帕欠天神的那一日。阳光那么的耀眼,静静的溪流在不远处泛出鱼鳞般的光辉,杂草间的碎石圆润,身前跪拜的父母那么的虔诚,高处的合萨吟唱着古老的经文,沾着神水的苍老手指点在了额头,一下一下。      “起来吧。”她说。      克古塔看向吴越,对方依然愤怒,压抑地声调不轻不重:“愿大草原上最古老的天神保佑苍蒙,包容尔等的错失。我们大雁的公主有最豁达的胸怀,她的宽容和慈悲饶恕了你们唯一一次的错误。”      顾尚锦带着宝石戒指的手虚扶一下,克古塔在那一双柔荑下抿紧了唇,行着礼倒退了出去,没有抬头。      待到几人已经下了车架,原本压抑窒息的车厢顿时一送,侍女们只觉得肩胛都僵硬了。      顾尚锦轻笑道:“做得不错。”      吴越摸了摸鼻翼:“公主不是不通苍蒙古话么?”      “咦,我有说过么?”      吴越眨着眼:“当初太子殿下特意提醒下官,一定不能因为公主不通番话而让您被人欺辱而不得知……”      顾尚锦啊了声,将一盘点心推到吴越面前:“太子最喜欢忽悠人了。”      “那是。”吴越小心捏起一块糕点咬了口,一旁的侍女顺时奉上热茶,他诧异的瞧了眼,干笑道:“公主身边能人居多,方才小臣献丑了。”      顾尚锦笑得越发开心:“我知道太子为何将你派到我身边了,果然是个实诚之人。就连谦虚的话从你口中出来都觉得是肺腑之言,让人不得不信服。”      吴越放下茶盏,面上有点发热:“微臣的雕虫小技哪里敢在公主面前班门弄斧。”他斟酌了一下,“公主今日的下马威当是集天时地利……”      顾尚锦拂了拂衣袖:“你知晓你为官几载却一直没有升迁么?”      吴越沉默。      “一是因为太子找不到合适的位置让你一展所长,二是因为你太实诚了,心里埋不下任何话。”      “是。”他吁出一口气,“以后,小臣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一旦自己的直系掌权人指证你的错误,那么她一定是希望你有所改正,这样才方便其以后展现更大的才干。      吴越懂人心,可他不擅长官场的虚虚实实。      “太子的眼光总是太奇特,这样傻的人也只有他看得上。”      一旁的侍女青霜拉好车帘,回头笑道:“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抱怨,觉得太子在变相的贬他外放了。”      顾尚锦莞尔,毫无形象的伸了一个懒腰:“忙活了一早上,瞌睡都没有了,得找点事情打发无聊啊。”      懒腰还没伸展完,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不多时,就听到层出不穷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克古塔在高声喊着什么,瞬间就被马匹的嘶鸣掩盖了。铮铮的刀剑出鞘声盈满了耳膜,车厢内原本娇柔的侍女们俱都退了那股子柔弱,不知从哪里抽出了兵器横里在四周。      顾尚锦眉目动了动,由着青霜替她着上鞋袜,抚平衣裙披纱。      ‘嘭’的巨响,凤架的车门被蛮力打开,一个魁梧的身影夹带着风沙走了进来。      雄鹰般锐利的目,高挺的鼻梁,因为冷漠而紧抿的唇线,绣着图腾的大袍下摆在风中飞扬着,左肩上银制的狼头露出尖利的牙齿,在他背后那一望无际的草原衬托下闪着刺目的光芒。      他的脚底,由克古塔为头跪拜了一地的苍蒙武士,像是叩拜神座上的王者。      不知何时,风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那坚韧的碧草深深的扎入土地中不惧的摇摆着,遥远的尽头已经高升的太阳折射在马鞍上,挥洒出七彩的斑斓。      顾尚锦似乎嗅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踏足草原嗅到的清香,那些任意奔驰的骏马,雄壮的将士,适意大笑的人们多么的满足。她假装镇定的行走在这片贫瘠又富饶的土地上,心底发出单纯的笑声,一路笑一路蹦跳,一路将手中的双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不知从哪个草丛中钻出来的少年愣愣的看着她,脸上涂抹的泥土干涸的凝结在脸颊上,衣裳脏乱下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血腥气。      她疑惑的戳着对方的胸膛,看着少年如迷途的狼崽子警惕的拉开距离,一双疲惫的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她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少年距离她十多丈开口:“你是汉人!”      少女铮的摩擦着双剑,沉下脸:“你是蛮子?正好,本姑娘这双剑还没有饮过你们蛮子的血,拿你祭剑不错!”      她不由分说的冲锋陷阵,少年显然早有准备,手中拿着一柄卷了刃的小刀,如同善于战斗的小兽,或腾挪,或躲避,或剑走偏锋伺机下杀手。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草原上追逐奔逃,谁也没法一刀斩杀谁。      顾尚锦闭上眼,阳光太刺眼,激起了太久远的记忆,一段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再睁眼之时,记忆深处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了大雁朝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面对着突然窜入的男子平静的问:“你是谁?”      对方摘下银纹镶玛瑙帽,露出一头刺猬般的粗发:“方归云?轲华。”      顾尚锦站起身,华服垂在白毯上如斑斓的云彩,她翦下眉,稍稍一福:“原来是苍蒙的大君。”      轲华定定地望着她端庄疏离的模样,突地闪电般的执向她的手,顾尚锦脸色一变,单臂后抽,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高扬起,转瞬就将扇上轲华的脸颊。      轲华侧头,大手一捞卷向她的腰肢。他变招很快,顾尚锦的身子却比蟒蛇还要滑溜,倒退半步,裙摆飞扬,一脚已经代替手掌踹向了对方,这次还是他的右脸。      男人闷笑:“公主好身手。”手腕一翻隔开脚踝,叮的一下,皮肉轻颤,原来是那绣鞋内有乾坤,居然在鞋头埋有利器。      克古塔震惊,瞬间跳起来抽刀上前:“大君!”      “退下。”轲华喝道,抹了一条血迹,笑道:“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泼辣。”      顾尚锦平静的回望他:“大君说笑了。本公主常年驻居深宫,何曾见过外人。”她自顾自的靠在榻上,“我与大君也是第一次相见,虽然‘见面礼’丰厚了点,想来也不足以构成大君诬蔑本公主青白的理由。”      轲华撩起衣摆坐在她对面,将腰刀放在榻几上:“是本王仰慕公主已久,与梦中所见,可否?”顾尚锦在那银刀上一撇而过,对他的解释听而不闻。      车窗外的烈风悄然的消逝了,马匹由着武士们牵着一路行走一路啃草,远离部落来边界牧羊的牧民们对着浩浩荡荡的华丽车队好奇张望着,绵羊脖子上的铜铃悠悠晃动着,灵脆的叮咚声久久回荡在宽广的草原上,悠长又清脆。      轲华放肆的打量着沉默的女子,毫无顾忌的吃着精美的食物,喝着浓茶,嗅着木樨香,平静、安然。      他说:“我来实现我的诺言。”      顾尚锦茫然:“什么?”      “很久以前,我对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许下的誓言。我要带她去见我最重要的家人,带她一起去放牧,在我的族人的见证下迎娶她回家。”      顾尚锦轻笑:“我不记得有人对我许诺过。”      窗外,绿草一片连着一片,过了这个夏季它们就会枯黄,然后静静的等待漫长的冬季过去,然后在春日的第一缕清风下醒来,再一次冒出青嫩的叶子,新生。      “大君,你许诺的女子一定不是本公主。” ☆、第四章   喜庆的鼓声震耳欲聋,悠扬的胡琴声在草原上飘荡,苍蒙的子民聚集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一边舞蹈一边欢唱。      穹庐顶上红色的幡旗在飞扬,骏马在奔驰,武士们吹响牛角迎接他们远道而来的阏氏。      每个人都在笑,每个孩子都在蹦蹦跳跳,在欢快的氛围中就连心思深沉的贵族们也不得不摆出最亲切的面容,展现苍蒙的善良和真诚。      帕琏挥舞着马鞭从金撒帐穿行而过,不意外的见到了侧阏氏郭莺的身影。      他下马笑道:“我以为所有人都去前方迎接新阏氏去了。”      郭莺打着手帘挡住刺目的阳光,轻笑着:“我也正准备过去,错过了这场盛会多可惜。”抬头正巧见到对方汗津津的脸颊,摇了摇头,掏出汗巾上前一步仔细替他擦拭着,“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还去驯马,被大君知道了又会说你不顾大局,跟没人教导的小马驹一样。”      才十二岁的少年依偎着她道:“阏氏你就是我的姆妈。”      郭莺轻轻拍他一下:“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大君的妻子,怎么可以做你的姆妈。”      “可我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比我的母亲更像母亲。”      郭莺摸了摸他稚嫩的脸颊:“我真希望有你这样的孩子。”      帕琏打趣道:“那你让哥哥赐给你一个小世子。”      郭莺笑意微敛,搀着他的臂弯往人群中而去:“如果我生不出小世子,那么帕琏你愿意一直把我当作你唯一的姆妈么?”      少年迸定的笑道:“你一直都是。”      郭莺领着他一路走到人们的最前面,遥遥的望着不远处扬起的灰尘:“帕琏,以后我将不再是你哥哥唯一的阏氏了。苍蒙的领地上将引来真正的女主人,她将是大君唯一的齐娜。”      帕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郭莺可以从那马蹄轰鸣中听到她即将悲苦的命运,可帕琏他却只看到自己的哥哥、苍蒙的大君,正骑着那匹火红的汗血宝马飞驰在最前方,他的身后是长龙般的华贵的大雁送亲队伍,最大的那辆车架顶上飘荡着大雁朝的腥红旌旗,那么的艳丽,红得像是被草原人的血给侵染过一样。      他贴着郭莺,握紧了马鞭,喃喃地道:“姆妈别怕,我会保护你!”      洁白的哈达,热情的苍蒙人,醇香的奶茶。      三年前的顾尚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踏入草原的一日,她更加没有想过这片生机的土地上的人们也会有欢欣鼓舞迎接她的一日。      那一年的怨恨、绝望还有破釜沉舟都在斩华冰冷的注视下灰飞烟灭。她的爱恨在血剑下流淌,汇集成泪河,流向不可追忆的往昔。      三年后,曾经恨不得扒她皮抽她筋的苍蒙人似乎早就忘记了那一场血的洗礼,用着最真诚的笑脸迎接她,迎接当初差点手刃他们大君的女刺客。      这像是一场讽刺!      “欢迎来到苍蒙!”轲华凝视着沉默不语的女子。      顾尚锦收回目光,淡淡地应声:“谢谢。”      “我以为你会张开双臂迎接你的子民们。要知道,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永远的家了。”      顾尚锦轻笑道:“就算嫁到了苍蒙,本宫依然是大雁的安国公主。”      轲华停下脚步,在欢声笑语中凝重地道:“尚锦,我不喜欢别人反驳我。”      顾尚锦笑得更加愉快:“反驳你的是大雁朝的公主。苍蒙的大君,你敢在大雁朝的帝王面前大声呵斥他,说‘苍蒙的王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决定’吗?”      轲华的手紧紧的按在腰刀上,手背上青筋狰狞着。不远处的贵族中已经有人发现了不妥,停止了虚假的嘻闹声,望向了这边。      顾尚锦却一点也不害怕,或者说她本身就没有害怕这种情绪:“怎么,你想让三年前的那一幕重演一次?想要当着苍蒙子民的面再一次折断我的双臂,锁了我的咽喉,逼着我五体投地地表示臣服?”      她环视着周围的人群,不意外的看到最中央的方向跑来一名华服女子。那满头的珍珠玛瑙几乎要闪伤了她的眼,刺激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不知道这一次,大君还需不需要用我的血肉来向另外一名女子证明你的忠贞和坦诚?”      顾尚锦面向他,似乎想要对方看清楚自己如今真正的模样。      多年前,斩华心目中的顾尚锦是嚣张的、洒脱的、不可一世的,虽然稚嫩,却是一团耀眼的光辉,照亮了他阴霾的心空。如今,她已经褪去了青涩的模样,那双剑眉被侍女修剪成了柳叶的,温顺柔和。星眸不再有华彩流淌,里面蕴含的情绪就像是不停奔腾的流水,远看平静无波,近看才发现河底有着一条随时爆发的水龙,只要一颗小小的石头就可以激起她的怒吼,会张牙舞爪的从河床飞腾而起,将世人淹没。      这样的她,那么凛然不可侵犯。      轲华忽地大笑起来,他猛地展开手臂拥住了她,在一片惊呼声中,握着顾尚锦的后脑,准确无误的吻住了她的唇瓣。      不足三丈之外的郭莺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她身后的民众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口哨声、畅笑声,那些鼓声更加的密集更加的浑厚,那牛角的呜呜声直接传达到了天际,就连列队的骏马也加入了欢庆的行列,引起长颈大啸着。      男子炙热的气息喷洒在白滑的脸颊上,他的齿间夹带着草原特有的清香,蛮横的舌头在她的唇内横冲直撞,抱紧她的双臂比这几日赶路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坚牢,让她挣扎不开半分半毫。      顾尚锦气极,只觉得自己是被一头狼王侵犯。对方的无礼、对方的强霸、对方的势在必得都让她冒出无数的滔天火焰。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烧死他。      他还在大笑,那种喜悦由内至外的散发着,胸腔的震动传递到了顾尚锦的身上,与她的颤抖相依相偎,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      “我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我只需要让天下的人明白,你顾尚锦属于我方归云轲华!”      无耻之徒!      “公主,公主……”      顾尚锦惊醒:“什么?”      “公主,郭氏求见。”      “郭氏?”      青霜附耳道:“大君的侧阏氏郭氏。”见顾尚锦依然怔怔的,青霜忍不住抱怨,“这苍蒙人真正无礼,大君就罢了,连一个侧妃也不懂得礼节。第一次见到公主居然连行礼都忘记了。现在您才入帐,她就急不可耐的来打扰您的休息……”      顾尚锦挥了挥手:“让她进来。”      她记得那名女子。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少年时期的顾尚锦与轲华的关系几乎一夜之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郭莺却认不出顾尚锦,郭莺是第一次见到大雁朝的公主。      那么的艳丽,如开屏的孔雀一般被众人众星拱月的围绕着。她那高傲的神态,那白皙的面容,妖娆的身姿都深深的刻入了郭莺的眼帘。      在大君亲自向大雁朝提出和亲的条约起,郭莺就无数次的幻想过大雁的美人会是何种模样。听说汉人女子婉约动人,一举一动如蒲柳如娇花,能够勾引世间所有的汉子为她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们异常的柔弱,必须攀附着自己的汉子才能存活;她们更善于巧言令色,只字片语就能够引发武士之间的血腥争斗;她们中更有狐媚妖女,常年盘踞在汉人皇帝的后宫中,挑起是非,引起内战,更有甚者能够引发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汉人女子实在太可怕,相比坚苦如高岭之花的草原人,她们更像地狱里生长的荆棘花。      原本,郭莺以为大君之所以提出和亲是为了苍蒙长久的安定,不止她一人,甚至于四大家族也是这般想当然。可是,就在方才,就在那迎亲仪式上,大君的举动打破了所有人的看法。      那紧紧的拥抱,那肆无忌惮的亲吻,那霸气十足的宣誓对方所有权的做法,已经向苍蒙的所有人诏告着:轲华在短短三日之内就已经被大雁公主俘虏,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郭莺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暗了。      成亲这些年来,郭莺第一次察觉大君将要从她的身边离开,他的怀抱里将不再有自己的身影,他的温存和宽容将全然奉送给另外一个女子。      她非常的惧怕,恐惧地在烈日下也全身发冷。      她只能呆呆的看着自己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抱着别的女子在众人的欢呼下走向宫帐,离她越来越远……      不!      郭莺挺起了胸膛。她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是草原上开得最娇艳的花朵,她不愿也不会输给大雁的狐媚子。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明白,要征服草原上的汉子只凭借着坚强是不够的,他们更需要女子的温柔;同样,要打败草原上的女子只凭借着出色的家族和自身的才干也是不够的,还必须强大的自信、勇敢无畏的争胜的决心!      从今日起,草原上最矫健的骏马要向大雁最狡猾的狐狸宣战!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OML~~ 早上醒来赶紧补上QAQ ☆、第五章   顾尚锦一直觉得这位郭氏是相当聪明的女子。她非常懂得利用时机,在人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从而得到更大的回报。      轲华,是她最明智的一次投入,从而让她成为了苍蒙最美丽的女子。      现在,这位美丽的女子伫立在顾尚锦的面前,不吭不卑,倨傲且骄傲的宣布:“为了苍蒙的繁荣,请公主与我一起为了大君的子嗣而努力。”      她居然将大雁的安国公主与苍蒙一介贵族的女儿相提并论,并且能够将两女共侍一夫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这让顾尚锦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顾尚锦由着侍女们捧下头上沉重的金冠,根本懒得反驳,只唤了一声:“吴大人。”      “是!”吴越立在屏风外,应了声,随即给这位‘难得糊涂’的公主翻译道:“这位伟大的、有着圣洁光辉的侧阏氏要求公主成为苍蒙的生育工具,与她一起为苍蒙的大君生儿育女,今年生一位小世子,明年再生一位小小世子,后年再继续生小小小世子。年年生世子,岁岁抱孩子,此生无穷尽也。”      刚刚译完,已经有侍女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尚锦隔空往那屏风瞥了一眼,青霜立即正色道:“吴大人,请慎言。”      那头,郭莺打量着顾尚锦的神色,继续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有句俗语‘嫁鸡随鸡’,既然公主将要成为我们苍蒙的阏氏,那么就请你遵守我们苍蒙的传统。在我们苍蒙,不管是不是阏氏,都只能轮流侍奉大君,以求雨露均沾,为大君更快更多的诞下继承人。不管以后是我先生下小世子,还是公主给大君填一个孩子,他们都有可能成为苍蒙未来的君王。      我将以格帕欠天神的名义用性命保护我们的孩子,也请公主以你们大雁神明的名义不伤害我们任何一个孩子,保护他们健康的长大。”      顾尚锦瘪瘪嘴,伸长了双臂,让侍女们逐个将腕间的手镯摘了下来。足金的雕凤镯子在卸妆台上一字排开,几乎将人的脸都给染上了金沙,更是将那一双懒洋洋的眸子衬托得晶晶亮亮。      她沉着不出声,吴越低头继续译道:“侧阏氏说,公主您要‘入乡随俗’,既然嫁到了苍蒙,那您就是全苍蒙的妻子。不管苍蒙的大君是谁,您都要一如既往的全心全意的伺候对方,这样才能够维持您的恩宠长盛不衰。当然,作为侧阏氏,她也会遵守祖制,为苍蒙的大君奉上她全部的忠诚和贞洁,生下一窝的小世子,塞满大君的帐篷。”      顾尚锦笑道:“吴大人,本宫终于知晓你为何能够在相互碾压的官场里得到太子的青睐了。你这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真正是损人不利己啊。”      吴越抹了抹额头的汗,干笑道:“公主,您就别消遣微臣了!您明明懂得也说得苍蒙话,何苦要下官再给您译一遍?既然要译了,下官总不能干巴巴的陈述对方的话,那样显得太肤浅,没有用心琢磨对方话里面深刻的意图,也显得下官这译史当得不称职啊。”      “那你说说,什么叫做‘全苍蒙的妻子’。”      吴越弓了弓身,正色道:“公主您一定忘了,不止这苍蒙,甚至于是这整个郯其大草原上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一旦当朝的君王死去,他的妻儿都会被新的君王纳入后宫,成为新君的嫔妃和孩子。对于草原上的蛮子来说,女人就只抵得上一头羊,再尊贵的女子也换不到一匹汗血宝马。”      “所以?”      “所以,不管这位侧阏氏为什么要来见你,她到底想要跟您表明什么,您全都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她也就只有一头羊的价值而已。      “喀嚓”的脆响,象牙玉梳被顾尚锦掰成了两半。      青霜与燕支吓得猛地一跳,跪倒道:“公主喜怒,您别气坏了身子。”两名贴身侍女一跪,整个帐篷内的所有侍女们俱都跪了下来,独独留下不明所以的郭莺金鸡独立般的矗立其中。      顾尚锦缓缓站起,绕到郭莺的面前,一瞬不瞬的盯视着这一张无辜的脸。      “在我们大雁的朝堂上,君是君,臣是臣。在后宫,正宫娘娘是皇帝唯一的妻子,其他的嫔妃都是妾,是臣子。在大雁的礼制中,任何小臣和妾室不得无理取闹,持宠而娇侮辱大臣和正宫娘娘,否则,罪级斩首示众。      同理,在你们苍蒙,本宫即将是正宫阏氏,而你只是一介侧妃,是妾,是臣子。作为臣子,是无法与君并驾齐驱混为一谈的。苍蒙的朝政是大君方归云轲华来决断,可方归云轲华的后帷则是由本宫说了算。      本宫可以容忍妾室献媚、容忍妾室耍奸,甚至本宫能够容忍你用尽一切方法爬上他的床榻,从而获得他的宠爱。不过,就算你是苍蒙大君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伤害半分的女子,也不要妄想凭借他的宠幸而来挑衅、甚至是蔑视本宫的尊严和地位。      因为得罪本宫的后果,你一个小女子是远远承受不了的。”      她挥了挥手,“吴大人,你一字一句丝毫不差的说给她听。”      “是。”      郭莺几乎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听完了这一段话,眼角含泪地道:“公主,你是想要我们苍蒙灭绝在你一个人的手上吗?你是想要我的大君绝子绝孙吗?听闻你们大雁的女子心如蛇蝎,原本我还以为是谣传,今日一见……”哭着哭着,她以闪电之势冲出了宫帐,在吴越的惊呼中跑向了大君的帐篷。      青霜急吼:“公主,我们上当了!”      顾尚锦冷笑一声:“急什么。就如吴大人所说的,在草原上一个女子的价值就是一头母羊。你觉得轲华会听从一头羊的哭诉而来找本宫的麻烦?”      “可是……外面那些贵族和子民会如何看待公主?”      顾尚锦再一次的坐在了梳妆台前:“他们怎么看待本宫一点都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一点,本宫是两国边界交战的牺牲品。在两国还虚假的维持着和平假象之时,他们就算有多大的怨恨,也绝对不会伤害本宫一分;同理,就算本宫费尽心机的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和真心,一旦两国撕破了脸皮,那么本宫也只会被他们亲自捆缚上冲锋的战马,以断裂的头颅来拉开战争的序幕。”      她叹息道:“什么情和爱,在男人的心目中永远没有权位重要。其实,吴大人说得没错,我们女子本来就是一头羊,任人宰割。”      “公主说我只会妖言惑主,她绝对不容许我这样的女子生下大君的孩子。”      大君宫帐里面的熏香早已经点了起来,与顾尚锦那边一样,轲华也正忙着沐浴更衣。      在送亲的马车上时,顾尚锦以草原人不洗澡为由拒绝给他提供热水沐浴,硬是让他带着马粪味脏了三日。这也就罢了,她居然说他体臭,二话不说地将他踹出了凤架。真的是踹,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然后用脚把他给踹下马车。      轲华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性子,忍耐力也堪比草原上猎食的豺狼。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他都坚持不懈的与大雁的护卫们‘拼杀’,或明斗或暗袭,设置路障挖陷阱这种事情对于苍蒙的武士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轲华甚至于用套马杆套住了凤架的十六匹大马,不让他上车,就不准赶路。      这样的结果让顾尚锦喜闻乐见,几乎是欢天喜地的下了马车,换了骏马在草原上撒野。还带着一群侍卫去抓捕野兽,就地取材的生火架锅弄野味。      她那欢快的模样浑然像是忘记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依稀可以看到当初混世霸王的影子。      “大君!”郭莺的哭泣唤回了轲华的神志。      郭莺看着对方嘴角那罕见的笑意,忐忑地询问:“难道大君也觉得公主说得没错?”      轲华穿上青红相间的缎纹大袍,一边任由郭莺亲手替他缠上腰带一边道:“你是你,她是她。她说归说,等真正做了之后你再来告状也不迟。”      郭莺一惊:“大君……你也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轲华坐下自己给自己套上鞋袜:“孩子可遇不可求。”      “可是……”      “好了。公主千里迢迢的来到我们苍蒙,炕还没热乎起来,你就跑去见她做什么?”      郭莺不答,只低头说道:“大君短短三日就被大雁的公主迷得神魂颠倒了么!”      轲华的动作一顿,望着郭莺头顶带着的纯白狐皮帽。这狐皮还是当年他送的订亲礼中的一件,被郭莺的巧手一针一线的缝制成了帽子,并在帽檐窜上了圆润的白珍珠,将她的小脸衬托得更加光洁亮丽。每当她想要邀宠的时候,就会带着这顶帽子在轲华面前晃荡,任他铁石心肠也会柔软片刻,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今日,轲华觉得这顶帽子经过了几年的岁月已经脏了,白色的绒毛上沾染了草原上细小的尘土和飞虫的尸体,散发出一种又干又涩的气味。      “郭莺,当初我之所以在四大家族中选择了郭家,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懂得本份,知进退。”他站了起来,拉开帘子。      他说:“别被嫉妒蒙蔽了你的理智,侧阏氏。”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癖发作,断断续续写了又删QAQ ☆、第六章   草长莺飞的季节里,柳絮不知道从哪个山谷里面吹拂而来,慢慢悠悠晃晃荡荡的漂浮在人们的黑发上,像是梦中暖心的雪,让人舍不得碰触。      年少时远在边关的顾尚锦躺倒在草丛中,仰视着它们唉声叹气:“看着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总让我误以为你们大草原的寒冷还没离开。”      空地上的少年一边舞动着有他一半身子重的石锤,一边抽空问她:“你的家乡冬季不冷么?”      “再冷也比不过你们这的严寒啊!我们那的冬风……嗯,就好比你这锤子刮的风,钝钝的,感觉不到凉气。可大草原的风就像那刮骨钢刀啊!嗯,你见识过我夏表哥的刀术吧?那刀刃还在空中的时候,那风声就已经割到了皮肉上,一片一片的割你的肉骨,等到刀刃落了下来,不用摸,你都觉得自己的脸蛋已经血肉模糊了。”      少年停下来端详了下她的脸颊,顾尚锦猛地窜起,对着他的臀部就踹了一脚:“臭小子,你敢偷懒!”      “没有。”      “那再加一块石头。”      “我已经快要举不起来了。”      顾尚锦贼笑:“你什么举不起了?”      少年正儿八经的回答:“锤子。这铁棍上的石头太多了,太重了,再练下去我的手臂都会断掉。”      顾尚锦勾搭着他的肩膀:“轲华,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在我们大雁,男人从来不会说自己‘不行’,更不会说自己‘不举’!”      轲华看着她:“为什么?”      “噎……”      继续看着她:“不行和不举有什么不妥么?”      “啊,”顾尚锦摸摸脑袋,假正经道:“我也是听兵营里面的人说的,具体有什么不妥你可以去问他们。”      轲华瞥向她那红透了的耳垂,‘哦’了声,继续举起石锤挥舞着。      半响,嘀咕道:“你再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人的话,迟早会嫁不出去。”顿了顿,“不举这种床帷话,更是提都不能提。”      “咦!”顾尚锦倒退几步,指着他的鼻子,“你……”恨恨地一跺脚,恼羞成怒的对着他再踹一脚,“不要你管!”      轲华慎重的点头:“我也不想管。如果你真的嫁不出去,我就勉为其难的娶了你吧!那时候你就归我管了,免得去祸害别人。”      这会子顾尚锦不单是耳朵,甚至整个脸颊都红成了朝霞,眼眸又大又亮水水润润,惊诧的唇瓣比大草原上最美的春花还要娇嫩。      轲华握紧了铁棍,极力的掩饰着颤抖的音调:“嗯,你不喜欢春日的话,那我就在夏天去找你。骑着草原上最健壮的骏马,赶着部落里最肥壮的牛羊当作聘礼,一路吆喝着跑到你们家,求你的家人把你嫁给我。”      顾尚锦问:“要是我的爹娘不同意呢?”      “如果他们不肯,我就把所有的牛羊轰到你们的院子,啃吃你们的草木;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在你屋檐下的窗口唱情歌,一直唱到你从屋子里跑出来,然后二话不说的扛着你跑回我们的大草原,再也不放你离开了。”      顾尚锦笑:“干嘛要扛着跑啊,你不是骑着马么?”      “啊,我激动地忘记了。”      顾尚锦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突地抽出双剑:“臭小子,敢占本姑娘的便宜,想要娶我,先问过姑娘手中的剑再说吧!”原地一滚,直接攻向对方的下三路,猥琐又灵动地招式让人满头冷汗。      轲华大喊:“别过来,这些石头不牢固的,会飞到你身上。”      顾尚锦哪里会听,轲华勉力抵挡几下,可石锤太重了,没过五招他就抛下武器,如逃命的狼崽子一般,哧溜溜的窜出去好远。      “别打了,再打就真的没有人敢娶你了!”      “站住,方归云轲华!”      那时候,夕阳正西下,绯色的阳光从遥远的岐崀山脉的皑皑雪顶上一路铺洒下来,将草原上飞跑的身影熏染得暖意洋洋。      明明还是一样的草原,一样的夕阳,可多年后的顾尚锦却觉得自己骨骼里面都透出寒冰般的冷意,少年时的两人也在夏夜来临之前越跑越远,寻不到一点踪迹了。哪怕她的身边围绕着无数的草原人,她的耳边充满了大萨满那奇怪的咏唱调,她的面前是烧得旺盛的篝火,上面驾着清晨屠杀的牛羊,她也依然觉得冷,心底静如止水。      “祝愿吉祥升平,祝愿安乐幸福。在这有柞木用具,洁白屋顶的房里,两位有缘的情人,将要结为百年之好……”      额头有温热的神水点触着,顾尚锦微微仰头,迎上一双睿智通透的眼。      “在我们苍蒙,只要得到大萨满最真诚的祝福的新人就一定会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少年曾经说过,“我们的大萨满据说已经有了一百一十岁,是郯其大草原上最受人尊敬的活佛。”      顾尚锦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也用同样的慈爱神色祝福过几年前的另一名女子,她更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真的满怀真诚祝福她与轲华的姻缘,她甚至不知道这位老人的祝福能够维持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护佑他们直到老去。      她只知道,在格帕欠天神的注视下,她大雁朝的安国公主和亲到了苍蒙。今夜起,她的身体奉献给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原,她的心却留在了荒芜寂静的大雁朝。      胡琴悠扬,欢乐的人们已经围着篝火挑起了祝福舞,少女奉上最新鲜的马奶,老人将其中的一杯送到了轲华手中:“恭贺大君多年夙愿终于得偿!”      轲华躬身双手接过:“全靠格帕欠天神庇佑。”      顾尚锦垂首,听到大萨满苍老的话语:“顾阏氏,请相信方归云轲华之心,从多年前许下诺言开始就从未改变。”      顾尚锦眨眨眼,用着生涩的苍蒙话回答:“谢谢!”只此一句,再也不多言。      青蓝的夜空下,银河中的群星在默默的闪耀,注视着世间所有分分合合的情人们。五彩的哈达将两人紧紧的圈在了一起,他们微笑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喝着马奶,吃着烤肉,然后被少男少女们拉入舞圈内,跳起了草原人的舞蹈。      “在苍蒙,拒绝他们的热情,就等于是打他们的耳光。”      “哪怕我不愿意喝那浓稠的马奶,不愿意吃那腥糙的牛肉,不会跳那怪模怪样的舞蹈,我也必须逼着自己去做!只是为了让你们心里好受些?”少时的顾尚锦双手叉腰,“轲华,我告诉你。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逼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嗯,哪怕我答应带你去放牧?”      “放牧谁都可以带我去!再说了,牧羊而已,有什么难的。”      “我还可以带你去岐崀山泡热汤。听闻在岐崀山的深山处有雪莲,我们一起去摘了送给你的姆妈做聘礼。”      “雪莲我家也有。”      “那我们可以去打猎!去猎最凶猛的狼,抓捕最机灵的小白狐给你做帽子,这样冬日再冷你都不怕了。”      “小白狐杀了做什么,不如养着。”      “它们身上有股子腥-臊-味,你不会喜欢的。平日里我练武后身上的汗味重了点都要被你踹……”      “我就要白狐!”      “可我只给我新娘抓狐狸。”      “嘁,不稀罕你抓。本姑娘武艺高强,抓一只狐狸算什么,我可以抓一窝。你去找一个愿意喝马奶,吃肥肉,跳大神的姑娘做你媳妇去吧!”      方归云轲华只记得他们苍蒙娶新娘的风俗,哪里知晓在大雁朝的新婚女子只需要安静的端坐在新房内,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顾尚锦一点都不指望他会明白少女心底那份最初的憧憬和期待。她只是看着满床榻的桂圆花生,淡淡的拂了拂手:“把这些都撤下去。”      “公主……”      “撤了吧!”顾尚锦疲惫的离开那片艳红,太刺目了,刺目得与身上这袭草原长袍格格不入。这笨重的宝石玛瑙发冠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口中黏糊着一股腥味,胃里那单调的肉味更是让她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痛苦起来。      “你们是不是把熏香也换了?”      青霜刚把她换下来的长袍挂好,闻言特意去炉子边嗅了嗅,摇头道:“还是王府特制的木樨香,没有换。”      顾尚锦坐在浴桶里抽动着鼻翼:“有陌生的气味,去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一旁燕支一惊,立即跑到了顾尚锦的身边,紧张兮兮地道:“他们苍蒙不会特意挑在新婚之夜毁约吧?”      青霜等她一眼:“ 别胡说,你保护公主,我派人仔细检查一下帐篷。”      不多时,就听到‘吱吱’的叫唤声,青霜抱着一团白色的东西走了进来:“还是公主耳朵灵敏,我们在角落里一个笼子里发现了这个。”她摸着小东西的颈脖,抽出里面一块银牌,“这是苍蒙字……”      “锦绣!如果抓到小狐狸我们就叫它‘锦绣’。”少年的话突兀的回荡在耳边。      “我昨夜亲手抓到的,特意嘱咐不许人伤了它,看看喜欢不喜欢。”轲华掀开帘子,绕过两处屏风才看到躲在帷幔之内的顾尚锦。      赤-裸-的肩膀隐在水雾中,那黑长的缎发一如从前,只是靠得近了,沉在水下的腻白胸膛才让他警觉,自己心底深处的女子已经真正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不要哭诉一下下一章的肉该怎么写,怎么贴才不会被锁被黄牌?QAQ ☆、第七章   顾尚锦伸长了脖子瞧了瞧青霜手中那一团白色。小东西显然受到了惊吓,小小的脑袋埋在尾巴里瑟瑟发抖。顾尚锦忍了又忍,终于伸手戳了戳它的背部,小狐狸闷着吱吱的叫,扭着小屁股缩得更紧了。      轲华直接提着它的后颈送到她的面前:“不抱一下?”      顾尚锦皱着鼻翼,故意扭头道:“一股子狐臭味,你想熏死我吗?”      轲华把小狐狸往下放了放,那小尾巴尖眼看着就要落到浴桶里,吓得小东西前爪抱着后爪,恨不得把尾巴也抱上来,眼睛水润润的随时会哭的模样。      他笑说:“那不正好,你顺道也给它搓洗一番,晚上就可以抱着睡了。”      小狐狸挣扎着摇晃脑袋,‘吱’了一声。      顾尚锦戳它埋藏在四肢后面的肥肚皮:“在炎热的夏日里,你让我抱着一堆厚实的毛皮睡觉?”      小狐狸划拉着爪子:“吱吱。”      “草原上的阳光有多毒辣,月色就有多寒冷。抱着它,总比你抱着一柄冰凉的剑要舒服些。”      顾尚锦似笑非笑的剔了他一眼,随意的撩拨了两下水珠:“也是。苍蒙大君的宫帐虽然比不上大雁朝后宫的三宫六院,可到底不止我一个人。皇帝要雨露均沾,大君也要为了苍蒙的正统而‘辛苦劳作’,别说是以后让我抱着剑安睡,就算是日日夜夜拥着‘大雁朝和亲公主’的空名分,我也得睡得心安理得感激涕零。”      轲华皱着眉:“我听不懂你们大雁的官话。”      顾尚锦鄙视他:“野蛮人。”      轲华哼了哼,突地将小狐狸往浴桶里面一抛,‘吱吱吱’的狐狸抗议和侍女们的尖叫声连成一片,顾尚锦瞪大着眼,湿漉漉的双臂猛地往他的胸口打去,轲华闷笑,抛下了狐狸,十指虚抓,居然冲向了水面下她那若隐若现的胸口。      浴桶再大腾挪也有限,顾尚锦勉力应对几招,在轲华的泰山压顶之下不得不借助水的泼力,光-溜-溜着身子朝着衣裳扑去。轲华早就有了防备,抬腿踢向她的腰肢大穴,顾尚锦情急之下大喝:“方归云,你居然敢趁人之危!”      轲华听而不闻,一双黑眸如正盯上了猎物的狼,放肆且志在必得地看着今夜的猎物狼狈逃窜。两人在宫帐内你躲我追,相比顾尚锦的狼狈不堪,轲华却是行动有数游刃有余,就连青霜燕支等人横擦一杠想要阻拦都被轲华轻易的打飞。      顾尚锦几次三番都差点摸到了衣裳的边角,都被轲华无礼至极的阻拦,心里又气又羞,脑子一热,干脆不要衣裳了,随手卷了一处纱缎,驴打滚似的将自己滚了一圈,抖着手指骂他:“你这个无耻之徒!”      轲华从齿缝里面冒出一声嘲笑:“新婚之夜还穿什么衣裳,脱起来太麻烦了。”随手摘了帽子丢弃在一边。两人都开始‘打情骂俏’了,青霜等人自然不敢留,纷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刚刚走出宫帐,就发现十来丈的不远处呈圆形的站立了一群苍蒙武士,将整个帐篷都守卫了起来。更远处,几个人正堵在一处说着什么。      燕支推了推青霜,附耳悄声问:“那边的妇人好眼熟。”青霜伸长脖子看了看,拉着燕支刻意隐藏了声息走入更浓重的阴影中,顺着夜风果然听到 ‘帕琏’‘风寒’几个字,还待再靠近些,那头已经有人发现了她们,握紧了大刀,用苍蒙话吼着:“谁!”      青霜一愣,瞬间拉着燕支从阴影中走出来:“妹妹,快去将公主的赏赐拿来些,慰劳一下值夜的将士们,今夜可真是要辛苦他们了。”      为首的武士见着她们的大雁服饰,试探着问:“听得懂苍蒙话吗?”      青霜歪了歪头,用大雁话反问:“小将军有何贵干?”      “听得懂?”      “?”      那头,安夫人焦急的喊着:“赤那,你还磨蹭什么?如果帕琏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大君一定会扒了你们的皮!”      青霜依然眨着疑惑的眼,瞄向他的身后:“那位夫人在说什么?”      赤那回头看了看安夫人,不轻不重的回答:“帕琏病重自然应该由他的伴当来通报。安夫人,你并不是帕琏的姆妈,欺瞒大君的罪可大可小,你也要担心你的皮。”      安夫人暴跳如雷,再一次被其他武士给推开了身子。      正巧燕支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出来,由青霜亲手奉送到了赤那手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青霜笑着打开盒盖,挑出里面一个果脯含着吃了,赤那这才恍然大悟,抓了一把丢在了口中。      青霜闷笑,弓了弓身子,在一群武士的注目中与燕支退到了门口。      宫帐内,顾尚锦正被轲华狠狠的抛在了床榻上。      相比苍蒙贵族用毛皮层层叠叠堆积成的‘床’,顾尚锦的床榻是从大雁千里迢迢运送过来的‘嫁妆’之一。棉絮做底,丝绸铺面,床幔锦绣繁华,凤鸟齐飞,在一整片白羊毛地毯的帐篷里显得贵重而艳丽。      她的身子刚一滚上去,轲华就压了上来,哑声道:“尚锦,你逃不掉的。”      顾尚锦倏地一笑:“大君,你错了!本公主从来没有想过要逃,也不屑于逃跑!”她微微屈起一条腿,靠在男人的身侧,“要知道,大君征服了苍蒙,而我征服你,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轲华哈哈大笑,大掌覆盖在她那条不老实的腿上:“我喜欢你的野心勃勃。”      “可我,”顾尚锦笑颜如花,另一条被他压在中间的腿猛地屈起,“不喜欢你的粗鲁无礼!”      轲华闷哼一声,“顾——尚——锦!”继而双目爆红,以快如闪电之势抓住了她的脚踝,五指狰狞,叱啦的撕掉了那缠缠绕绕的纱缎:“你想要杀了我吗?”      “对,在很久以前我就杀过你,你忘记了!”      轲华剧烈的喘息着,双腿之间的剧痛,胸膛里那爆裂开的苦闷,心头的愤怒都在一瞬间被她激发了出来。他手下用力,只听到咔嚓的两声脆响,顾尚锦的踝骨已经错位。偏生,她哼都不哼一声,手臂微动,只看到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轲华头一偏,下颌靠近颈脖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怒极反笑,再一动手,直接将她的肩胛骨也卸开了,拿着那小小的银刀在她眼前比划着。      顾尚锦没有一点惧怕的影子:“怎么,现在是大君想要杀了我?”      轲华咬紧牙关,半响,才道:“我怎么会以为你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我怎么忘记了你那睚眦必报十年不晚的性子!我以为……”      以为她不管嘴上有多嫌弃他,可心底只会将他放得最重,包容他的呆傻,无视他的身份,并放心的将她的一切都交到他的手中,哪怕是她的性命。      他以为……他的以为已经随着几年前她狼狈离去的背影一起,被漫天漫地的尘土掩盖,被烈风吹散了。      “我千方百计的把你从大雁娶了来,不是为了杀你。”      “我知道。”顾尚锦说,“你只不过是想要再一次借助我大雁的兵力,替你开阔疆土而已。”      “不是!”      顾尚锦冷笑。她的嘲讽,她的冷静,她的无所畏惧明明白白的对他表示:我不相信!没有人会相信!      轲华几乎不想再看她的这一张脸,这一张蔑视他如野狗的脸,这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怎么会错?如果错了,那他手下的武士,他脚下的珠宝,他座下的权势都从哪里来?      轲华闭了闭眼,直接撕开了她身上最后一片纱缎,将她翻过身子,毫无预警的将自己的利器埋入了她的体内。      撕裂的疼痛来得太突然,顾尚锦低着头,如缎的黑发像幕布一般铺在床榻上。红的底,黑的发,交织在一处反而成了融血的褐色。她想要握紧手指,却发现整个手都无力的垂在了身侧;她想要踢打,颤抖的小腿之下是毫无反应的脚踝。      轲华如一头疯狂的狼,毫无章法毫无思想的侵占着身下的女子,把她的忍耐自欺欺人的当作温顺,把她的颤抖当作了羞涩的喜悦,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没有泪,那么她也是自愿的,是想要真真正正成为他的阏氏,成为他的女人。      顾尚锦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下半身的痛已经麻木,她好几次都以为胸口的跳动也已经停止,就好像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一样,恨不得在那一刻死去。可是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轻易舍弃自己,她的自尊不容许别人肆意践踏,她的忍耐在少时就被无情的战争给锻炼。      她,睁着眼到天亮。      轲华给她接上骨头的时候,意外的看到她那毫无睡意的眼。      漆黑一片,如同岐崀山深处最大的镜湖,黑不见底。      她很平静的与他对视:“再说一遍,方归云轲华,我顾尚锦恨你!”      轲华从她身上起来,摸出床榻上一条布满血块的方巾,胡乱的塞入衣襟里:“我知道。不过,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你要恨就恨吧!”      他走出红绡帐,离开伤痕累累的女子,越走越远,就像多年前,她决然离开的背影一样,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我的爪子被开水烫了QAQ,抹了厚厚的牙膏消炎后还是刺痛,只好一个字一个字的一指禅敲字T________T 有木有人安慰下我这可怜的娃? PS:评论中不要出现肉字眼,大家懂的 PS2:谢谢在在燕心大美女丢的地雷^3^ ☆、第八章   郯其大草原上难得的阴天,云层低低的压在头顶上,灰蒙蒙的一片。      四大贵族之一的郭家的老族长郭科尔正端坐在轲华的西列,魁梧的身体霸占了整个案几,脑袋却相当的小,从远处看去,人们只能看到那常年喝酒的酒糟鼻又大又红。      “大君,叛贼阿不尔斯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那个狗崽子居然逃到了九华,听说九华部的大君热烈的招待了他。怪不得这次大君大婚他们没有派人来祝贺,连贺礼都没有,原来早就做好了要为阿不尔斯出头的准备。”      “他们不是为了阿不尔斯出头。”轲华指着桌面上诺大的一张草原地图,指着一处圈地,“这里是郯其大草原上最肥沃的一块土地,现在九华占了七分,我们苍蒙占了三分。”      郭科尔冷哼:“难道他们九华想要独吞整个大草原不成!原本我们苍蒙还占了四分,如果不是阿不尔斯那个蠢货,为了大君之位居然联合外部,把我们的土地‘贱卖’给了九华那群老狐狸,我们苍蒙也不至于落到要向大雁求和的地步!”      轲华沉着头不吱声。      郭科尔起身道:“大君,为了我们苍蒙的繁荣,我们必须夺回自己的土地。”      轲华靠在椅背上,问他:“你有什么计划?”      郭科尔把拳头挥得虎虎生风:“要什么计划!大君只需要把你的虎狼骑借给我,我就能够为大君报仇雪恨,把阿不尔斯的狗头砍下来。”      “虎狼骑?”      “对!我只要一千骑兵。”      “虎狼骑统共只有三千。”      “那五百!”      轲华沉凝了一会,叹道:“阿不尔斯是我的兄弟。”      郭科尔相当恼怒地吼着:“如果不是他,你早就是我们苍蒙名正言顺的大君!我们苍蒙的武士们也不会为了他的野心而自相残杀丢了性命。”他站起身,慎重的叮嘱:“大君,妇人之仁要不得!”      轲华盯着这个大汉,似笑非笑地道:“郭科尔,你认为我很仁慈?”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居然让郭科尔打了个寒颤。      对,他们苍蒙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位新大君的‘平和’,差点忘记他重回苍蒙的那一日带来的腥风血雨。苍蒙的武士们再如何残酷,也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逼疯父亲的侧阏氏,追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轲华是岐崀山上最凶狠的狼王,他凶残、冷酷、无情,嗜血热爱杀戮。      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要成为大草原上的霸主!他怎么会仁慈?!      “父亲,父亲!”郭莺摇着他,郭科尔这才如酒醒了一般跳了起来,喃喃地对着女儿道,“安心吧,大君根本没有被大雁那只狐媚子迷惑。大君是狼,等到了寒冷缺食的冬天,不用你劝,他就会主动的咬死那只狐狸,给我们苍蒙的子民充饥。”      郭莺闻言,笑意盈盈地道:“父亲你消息太慢了。大君已经很多日没有去过大雁公主的帐篷了,除了新婚,他们两人连面都没有见过。”      郭科尔打量了一下女儿的身段,点头道:“果然大君还是喜欢我们大草原上最美丽的羽衣甘蓝,大雁那种娇花,太柔嫩了,稍微用点力就折断了性命。”      “可我还是担心……”      郭科尔灌了一口酒,打断她的话:“不用担心,只要你替大君生下世子,你就会是苍蒙最尊贵的女人。”      “你们只需要保护她,不许任何人踏入她的帐篷一步。”另一头,轲华吩咐着赤那,想了想,又补充道:“侧阏氏也不许进。”      “是。”      轲华疲惫的揉了揉鼻梁,半响才问:“阏氏还是不肯服用大合萨送过去的药材?”      “阏氏的女奴收倒是收了,不过我隔着帘子偷偷瞧过,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放在了一旁。他们熬药的罐子不许人靠近,不过闻着那气味的确不是我们苍蒙的草药。”      “几日了?”      “有七日了。”赤那回答,迟疑了一会,犹豫地问,“大君,她们大雁的女人是不是……都相当的脆弱?”赤那比划了一下,“我看她们的骨头都相当的细小,跟马鞭差不多粗,不会碰一下骨头就断了吧?”      轲华疑惑:“怎么可能,那是人的骨头。”      “可是,大君你……”      轲华恍然大悟,点头道:“对!她们相当的弱小,就跟草原上的小羊羔一样。只要你碰了她们,就得担心她们随时给你一蹄子,踹断了鼻梁。”      赤那隔着袅袅的香烟,盯着大君不停揉着的鼻梁看了又看,实在琢磨不透大雁这群羊羔到底是弱还是强。      “还是我最厉害!”顾尚锦挥汗如雨的压着小狐狸的脊背,用缎带将小东西的四肢都捆缚了起来,最后揪起它的尾巴在脸蛋旁扫了扫,“唉,真想把你做成围脖啊!”      “那公主你还要将它放生做什么?如果真的要放生,让我们把它丢出去就是,它自己有腿,没人拦着的话,不用半个时辰就跑出十多里了,谁都抓不着。”      顾尚锦又咬了咬小狐狸的耳朵:“你们太天真了!你们以为这样一只小狐狸能够跑出苍蒙的地盘吗?他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猎人,看到野禽首先想到的不是放生,而是抓起来烤着吃了,皮毛留着做衣裳。”她指了指头顶,“回想一下郭氏脑袋上的那顶帽子,说不定就是这小狐狸的亲戚做成的。”      “可就算这样,公主你也犯不着一个人跑出去啊?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顾尚锦鄙视她们:“你们不是怕我走丢,是怕我逃跑吧?”      青霜笑道:“我们才不怕呢,大不了公主你前脚跑了,我们后脚就跟着各奔东西,谁愿意呆在这种没有鲜果的地方,想吃点新鲜果子都只能到梦里去寻。”      一屋子的侍女们唉声叹气,她们已经有些腻了天天吃烤肉,喝羊奶的日子。      顾尚锦乐不可支,这种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她一个人独自策马奔驰在夜晚的草原上。身上的披风在飞扬着,像极了即将展翅的飞鹰。      她心情舒畅的呼了一口气,骑马越过溪流,视野中逐渐看得清岐崀山的山峰。崎岖的山顶如同尖锥一样戳向天际,峰顶的皑皑白雪更是银河洒落下的飞尘,一望无际,连绵千里,比秦山关的山更加壮阔,更加动人。      她一个人走走停停,边走边看,累及了才找块干净的圆石坐了下来,将五花大绑的小狐狸从腰间解了下来,放在碎石中。      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说:“它会跑掉的。”      顾尚锦一边拆开锦带,一边笑着:“我知道。”      男人问:“你要放生它?小狐狸在草原上可是很难抓获,何况是白狐狸。”      顾尚锦双手举起小东西对着男子:“很珍贵是不是?”      男人点了点头,“大君送你的?”      顾尚锦轻笑:“我以为你们苍蒙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大君非常喜欢送人白狐狸,送得多了,也就没什么稀罕了。”      显然,男人也想到了侧阏氏郭莺头上那顶招摇的白狐狸帽子。      “最近都没见到你,被派去做其他的坏事了?”      “没有。从你与大君成婚起,我就一直被闲置了,暂时没有接到其他的任务。”      顾尚锦瞟他一眼:“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跟我说,也不怕方归云以叛国的罪名砍了你的脑袋。”      男人很肯定:“不会。”      顾尚锦给小狐狸一遍遍梳理好毛发,最后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不远处,推了推它毛茸茸的尾巴:“去吧,去山里。”      男人隔着远远的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个身影比以往消瘦了些,手指苍白秀气,附在小狐狸的毛发里,几乎要融为一体。      夜幕下,那一头被风吹拂的秀发凌乱而杂乱,与那披风的衣角半扬在空中,好像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这草原的晚风给刮走了。      他突兀的说:“你很伤心。”      顾尚锦回头:“什么?”      男人顿了顿,那裹在黑夜里的身影显得异常的萧索:“你不喜欢大君,你很讨厌他。”他看着那跑远的小狐狸,“你甚至不愿意接受大君的礼物。”      “你觉得你就是那一只小狐狸,他抓住你,你却不想留。”      顾尚锦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连你都相信了‘新婚之夜,大君的虎狼行径几乎弄死了大雁公主’这种玩笑话?”      男人挑眉:“难道不是?”      “是!”顾尚锦点头,一步步走向他,“当然是!他得到了我。”      男子身形微僵,只听到顾尚锦微笑着道:“不过,也就一夜而已,只有那一夜。从今而后,方归云再也没有胆量踏进我的帐篷一步。”      男子瞪大了眼:“你故意挑衅他?”      “是啊,”顾尚锦拂开脸上的乱发,“只有惹怒了他,我们才能做那名存实亡的夫妻。我不愿意他碰我,用那双拥抱过别的女子的手来拥抱我,那样会让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稍安勿躁嘛,现在男主越渣,以后才有的虐嘛,捂脸~~ ☆、第九章   驼铃叮叮当当,一路从遥远的夸邯沙漠摇晃到了郯其大草原,像极了遥远而古老部落中少女清脆的笑声,摇摇晃晃的飘荡在人们的耳边久久不散。      随着那铃铛声,还有男子慵懒而浑厚的歌谣:“苍天下翱翔的雄鹰是我的方向,草原上牧羊的少女是我的梦想,我愿追逐你的身影围绕在白色的穹庐上……”      男子半躺在骆驼上,翘着二郎腿随着驼铃一摇一晃,嘴中含着青草不时的将歌谣翻来覆去的清唱,引得路过的牧羊人驻足观望。他却浑然不知,由着武士们围绕着他,坦坦荡荡的行走向苍蒙大部落的方向。只是,不知为何,那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大,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越发爽朗明快。      “呐,枯犊儿,你说苍蒙的斥候到了方归云的帐篷没?”      “王子,你不要将苍蒙想象成真正的豺狼虎豹,他们的兵马并你想象中那么强壮,他们的伺候明显不如我们九华中人敏捷和机灵。如果方归云真的已经得到了消息,没道理到现在还没出来迎接你。”      男子拍着膝盖大笑:“枯犊儿,你太天真了。方归云是苍蒙的大君,怎么可能亲自迎接我九华的一个小小王子。我乌朝阳?阿卜塔的身份没有那么贵重。”      他身边的青年单掌放在胸前,低头道:“在我枯犊儿的心目中,阿卜塔王子就是九华未来的大君,是我宣誓效忠的唯一的主人。”      阿卜塔显然听惯了这些话,他不以为意的继续晃荡着小腿,指着不远处的高坡上:“他们苍蒙人真有意思,男人都去打战,只能让女人来放牧了吗?”      枯犊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的确,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群穿着奇怪的女人正围着一群羊慌乱的赶着。左边的羊群好不容易聚集在一块,右边的羊群又分散开了,一边的公羊在顶着羊角,一边的母羊蹲在草地上懒懒洋洋,而牧羊的女子们将长发高高的梳起,穿着奢华的绸缎长裙,在微风中如花蝴蝶般飞舞着,看起来焦急而忙碌。      阿卜塔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儿,不由得道:“苍蒙的女人都长这模样?”      枯犊儿瞄着她们那纤细的颈脖,凹凸有致的身段,还有那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绣花鞋,不觉得咽了咽下口水。      “喂,美丽的少女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苍蒙大君的帐篷在哪个方向?”      一名女子从羊群里冒出头来,疑惑的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回道:“我们没有去过大君的帐篷,你得去问其他人。”      阿卜塔吹了声口哨:“汉人!你们居然是汉人。”      那女子似乎惊讶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居然懂得大雁的汉话,踌躇着道:“你不是苍蒙人。”      阿卜塔再一次惊叹,用拗口的汉话问她:“为什么?”      女子抱起地上的小羊羔,笑道:“因为苍蒙人不屑于学汉话,我们也不喜欢他们的蛮话。”      阿卜塔真心惋惜:“那样他们的一生中会少了很多乐趣,苍蒙以南的汉人可比他们聪明多了,你们汉人女子也比苍蒙的女人貌美聪慧。”      谁都喜欢听到赞美,女子放松了些警戒,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阿卜塔还待再探问,只听到那头枯犊儿一声大叫:“王子,小心。”还没转身,就感觉脑后飞卷起一阵狂风,他急忙掩住头蹲□去。      一大片的阴影从头顶掠过,马的嘶鸣声,女子的娇喝声,长鞭抽打在马肉上的啪嗒声,一瞬间,阿卜塔似乎嗅到了秦山关那红色土地上特有的血腥气。他伏在草地上,头紧紧的贴在夏草中,地面在不停的震动,无数的马蹄在他周身飞奔而过,轰隆隆,轰隆隆,震得他帽檐上大鸨的翎羽都要飞了起来。      待一切过去,他才慢悠悠的从草地上爬起来,摘下帽子拍了拍,推开枯犊儿的扶持,笑意盈盈的望向马群最前方的华服女子。      相比羊群中娇媚如花的汉人少女,马背上的女子身姿显得英气十足。黑黑的长发被高高的束在脑后,胸前银制软甲恰到好处的包裹着她的身形,纤细而又有力的腰肢,挺直的脊梁,绷紧的双腿夹在马腹边端正得一如最娴熟的骑兵。      她手握银鞭,眼神倨傲而冷漠的睥睨着闯入禁地的陌生人。      “我收回我之前的赞美。”阿卜塔笑道,“你们汉人女子不单聪慧,还相当的勇敢。”      女子不言不语,握着马缰的双手紧紧收起,胯-下的骏马焦躁的在原地跺着脚,对着他们喷着响鼻。      “汗血宝马。”阿卜塔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抚摸下马的鼻梁,指尖还没碰触,银鞭刷得抽了过来,在草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阿卜塔嘴角含笑:“嗯,凶悍的汉女。比秦山关的汉子们凶蛮多了,也怪不得会被大雁朝送来这穷困无比的苍蒙。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陪嫁品’?”      羊群中的少女们脸色俱变。她们没有想到方才还无比温和有礼的陌生人转瞬之间就会变成狡诈粗俗卑贱的豺狼。      马上的女子将长鞭横在胸前,莞尔笑道:“在很久以前,我的先生抓到过一只小蜥蜴,说它们是一种很特别的野禽,跟世人一样,可以通过改变自己的肤色而伪装自己和攻击敌人。如果他觉得你有利用价值,他就会变成无害的神色逗你开心;一旦你危害到了他的利益,他就会变成了凶猛的野兽,毫不犹豫的吃了你。      我的先生称呼他们为‘变色龙’。”      女子意味深长的凝视着阿卜塔,用着最标准的苍蒙话反问对方:“不知道九华的贵客见过没?”      枯犊儿喝道:“大胆……”      女子高扬着头,冷笑道:“在苍蒙的领地上,挑拨苍蒙与大雁的和睦,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或者,小女子可以以为这是你们九华在嫉妒和惧怕!嫉妒苍蒙有了强大的外援,更加惧怕苍蒙的逐渐强大,会威胁到九华在郯其大草原上第一大部落的地位!”      枯犊儿突地抽出大刀,却被身边的人及时阻止。      阿卜塔挺直着身子,眉目含笑地躬身道:“九华,二王子乌朝阳阿卜塔,请问姑娘芳名?”      女子调转马头:“大雁的‘陪嫁品’而已,哪有资格得到九华王子的青睐,就此别过。”再不多言,高高的扬起马鞭,如来时一般,快如闪电的消失在了草原深处。      女子一走,羊群中的少女们似乎也找到了理由,纷纷弃下羊群,招呼着骏马,奔驰而去。      马蹄声声中,若有似无的木樨香随着微风飘散。      当阿卜塔赶着一群羊出现在苍蒙的族群部落前时,轲华已经等待多时。一同等候的郭科尔笑骂道:“乌朝阳,这是送给我们苍蒙的贺礼吗?”      阿卜塔讪笑:“自然不是。这些迷路的羔羊是我捡来的,因为在苍蒙境内,故而就领了过来。”      轲华与他客套了两句,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看看,是谁家的羊群,顺道送过去。”      阿卜塔笑说:“我见过羊群的主人,是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瞧着不像我们草原人。”      轲华嗯了声,率先领着众人进了帐篷:“王子你错过了我的婚期。在我们苍蒙,这些羊群的主人已经成了草原上最独特的风景,”他笑了笑,“是最美的风景。”      阿卜塔哈哈大笑:“那我一定要见见苍蒙的阏氏。据闻她是大雁朝最尊贵的公主,愿意远嫁苍蒙,一定是久仰了大君远近闻名的风姿。”      郭科尔插话道:“可惜了,王子你来得太不是时候。我们这位阏氏寻常人是不得见的,除了成亲当日,平日里她从不踏出宫帐一步,娇贵得很。”      “哦,难道大雁的女子真的都喜欢躲在屋里绣花,不见外客?那我今日路遇的女子,当真不是大雁人?”      郭科尔惊诧,刻意地询问了当时的情景,继而大笑道:“王子你不知晓,大雁人听不懂我们苍蒙话,更加别说骑着汗血宝马,领着野马在草原上奔驰。她们娇弱得很,坐在马车里都嫌弃马车晃动太厉害,颠簸得头昏脑胀。骑马,更怕跌断了她们那秀气的脖子。”      轲华给自己斟上烈酒,与阿卜塔举杯:“无论如何,我得感谢王子的远道而来。虽然王子迟到了半个多月,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耽搁了这么久。”      阿卜塔叹口气:“大君心知肚明。没错,你的兄长,苍蒙的叛徒阿不尔斯已经逃到了我们九华,他被我的大哥奉若上宾,并且引荐给了我的父亲。”他猛地灌了一口酒,浓烈的酒液顺着咽喉吞入胃里,搅得肚子里火辣辣的疼。      “父亲同意了阿不尔斯的提议,答应借兵,让他夺回苍蒙的大君之位,报仇雪恨。”      轲华握着自己的腰刀,抚摸着上面一个个纹路:“好处。”      “好处!”阿卜塔定定地对视着他,“自然是你们苍蒙另外一半最肥沃的草原。”      “不。”轲华摇头,指着阿卜塔:“我是问你,你要什么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好吗,男二千呼万唤出来了,虽然看起来又是一只狡猾的狼崽子 PS:JJ又抽了,死活不让我发文啊 ☆、第十章   大雁即将迎来硕果累累的秋收之时,郯其大草原上的夏日也已经远去,接踵而来的是岐崀山谷里时而呼啸而来的强风,还有逐渐变凉的白日。      草原上没有秋天,只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夏日还有白雪皑皑的冬季。      河床的水位逐渐降低,不用多久,这片繁荣的大草原将再也见不到一只活蹦乱跳的野禽,干渴的土地里长不出一根翠绿的野草。每当这个时候,不论是哪个部落,他们的大君都必须带领着自己的族人往更北方的岐崀山脉迁徙,去山谷里寻找避风的谷口,重新安居乐业。      岐崀山脉连绵几千里,山顶常年被冰雪覆盖,远处看去如同一条蛰伏的白龙沉睡在天地之间,翻过无数个山头,更远的北方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山的那边有鲜嫩的野草,有攒动的河流,有肥硕的动物在欢快的奔跑。      “再过几年,帕琏就可以带领着部落里的牧羊人一起,去山的那一头放牧,然后在隔年的春天再回来。那时候,你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牧羊人,同时也会更加强壮,更加的勇敢,等上了战场,你就会变成和大君一样的英雄,保护我们大苍蒙世代安定。”      十二岁的少年咬着酒槽子,看着安夫人亲自给他的酒壶里灌满新酿的烈酒,含含糊糊地道:“我才不去放牧,我要跟着哥哥一起去战场。听说九华的二世子带来了阿不尔斯的消息,我要去砍下他的头颅,献给哥哥。”      郭莺正在给他缝补新的长袍,少年的身量一天一个样,一个月前的衣裳再过两个月肯定就穿不下了。      “那是武士们才能做的事情,你别偷偷跟着去。我会担心。”      帕琏显然是没有听进去,郭莺像个真正的姆妈一样,抚摸着他一头粗短的发茬:“在苍蒙,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做的事情。强壮的男人保护我们的牧场,女人们为他们看护家园,孩子们尽快的长大,学该学的本领,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帕琏哼道:“那大雁来的女人做什么?”      郭莺愣了愣,轻柔的笑道:“他是大君娶的阏氏,她什么也不用做。”      “可你也是阏氏,你却什么都要做!”      郭莺低垂着眉目,强颜笑道:“不同的,她是大雁的鸾凤,是大君心中唯一的齐娜,而我只是大君身边一个卑微的女仆,是一个奴隶。”      “你才不是!”帕琏刷得跳起来,“我听安夫人说了,那个女人住着我们苍蒙最好的帐篷,吃着最鲜嫩的食物,骑着最高大的骏马,身为阏氏,却从来没有替我们苍蒙做过任何一件事情。”少年尖锐地嘲讽着,“我怀疑她连马奶都不知道怎么挤,她不配做我苍蒙的阏氏。”      “帕琏……”      “我讨厌她!”少年气呼呼的跑出了帐篷。他已经厌烦了郭莺一次再一次的提醒,告诉他大雁的公主多么的尊贵,告诉他大君有多么的疼爱着公主,告诉他,阏氏才是帕琏真正的嫂嫂,是他的家人。      方归山帕琏一点都不喜欢大雁来的那个女人,他恨不得她立即滚出苍蒙,这样他心目中最善良最美丽的郭莺才能够成为哥哥唯一的女人。      “赤那,你这又抬着什么东西?”气呼呼的少年看什么都不顺眼,直接在路过其他帐篷时,带着一行侍卫吼开了。      赤那见了来人,半侧过身子躬身道:“九王,我奉大君的令,送些东西到阏氏的帐篷去。”      “又送东西!”帕琏快走两步,强行打开后面盖得严严实实的木箱子,一股子寒气铺面而来。仔细看去,整个木箱子里面居然塞满了圆滚滚紫红色的葡萄,都被碎冰镇着,也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运送来的。      “一个多月以前就快马运了好几箱荔枝和水梨,半个多月前抬了蜜瓜,现在居然连我都难得吃上一回的葡萄。”少年单手叉腰,“我问你,我哥哥的帐篷放了几箱?侧阏氏的帐篷又送了几箱,我那边又有多少?”      赤那尴尬的笑道:“九王,我只奉命给阏氏送去,大君那边有多少我哪里会知道。侧阏氏的供奉一直是郭家的人在张罗,九王的东西我更是碰都不敢碰了。”      帕琏对着那木箱猛地踢了两下:“我告诉你,我的帐篷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现在你把这些都抬到我的帐篷去,立刻!”      “九王……”      少年怒火中烧,直接错开双脚,对着箱子猛地踹去,一整箱耗费了无数的心力和苦力运送到大草原的嫩果就滚入了细小的碎石沙土中,晶莹的碎冰有多洁白,浑圆的紫葡萄就有多混脏。尤不解气,帕琏干脆狠狠的踩了上去,将勉强还能拾起的水果给踩得皮肉分离,核珠飞溅,最后猛地将赤那推开,急火火的冲向了阏氏的帐篷,将手中一串汁液横流的葡萄朝着白如皑雪的地毯上砸去。      “大雁的女人,本王来给你们送珍贵的葡萄了,还不出来叩谢!”      青霜从屏风后绕出来,冷眼瞧着地上那一滩赃物,用着生涩的苍蒙话轻声道:“阏氏刚刚安歇,九王有事?”      帕琏冷哼道:“没事就不能来了?我们苍蒙上上下下都在忙着迁徙,忙着为过冬做准备的时候,她倒好,刚刚喝过□吃过肉,就优哉游哉的去睡觉,她当自己是我们苍蒙请来的天女?还是她就是你们大雁口中那种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猪!”      青霜面色一变:“九王,请慎言!”      “难道我说错了?”帕琏将整个宫帐环视了一周,看着那些精美非常的雕花瓷器,那些巧夺天工的金玉用品,朦胧薄透如彩霞般的纱帘,丝滑流彩般的绸缎,镶嵌着无数珠宝的屏风、书架,还有擦得雪亮的各色武器挂饰,除了地上这一张完全看不出拼缝的白色绵毛大地毯外,这帐篷里几乎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件苍蒙的物品。      他指着这一片金碧辉煌:“你们根本不是我们苍蒙的人,你们连供奉最伟大的格帕欠天神的神龛都没有,你们凭什么得到我的认同,得到我的尊敬!你们这群大雁来的蝗虫,给我滚回你们自己的土地去!”      “不错的提议。”一道慵懒而骄柔的声响从屏风之后绕了过来,青霜低下头去,伸手从里面接出了一名女子。      半睡半醒的顾尚锦只梳着散散的垂髻,眉目松散,脸颊半纭,唇角一抹疏离而又高傲的轻笑,罩着一件青胆褐底金丝雁南飞的长衫,懒懒的靠在榻上。      她缓缓抬头,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少年:“本宫既然不是你们苍蒙的人,自然也不能呆在你们苍蒙的草原上;就算勉为其难的住在了这无片瓦片墙的帐篷里,却也无法装模作样的去朝拜你们苍蒙的神;就算吃着你们的牛羊,喝着你们的马奶,本宫这具身子也是在大雁的土地上长大,受着大雁子民的滋养,哪怕以后死在了草原里,我的魂魄也依然会不远千里的回去故乡。      你说,你们苍蒙留我在这里到底有何用?”      她随手从一旁的冰盆里挑起一小块西瓜吃了。这东西只有大雁才有,在大草原上几乎是从所未见,是顾尚锦的生母赵王妃千方百计让人千里迢迢送来给女儿解馋的。      顾尚锦直接用行动表明,她看不上苍蒙的任何东西。他们认为珍贵的物品,顾尚锦措手可得;他们认定轲华对她有无上的宠爱,而她嗤之以鼻;他们对她的嫉恨和不屑,她又何曾真正放在心上?      “在这大草原上,除了大君方归云,你就是苍蒙最尊贵的人。你都对本宫忍无可忍了,其他人可能早已对本宫恨之入骨。既然如此,九王何不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大家各得其所?”      几乎是醍醐灌顶,帕琏倏地大笑,指着顾尚锦的鼻子大骂:“我一定会让你滚出我们的大草原!”      顾尚锦吃完了西瓜,挑眉笑道:“拭目以待。”      帕琏刚刚跑出帐篷,赤那已经跪在了帘子门口:“阏氏请恕罪。”      青霜刷得拉下帘子,用大雁话抱怨:“谁要饶恕你!好端端的,以前送东西过来的时候没有一点问题,就今日偏生被九王撞见了,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对我们大雁的公主有意见,别来就是了,让你们苍蒙的大君把你调开去,省得相看两相厌!”      赤那站了起来,木纳着一张脸,用草原话回她:“在苍蒙,任何人都不会违背大君的命令,哪怕是要砍下我自己的脑袋。”      青霜瞪他:“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赤那哼哼:“你又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青霜气得眼眶一红,抿着嘴瞬间就落下泪来,赤那吓得倒退一步,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自己弄哭的少女,正不知所措中,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轲华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过来,那脸上的怒火比狮子的愤怒还要凶狠几分。      青霜一惊,正准备去通知顾尚锦,轲华一把掀开了她,撕开帘子,从牙缝里面蹦出几个字:“顾尚锦,你一定要闹得我们兄弟反目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在写虐么? ☆、十一章   顾尚锦像一只正在梳理毛发的妖艳狐狸,顺着发丝歪着脑袋,无限风情的呛他两声:“本宫何德何能啊,大君你太高看我了。”      大野狼轲华再吼:“你都给帕琏灌了什么迷汤!居然让他当着臣子的面要求我放你回大雁?”      小狐狸无辜的眨着眼:“你同意了?”      “当然不可能!”      顾尚锦叹气:“没用的小子。原本以为你会对你的宝贝弟弟言听计从,居然估算错误。”      轲华气结:“身为苍蒙的大君,怎么可能让一个孩童左右朝政大事。”      “所以他在臣子面前撒泼打滚威逼利诱,逼着你在兄弟和我之间做出选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轲华怒火隐隐的坐在垫子上,一双鹰目阴霾密布,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顾尚锦嗤笑:“那小子性子暴戾恣睢蛮横无理,轻世傲物又妄自尊大,不仅喜欢倚势凌人狐假虎威、还恣行无忌鼠腥蜗肠……”      “够了!”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不是说我挑拨你们兄弟和睦么?本公主明人不做暗事,真要挑拨也会明着来。就像这样,当着你的面数落你兄弟的愚不可及鼠目寸光。”      “顾尚锦!”轲华弓着背立在她的面前,“他是你的小叔子。”      “不!我没有这种忘恩负义的亲戚。”顾尚锦摇头,直视着对方,“在这片草原上没有我的亲人,一个也没有。”      轲华瞬间哽住,半响才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对!”      顾尚锦背过身去,孤独的立在天窗之下,整个身子被灰蒙蒙的日光笼罩着,像是团在了一团迷雾中,离他那么的遥远。      “你的兄弟说我是异族人,没错,我本来就不属于苍蒙;你的臣子对我两面三刀,明面恭敬暗底嘲笑,这也没错,因为对于你们男人来说,我们女人只是牺牲品,是交易,是筹码,是政治;你的子民蔑视我,说我是大草原上最华贵的丽骐,是大君帐篷里饲养的一头不能生育的母马,这也没错,因为我除了能够给你发泄淫-欲-之外,连拥有自己孩子的权利也没有,孤身而来,也会孤身而去……”      “我从来不知道……”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顾尚锦打断他,“我走的这条荆棘之路,是任何一位和亲的公主都要踏过的血路。我们不能怨,不能恨,不能逃避,不能退却,我们只能迎难而上!面对苛责,我们要么反击,要么忍耐;面对辱骂,我们要么仰头无视,要么低头哭泣;面对背叛,我们……要么难得糊涂,要么就清醒的将背叛者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轲华噔的竖起来:“你认为我是背叛者?!”      顾尚锦一动不动。      轲华握紧了双拳:“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遭遇这些,我也不知道我的臣民会如此对待我费尽心力迎娶回来的阏氏,我甚至没有预想到帕琏会对你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顾尚锦冷笑:“你既然没有想过,那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堂堂大雁的公主,为你们苍蒙带来了和平和安定,为两国的土地换来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为所有的子民们换来了一家团圆的日子,最后,我居然沦落成苍蒙的敌人!成为草原上的异族人!成了你们眼中钉肉中刺!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你敢说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吗?      把天之骄女的尊严踩在脚底,能够满足了你的虚荣心吗?把堂堂大雁朝贬到了尘埃,能够满足了你们苍蒙的盲目自大吗?”      嘭的巨响,轲华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无数的精美瓷器纷纷坠了下来,支离破碎。      “我从来没有命令他们这样做过!”      轲华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低垂着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经历这一些。这些责难、疏离、暗算和嘲笑,我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我在秦山关兵营里面遭遇的那些,跟你现在的境遇没有太大的区别,我明白一个异乡人在异国的感受。”      他说,接而苦笑, “我记得每一次路过大街,被大雁的子民骂‘蛮子’的感受;我也记得刚刚从战场捡完尸体回来,把村民们的尸身送还归家,被他们的妻儿用柴刀砍得偏体鳞伤的伤痛;我更记得,你的伙伴笑我‘小白脸’的神情。      我不甘心,觉得世道不公,觉得自己懦弱无能。我向每一个对我不善的人挥起拳头,我对每一句恶意诋毁发起挑衅,我想要证明,我是个男人,我会是个英雄,我迟早会站在大雁的朝堂上,堂堂正正的向你们的皇帝提出要求‘我要迎娶顾尚锦!’”      他缓步从碎片中走出来,一步步迈向迷雾中的女子,凝视着她的双眸:“你不知道,在秦山关的三年里,我学到了什么,我认清了什么,我立下了多大的志愿。你甚至不知道我在你的父亲,赵王的面前许了什么样的誓言,才借到了三千精兵杀回了苍蒙,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想让你认识我的家,看看我的子民,数一数我的土地。      尚锦,不管你愿不愿意,苍蒙都会是你后半生的家,我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你必须学会去宽容他们,爱护他们。”      “然后呢?”顾尚锦问,“等着他们的背叛,就如同你当初所做的一样?”      轲华不顾她的挣扎,把她紧紧的锁在怀抱里,下颌抵在她的发顶:“如果背叛,我就带着你一个人走。我们去征服另外一片领土,去收容真正需要我们保护的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尊称你为大草原的河娲,是大草原上最美丽的河流。”      夜幕即将降临之前,厚实的云层终于散去了些,露出背后微晕的阳光。      帕琏在大君的帐篷里终于等到了轲华的回归,沉默的兄长越过他直接走到了武器架前,从上面抽了一把腰刀放在了桌案上。      “从明日起,你就随着克古塔一起筹备冬牧的事情,半个月后启程,明年的春末再回来。”      帕琏大惊:“我不去!”他稍一思索,就大叫道,“是那个女人让你赶我走的对不对?”      “她是我的阏氏,是你的嫂嫂!”      帕琏大吼:“我讨厌她!”      轲华怒从心头起,毫无预兆的抬手,对着帕琏的脸颊就挥了过去。皮肉清脆的响声在宫帐里回响,帕琏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兄长。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就算你再如何讨厌她,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年若不是她命令自己的亲兵深入苍蒙,救下你的性命,你早就死在了阿不尔斯的手里。”      “不是,我是郭家派人救下来的,是郭家保护了我,是侧阏氏把我养大,跟大雁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轲华冷哼:“郭家!你相信郭家?”      帕琏坦然直视着自己的亲哥哥:“没有郭家就没有我们方家的苍蒙,就没有我,哥哥也不会当上大君。”      轲华猛地抬脚,将帕琏踹飞了去:“苍蒙一直以来就是我们方家的!如果不是姆妈拼死保护了你,你以为你能够活到汉人救兵出现?为了救你,有多少汉人和方家人死在了护送的路上?如果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替姆妈报仇,不是为了夺回我们方家的一切,我会冒死杀回苍蒙吗?你居然说我用血肉之躯夺回来的土地,都是郭家的!滚,你给我滚!”      轲华的狂怒几乎要掀掉了帐顶,郭莺遥遥听到人声,从帐篷里面跑了出来,见着帕琏狼狈的滚落,心里有急又疼,跑上前去拥住少年,“帕琏,你又惹大君生气了么?快给大君赔罪……”      “放开他!”轲华一把将少年从地上揪了起来,“一天到晚混迹在女人和奴隶之间,别的没学,倒是把小肚鸡肠鼠目寸光学得十成十,草原武士的勇猛果敢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大君,”大合萨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扶正他怀里的少年,“大君,不如让我来教导九王吧,就如当年我指导你读书习武一样。”      轲华顺了口气,语调平和了下来,手按胸口行礼:“大合萨,这样太辛苦你了。”      合萨笑道:“我整日无所事事,能够替大君分忧的话正求之不得。”      两人很快敲定了帕琏的去处,少年几次三番想要反驳,却不知为何说不出一个字,吐不出一个音节,一直到被大合萨拖离了部落的帐篷。      郭莺看着那两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了黑夜之中,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冷。她拥住了双臂,想要进入大君的宫帐再去劝说两句,帐帘却已经放了下来,手持大刀的武士门神般的矗立在两边,无声的表示了拒绝。 ☆、十二章   “你怎么又去跟人打架?”梦中的少女一把揪住少年的耳朵,数落着他身上无数新的旧的伤痕。      少年根本挣脱不了,一边忍耐着疼痛一边反驳:“男子汉大丈夫,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除了打架还能干什么?”      少女从床榻底下熟练的挖出一个破旧的木箱:“可以去给附近的村民帮忙,就要秋收了,大家都忙着收割稻子,正缺人呢。”      “不去!嘶……你轻点。”      少女摁着他结伽的胸口,笑得妩媚:“你再说一遍?”      少年扭头:“不去,就是不去。”      砰的一下,少女一脚就把人给踹出了门:“敢跟老娘唱反调,你不要命了!”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倔强的瞪着她:“我又不认识他们,干嘛要去帮忙?”      “那我还不认识你呢!我干嘛每次都要给你上药。”      “你都说了啊,你是我老娘。”      “哎呀!”少女一蹦三尺高,“老娘今天就要收拾你这个便宜儿子,让你不听话。”提着长剑就冲人砍了过去。      少年连躲带闪,从院子窜到树上,又从树上翻到墙上,从柱子爬到屋顶,伤口又迸裂开了,气喘吁吁:“我跟着你来秦山关,是为了学武,不是为了给外人劈柴盖房子割草喂猪的!”      少女站在屋檐下喊:“你下来!”      少年蹲在屋顶上,招呼:“你上来!”      少女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只能叉着腰仰头训人:“你以为学武不用交银子?你以为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白来的?我告诉你,这秦山关上到大将军,下到煮饭的小兵都是由百姓供养。有战打的时候我们就打战,没战打的时候就得忙农活,不能整日里游手好闲等着天上掉馅饼来给你填饱肚子。”      “我不吃馅饼,我会自己打猎。”      “那你干嘛不自己找猎物去学武!干嘛不让猎物给你衣裳穿,不让猎物给你上药,不让猎物给你房子住,不让猎物变成一位大美人天天围着你这野孩子嘘寒问暖愁白了头!”      “你算什么大美人?”      少女嘿嘿奸笑:“我不算大美人么?兵营里可是有不少人爱慕我来着,在我的老家,想要娶我做媳妇的官宦子弟可都是排成了长龙,都可以从秦山关排到你苍蒙老家了。”她转身走了几步,“你不去就算了,我找唐家哥哥去。唐家哥哥性子可好了,样貌清俊,性子随和,他爹还是魔教的掌权人……”      “我去!”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抓着她的剑一丢,拖着她就跑:“农活那种事情我最拿手,你唐家哥哥一身的毒物,别把田里的毒蛇给引来了,咬死了看你哭给谁看。”      “哭给你看。”      “嗯,只许哭给我看。”      “喂,轲华,你今天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没有。”      “真的?”      “说了没有就没有。天底下,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对了,以后不许你自称‘老娘’,我也不是你的‘儿子’。”      “好!”众人的拍掌声惊醒了顾尚锦,回头看去,赤那已经被她的双剑给挑翻在地。      围观的青霜和燕支笑得最为欢畅,引来了不少侍卫的注目。      顾尚锦眨眨眼,觉得混沌的脑子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昨日发生了些许事情早已在部落里面传得沸沸扬扬,九王帕琏被打,侧阏氏被冷落的细节被有心人翻来覆去的琢磨。聪明点的联想到下午九王在群臣面前对大君的威胁,纷纷觉得此事与顾尚锦沾上了不少关系。      相比轲华的大动肝火,顾尚锦除了轲华离去之时的发呆发愣之外,依然毫无动作。      直到第二日清早,入秋的阳光迟迟不肯露面的时候,轲华强制性的把顾尚锦拖到了练武场,指着满场打着赤膊的侍卫们宣布:“你们中间,不管是谁赢了阏氏,就可以从阏氏的帐篷里挑选一位侍女回去做妻子,君无戏言!”      众人哗然。      燕支更是急得眼角冒泪,抓着顾尚锦的衣袖,只喊‘公主,公主’。      顾尚锦人都没清醒就被推到了一群臭汗的武士中间,十二分的迷糊:“谁说要给你们做妻子了?”      轲华道:“为了公平,如果阏氏赢了,也可以随意挑选里面的任何一个侍卫回去给你放马牧羊。”      燕支躲在顾尚锦身后,跺脚:“我们公主不稀罕。”      轲华可容不得人反驳,一个眼色,就有跃跃欲试的武士挥舞着拳头招呼过来。他们苍蒙的汉子们自然不稀罕大雁的女人,不过他们倒是真的想要见识大雁的武功。在迎亲的那一日起,苍蒙部落就有人流传着这位新阏氏武功了得,能够跟大君比肩的谣传。      如果赢了阏氏,那么是不是代表有可能从大君的手中夺犬苍蒙第一武士’的称号?      结局,显而易见。      顾尚锦一脚踹飞了赤那,看着地上躺着的十多个莽汉,抖了抖肩膀,直接剑指轲华:“让小兵替你冲锋陷阵有什么意思!真要从本宫手上拿人的话,得你自己亲自动手。赢了,本宫的侍女随你挑;输了……”      “输了,我到你的帐篷前当一个月的门神!”      顾尚锦冷哼一声,就知道这个野蛮人不会让她钻空子。      再不多话,顾尚锦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只取对方的胸膛。轲华手腕一抖,随身携带的腰刀已经出鞘,两种兵器在空中划出刺耳的吱吱声。两人靠得太近,轲华几乎可以嗅到她那带着木樨香的气息,沉笑一声:“火气真大,公平比试而已,你犯得着开局就使出杀招么?”      顾尚锦力道不够,对着他啐了一口,单剑横划向他的颈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告诉跌落尘土:“我苍蒙大君方归云轲华向格帕欠天神立誓!此战,若顾尚锦胜,我让其荣归故乡,绝不阻拦;若我方归云胜,”他盯着她,字字铿锵,“顾尚锦生,必须在我苍蒙;死,亦必须在我苍蒙,归我方归云一人所有!不得反悔,否则……”      他咬紧了牙,盱衡厉色:“我必倾其一生,让你大雁永不安宁。”      顾尚锦身躯猛地一震,只觉得周围的风中都夹带了血腥气,让她那颗平静的心也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她似乎看到了遥遥的秦山关上,那一片杀戮中的城墙,又似乎看到了无数将士的长枪划开敌人的胸膛,那飞溅的血珠,绝望的嘶吼,最后的挣扎都在她的眼前闪现。      顾尚锦握紧了长剑,拇指在剑刃上狠狠一划,在誓言之血前大喝:“我赌!”      血珠还未吹散,剑已经刺到了眼前,比上一次更恨、更快,也更决绝!轲华早已熟悉她的性子,在她立誓之时腰刀已经转了个方向,不再是刀刃背对,而是刀锋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她虎口。      剑与刀的碰撞划出无数的火星,将两人眼中的战火彻底点燃,急招不行,变招再来。      顾尚锦身形灵敏,长剑或直如大枪,或弯如水袖,剑剑走偏锋,刃刃夺咽喉;轲华银刀阔斧,大开大扩之间封死了对方所有的退路,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那双剑如同天空下最闪耀的光,划过轲华的脸颊、眼角、下颌,在他的肩膀上刺出艳丽的血花,每一次即将再深入一分之时,却总是被那腰刀或挑或顶。      两人速度越来越快,出招越来越恨,似曾相识的比斗场景一一在眼前划过。      每一次挑衅,每一次追逐,每一次刺探,每一次的伤痕累累都在心口刻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经过岁月的沉淀,终于又重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血迹斑斑。      ‘叮叮叮’无数的碎响在耳瓣回荡,顾尚锦握剑的手越来越抖,只觉得对方每一次出刀都如泰山压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咬着牙,在即将退入人群的瞬间,剑尖霍地插-入厚实的泥土中,猛地一挥,无数的泥尘往轲华的眼中飞扬而去。      顾尚锦毫不犹豫,另一柄长剑如雷霆之势直刺向他的胸膛……      一切的响动都戛然而止,那微风的叹息声,花草的喃喃声,人们的碎语声都离他们远去。      顾尚锦只看到轲华胸前那一片衣襟瞬间湿润,他单掌夹在剑刃上,刀刃贴在她的咽喉处只差毫厘,只要她吞下一口气,那锋利的刀刃就伸入肌肤,割开气管,让她回天乏术。      无端的,顾尚锦胸口剧痛,只觉得有无数的巨石塞满了胸膛,让她吐不出一口气,也忘了如何呼吸。      在这片广阔的大草原上,顾尚锦第一次失声痛哭,血泪盈襟。      心底那一座巍峨的守城离她越来越远,那连绵几万里的官路上风雨飘摇,大雁皇城里春日的桃,夏日的牡丹,秋月的菊,还有那白雪皑皑中苦寒而来的红梅花香越来越模糊。      轲华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住她,将她哭泣的脸埋入自己血染的胸膛,她那一声声的‘爹,娘’的呼唤,也被他用力的掩藏。      他亲吻她的发顶,用着前所未有的真挚情感,告诉她:“尚锦,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顾:听某人说,想要重写十一章,她觉得那一章表述有点问题 方:别重写了,再修文下去,我的肉就遥遥无期了 顾:你怎么老想着吃肉,多吃素才能长命百岁 方:我们草原人只有肉吃,也只爱吃肉,(张嘴)求投喂 ☆、十三章   金撒帐,帐帘上的穗子被紧紧的拽下,再拽散。      郭莺躲在帐角,目光几乎凝在了远处的轲华身上。他只看到了大雁公主的泪,看到了她的苦,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女子在深深的凝望,在等着他回头,等着他给予安抚的眼神。      帐篷外,大雁公主的泣声终于渐渐掩了下去;帐篷内,无声的哽咽却胜过仰天的呐喊。      郭莺浑身颤抖的将自己拥紧,捂紧了耳朵。      安夫人从帐外进来,焦急地拥起她:“侧阏氏,别哭,郭将军来了。”      郭科尔闷哼:“弱小、懦弱,哭能够让大君回头吗?”      郭莺只是落泪,郭科尔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大君的性子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没看透?他可是苍蒙最狠心的男人,就算抱着最美的女人在怀里,他的心里装着的也是权势,是地位,是数不尽的财富。”      “大君爱她。”郭莺弱气地强调。      郭科尔冷哼:“妇人!如果大君不爱那个女人,他又怎么找大雁借兵,借粮食,明年开春后又怎么去跟九华打战。大君爱的是那个女人身后的大雁朝。”      郭莺抬起头来,半信半疑的问:“难道我们郭家给他的还不够?”      郭科尔几乎要指着郭莺的脑袋大骂:“我们郭家怎么可以把所有的身家都压在大君一个人的身上?我们的兵马去给他打战,谁来替你守住大君的老巢,守住我们郭家的荣耀?”      他大气的挥手:“就是要让大雁的人来,让他们代替我们草原人去攻打九华。胜了,九华就是我们的;败了,我们郭家也没有丝毫损失。”      郭莺咬着下唇:“如果大雁的人胜了,我们郭家在大君的心中还有什么地位?”      “所以你才必须尽快生下世子!只要生了世子,苍蒙的一切迟早都是我们郭家的。”      “可是,”郭莺偏过头,“自从大君娶了新阏氏,他就再也没有找过我,连我的帐篷他也不来了。”      郭科尔猛地掰过她的下颌,直刺刺地盯着她:“我大草原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么的愚钝?拿出你的勇气和手段来,想想当初你是如何征服大君的,想想当年你是凭借着什么智谋从四大家族的女儿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君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侧阏氏。”他一把甩开她,“连一个男人都征服不了,你还算得上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吗?”      待到郭科尔走远,安夫人才扶着郭莺坐了下来:“侧阏氏,不得不说我们都太小瞧大雁那个女人的手段了。我听闻大君至始至终也只在她的帐篷过了一夜,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法让大君对她一直念念不忘。方才我看那个女人武功了得,说不定在床上也……”      还未说完,帐篷隐蔽的一角钻出一个脑袋,一个少年轻声唤:“姆妈。”      郭莺回头,惊讶:“帕琏,你怎么偷偷跑来了。”      帕琏腼腆的笑了笑:“我想你了。”      郭莺擦干了泪,温柔的召唤着他:“我也想你了,在大合萨那边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金撒帐里的眼泪隐藏在了心底,宫帐内的血泪已经干透。      顾尚锦大哭特哭了一顿,人累了,心也累了,脑袋昏昏沉沉的由着轲华抱着她回了宫帐。      青霜和燕支小心翼翼伺候着她重新梳洗了一番,在轲华的盯视中再狼狈的逃窜了出去。      静静的帐篷里只听到两人细细的呼吸声,轲华看着她难得的安静只觉得回到了少年的时光。她与他闹着小别扭,一个人趴在小院里生闷气。轲华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如何劝导,只好自己守在她的床榻边,一边听着她细细密密的的呼吸,一边看着门外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秦山关的守城里,到处种着高大的乔木,四季常青。      顾尚锦格外受到将军们的照顾,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院子的东墙有棵梨树,到了四月的晚间,细小的梨花从树枝上飘落下来,像极了温柔的雪。到了清早,屋顶、窗沿、长廊上到处都是细碎的白白的花瓣,让人不忍践踏清扫。      顾尚锦就爱在梨树下舞剑,灵动的剑锋从花瓣飞舞的缝隙中穿透划过,像极了老人口中的精怪,勾人魂魄。      那时候,她的闷气可以一直从梨花开时延续到梨花败落。轲华笨拙的把小小的花瓣收集起来,用干净的麻布包捆着吊在她的床顶上,这样就算花落了,她也依然可以嗅到四月的梨花香,很久很久。      大草原上没有梨树,轲华只能在香炉旁的案几上找香粉盒子,从里面抓了一把木樨粉末洒在了炉子里面,再盖上青铜的异兽盖子。又出去吩咐人送了干净的布条和药膏,还有换洗的水,一大堆东西放在了床榻边。      他推了推顾尚锦的手:“我受伤了,得上药。”      顾尚锦抱着被子盖住头。      轲华自己解开长袍,他喜欢绀青色的袍子,可草原上尊贵的人大多着浅色,只有做粗活的奴隶和流血流汗的武士才穿深色,有的会深底上绣上艳丽的纹饰或者吉祥的图案。轲华的则是月白的袍子镶嵌绀青靛蓝的缎襟袖口,上面一针一线的绣了古老的咒语,腰间再系上长达十多尺长的赤金腰带,用结实的红绳扎紧,挂上玉坠、牛角等物,要解开这些东西颇费功夫。      他自己折腾了半响,还是只能去推顾尚锦:“血都干了,估计伤口要结痂,再上药就迟了。”      顾尚锦背对着他,踹了两脚。      轲华继续道:“等下血飙在你的床上,弄脏了别怪我。”      顾尚锦噔的跳起来,恨不得对着他半-裸-露的背部伤口再狠狠踹上一脚:“你赖在我这里干什么,滚出去!”      轲华举着湿透的布巾子对着她:“这是我的土地,我不滚。”      顾尚锦气极了,吼道:“那我滚!”      轲华笑着抓住她:“你给我上药,弄完了我带你一起滚。”      顾尚锦打开他的手,恨不得用布巾勒死他。轲华一点都不怕,他已经什么都不担心了,坦然的把伤痕累累的背部露给她:“最毒妇人心,你是真的差点杀了我。我死了,你会被苍蒙人给生吞活剥,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输。”      顾尚锦冷笑,觉得他说的都是鬼话。      轲华背后的伤口有大有小,相比胸口前那最狠的一剑,也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顾尚锦的剑法太刁钻,那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到现在他依然脸色苍白,死撑着要她亲自来动手上药。      除了顾尚锦给的新伤,他的身上还有很多成年累月的旧痕。战场上拼杀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顾尚锦一点都不奇怪,也不心疼,上药的手更加算不上温柔。      她就算对轲华有再大的怨恨,她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既然已经无法反抗,那么怎么生存下去才是正事。不过,这样也不妨碍她泄露自己的怒火和不甘。      轲华由着她,像是已经吃饱喝足的狮子王,在阳光下坦然的敞露着自己的肚皮,由着母狮子用锋利的爪子在他的背上,胸口重新抓出无数的细小伤痕。      两个人都折腾了一个早上,很累了,勉为其难的一起吃了午饭,轲华二话不说的脱了靴子,从后面抱住顾尚锦倒在了床榻上,他贴在她的鬓角,双手双脚固住她的挣扎:“我失血过多,很困,让我睡一会儿。”      顾尚锦也很累,持续的打斗和哭泣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再也无力反抗,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直候在帐篷外的吴越直到听不到里面任何的响动才安心的舒了口气,对一边的燕支道:“别担心,公主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性子,就算暂时是大君占据了上风,也不代表公主的人全部都由大君说了算。”      帐篷外一圈的侍女依然有点担忧,吴越颇有点深意的追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们只是不想嫁给寻常的武士,而是苍蒙的达官贵人,或者是大君本人的话,则又另说。”      燕支等人一惊:“嫁给那个杀人魔王?!”      青霜在一旁凉凉地道:“吴大人你真的没听说过?苍蒙这位大君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对自己的父兄都下得了恨手,更别说对其他人了。现在看来大君对公主情深意切,可谁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为了公主本人,还是为了公主身后代表的大雁朝。”      吴越只能叹息一声:“只能等日久,见人心了。”      天上的苍鹰发出嘹亮的啸声,一如既往的盘旋着,目光如炬的寻找着草原上的猎物,一旦寻得,即会展开巨翅,冲刺而下,像离弦的箭般一击即中。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方:总算抱得美人归了,不容易 顾(踹):谁让你上本公主的床的,本宫招你侍寝了吗? 方:招了! 顾:谁证明? 方(似笑非笑的环视一遍周围众人):谁都可以证明。 众人:……(冷汗,继续冷汗) ☆、十四章   十月底,草原上的风已经割起了肌肤。      轲华指着远处那连绵无际的岐崀山:“别看山就近在眼前,真正走到山底最少也要半个月。等安顿下来,葭月仲冬的雪也有膝盖那么深,所有的猎物都躲在洞穴里,冬眠了。”      顾尚锦骑在马上,遥望着山顶上覆盖着的千年积雪:“那你们吃什么?”      “奶酪,早就储备风干的肉。山里也有野菜,不过很难寻,采摘起来颇为功夫。”两人的身边是长龙般缓行的苍蒙人。      这个季节,稍微力壮的男人们陆陆续续的赶着成群的牛羊越过岐崀山,翻过十多个山头,到山的另一边去放牧。女人带着孩子和老人,由武士们帮助着,一起迁徙到山谷里,躲避越来越严酷的冬季。      顾尚锦想了想:“年年这样一个来回,多麻烦,为什么不造个城?既可以保护子民,也可以抵御外敌。”      “像秦山关的守城?”轲华苦笑,“我也想,可是很难。我们草原人与你们中原人不同。我们生来就好斗,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最肥沃的牧场,可以年年发起战争;贵族与贵族之间,为了获得更多的奴隶,可以想尽办法吞噬掉其他的家族;哪怕是平民百姓,也无法安然的居住在一个地方,因为草木会枯萎,河床会干涸,为了活下来,必须往更暖和的地方去居住,这样,外来者总是会被先来者驱逐,从而发生群斗。”      他指着这辽阔的大地:“不要以为我们草原人很多。郯其大草原所有的部落加起来,总共都只有三百万人,可是你们大雁,只是一场战争就号称百万雄师。你们的皇帝是唯一的王者,你们的祖先早就统治了所有的汉人,你们不会自相残杀,你们一心对外,你们的子民可以安下心来一心一意的给朝廷纳贡,我们却不行。      夺了草原人的牛羊就等于夺走了他们的性命,所以,部落与部落之间,只能为了牧场而拼杀,有了牧场,牛羊才能肥壮,草原人才能活下来。”      顾尚锦十分平静:“听起来像咎由自取。”      轲华问她:“你喜欢住在城池里?”      顾尚锦嘿嘿奸笑:“我是个野人,喜欢去无拘无束的地方。”      顾尚锦可不是傻子,她知道苍蒙缺什么,也知道大雁可以给苍蒙带来什么。可是很明显的,苍蒙需要繁荣,可大雁并不想看到它的繁荣,因为繁荣就代表着壮大,壮大会带来野心,野心就是杀戮。      顾尚锦身上的责任,不是为了苍蒙的繁荣昌盛,而是为了大雁边疆的安定。所以,轲华的试探,顾尚锦就只当耳边风,偶尔吊吊他的口味,却不会给实际的利益。      不过,预谋归预谋,等到真正喝着热奶茶,吃了干牛肉的时候,她还是会苦闷:“太硬了,咬不动。”      轲华将她手中的肉块在火上再翻烤几下,撕碎了放在她的碟子里:“等到了山底,我再去给你打一些野味吃。”      顾尚锦抖了抖肩膀上的露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冷,想要吃热乎乎辣烫烫的火锅了。”      轲华顿了顿,苦笑道:“我们在赶路,一时半会去哪里给你弄大雁的火锅。”      顾尚锦故作深沉的叹息了一声:“我开始想念在秦山关的伙伴了。那时候当兵多苦啊,腊月里将军们都难得吃上一口肉,一群子弟兵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他们体恤我一个女娃娃,特意叮嘱后勤的厨头子,让他每日里去凿开比城墙还要厚实的冰河,给我钓鱼吃。吃鱼吃腻了,伙伴们就成群结队的跑出关,到山里去抓猎物,掏鸟窝,把冬眠的蛇给挖出来给我红烧了吃。”      轲华提醒她:“当年的蛇还是我找到的。”      顾尚锦鄙视了他一眼:“少时的你倒是勤快,现在的你……懒得跟猪一样,什么都是别人张罗,你就只等着吃。”      轲华拍拍衣摆上的肉屑,招呼上赤那,对她说:“我出去一会,你在帐篷里别乱跑。”      顾尚锦瘪瘪嘴,调转脑袋,根本不搭理他。      轲华的视线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流连了一瞬,恍惚又看到了少女时的青涩影子。走到外面,风刮着有点疼,有点冷,可他的心却有一点点暖意浮了上来。      等帕琏嗅着肉香钻进帐篷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哥哥拿着铁叉叉着一块鹿腿在火上翻烤,肥肉上的油水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吱吱的响声。大雁的女人把那一头快要及地的长发束成了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像条静静蛰伏的蛇盘踞在身后。      她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哥哥手上的烤肉,不时指点:“那边太生了,这边都要老了,翻边翻边,唉,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啊,让小七来。”      一会儿又叫:“小七,拿辣椒粉来,最辣的那种。”      然后,帕琏就只看到自己的哥哥从一个少年捧着的瓷碗里抓了一把红彤彤的粉末,均匀的洒在了鹿腿上,一股又呛又香的味道冲到鼻翼里,让他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条鹿腿被苍蒙的大君分成了三份,最嫩的一份分给了顾尚锦,最肥腻的一份留给了自己,连着腿骨一起的筋肉部分给了自家兄弟。他还十分好心的替兄弟敲开了一边的骨头,露出里面的骨髓来:“这个也要吃了。”      帕琏闷不吭声的接过,还没开吃,又看到那个唤作小七的少年从另一边火架子上偎着的锅里淘出来一碗浓汤,先递给了顾尚锦,再给轲华。      帐篷外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女子,提着食盒到顾尚锦面前,从里面端出四个小碟,里面各色糕点,软乎乎,暖绵绵的,一字排开放在桌案上:“天太冷了,面粉都揉不开,只好赶做着几样,阏氏先将就一下吧。”      帕琏看看手中干巴巴的肉,再看看顾尚锦面前花花绿绿各色吃食,然后再想着刚刚从郭莺帐篷里瞧见的奶茶和肉干,怎么瞧怎么不是滋味。      自己的哥哥更加过分,居然还拿着小刀给那个女人片肉,她身边的奴隶都是摆设吗?      帕琏气呼呼的站起来正准备跑出去,轲华就瞪他:“干什么,吃完东西再走。”      帕琏一肚子的火,盯着顾尚锦吃得欢腾的脸,咬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鹿肉,食不知味。      到了下午,他就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像是被烧灼了一样。他喝干了水壶里最后一口凉水,等到那水在肚子里晃晃荡荡,暂时浇熄了那一团火焰后,这才吐出一口气。      顾尚锦策马跑到他的身边,不客气地道:“小子,来不来赛马。”      帕琏冷哼。      顾尚锦骑着马在周围蹦跶了几下,顺着马上的鬃须,笑意盈盈地道:“不来就不来,反正比了也是你输。”      帕琏梗着脖子道:“谁说的!我是苍蒙最好的驯马人。”      顾尚锦嗤笑,挥起马鞭,对着帕琏的坐骑就抽了下去。马声嘶鸣,少年飞一般的瞬间跃出了几丈远,再也不用等她驱马,自己已经扬起缰绳策马奔腾。      广阔而又荒凉的大草原上,漫长而又缓慢的迁徙长龙外,少年和异族女主如最自由翱翔的鸟,相互追逐,一会儿比肩,一会儿前后。      少年艳丽的腰绳在风中飞扬着,仿佛在飞快爬行的赤练蛇,不时的向着近身女子吐着蛇信子。      女子骑在马上由不安分,一旦超越就会忍不住回头对着少年吐舌嘲笑,落后了就时不时从她手中飞出无数的小石子,打在马肚子马腿上,逼着少年缓下速度,对着她大吼:“奸诈小人。”      顾尚锦大笑:“真小人,伟丈夫!”      少年呸她,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想要甩开后面的人,等到感觉腹痛如绞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冒着冷汗从马上滚了下来,对顾尚锦吼道:“别过来!”      顾尚锦不远不尽的勒住了缰绳,看着少年捂着肚子牵着马往一处高坡走去,等到马跪坐下来,他的身子也彻底隐藏在了马的身后。      顾尚锦不明所以,等了半响也没看到少年从马的身后站起来,疑惑之下她的‘小人之心’又在蠢蠢欲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从草地上捡起一颗略大的碎石,朝着对方马头打了过去,烈马遭痛,长长的嘶叫了一声,挥开蹄子跑远了,留下目瞪口呆后惊慌失措的少年。      隔得远,顾尚锦似乎看到了少年那白白嫩嫩的臀部,正半遮半掩的藏在了枯草里。      “咦,”顾尚锦惊诧,接而大笑道:“哈哈哈,吃坏肚子了吧!”      少年面红耳赤,提着裤子起来不是,不起也不是,只能对着她吼:“你还不给我滚远点。”      顾尚锦捂着肚子大笑,一边笑一边跑着喊:“小七,小七,快给九王送草纸去。”      刚刚从郭科尔马车里钻出来的阿卜塔遥望着远处那一道亮丽的风景,回头对枯犊儿笑道:“这大雁的美人倒是有意思,居然敢公然嘲笑九王,也不知道她在阏氏身边是个什么身份。”      枯犊儿道:“最多是贵族,二王子喜欢的话,苍蒙大君不会不给。”      阿卜塔摇了摇头:“你错了。听闻大君对那位新阏氏可是言听计从宝贝得很,她的人哪里可以轻易弄到手。何况,大雁的贵族比苍蒙的贵族娇贵多了。”      “一个女人而已,”枯犊儿说,“能比一头牦牛贵重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帕琏哭诉:哥哥,大雁的女人欺负我 轲华:她连我都欺负,别说你了 帕琏继续哭诉:她偷看我如厕 轲华无奈:下次你如厕躲得更加远一点 帕琏大哭:我的清白 轲华严肃:她不会负责的 ☆、十五章   血花飞溅。      顾尚锦抬起头来的时候,天空中不知道哪里飞出了几只大鸟,在头顶上盘旋了几圈后才扑腾着翅膀飞向了荒原。      她警戒的神色终于松动了下来,把手中有半人高的大弓丢在地上,对着洞口外吼了一句:“里面没有。”      轲华提着一颗血淋淋的狼头,踩着一地的血泥走到她的身边,特意往洞穴内瞧了瞧:“一共九只,母狼也死了。”他把狼头往草堆里面一抛,一群狼崽子茫然无知的围绕着长辈的头颅嗷嗷的叫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顾尚锦随意的靠在洞口坐了下来,一身青绯相间的劲装已经湿透了,她抹了一把汗:“九只狼也敢袭击上千头羊,不要命了。每天半夜总是听到咩咩的叫声,弄得我半睡半醒的,总觉得连人都会被狼给叼走了。”      一边正跟着兄长学习解剖狼尸的帕琏冷嘲道:“要吃人也不会找你这个老女人,狼群吃东西很挑剔的。”      顾尚锦怪笑:“那是,怎么不把你给叼了去,小崽子一个,还不够它们吃一顿饱饭。”      帕琏举着已经血迹斑斑的骨刀,虎视眈眈的盯着顾尚锦,似乎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总是跟他针锋相对的女人给宰了。      “阏氏!”洞外的小七突然唤了一声,单手从一条肚破肠流公狼的胃囊中伸出来,“有东西。”      轲华与顾尚锦凑上前,只见少年血肉模糊的掌心居然有一颗圆滚滚的银色弹珠。      “这是什么?怎么会在狼的肚子里?”帕琏问。      小七看也不看对方,只对顾尚锦道:“这不是大雁之物,江湖上也没有哪个门派奢侈得用银弹来打猎,就算是暗杀,也不是寻常杀手能用。”      轲华将那银弹拿起来对着天空看了看:“苍蒙的银矿太稀少,更加不会用它来做弹珠,而且这么细小,做工太精细的工艺不适合草原人。”珠子在指尖滚了一圈,轲华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树林扫视了一遍,最后望向尤远似近的岐崀山山峰:“已经有人赶在我们之前先来了。”      顾尚锦问:“要打战了?”      “不,”轲华摇头,“秋冬时节天气这么恶劣,再打战的话就是自取灭亡了。部落与部落之间,就算迁徙,所去的地方也依然是属地之内,没有哪个部落会挑在最冷的时候来挑衅,我们都需要休养生息,静呆来年。”      顾尚锦凉凉地道:“还是要打战。”      帕琏举着刀子强调:“我们是为了荣誉而战。”      顾尚锦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轲华道:“是为了生存。”他握着刀子,相当轻松的走向还嗷嗷待哺的狼崽子,“就像这些狼群,它们为了子孙,明知道有猎人,也依然要袭击我们的羊群。为了幼崽,它们必须去拼杀。”      他提起一只小狼。狼崽才一个多月大,比男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被提起来的时候,还没有长出乳牙的牙床鲜嫩鲜嫩的,像是少女脸颊上的红晕。      顾尚锦心里一动,即刻问道:“所以,失败了后,连自己的幼崽都存活不下来?”      轲华数了数草堆里的数量,一共六只,那神色明显是要斩草除根。      顾尚锦抢先一步,从他手中夺过小狼崽子:“知道你们草原人为什么一直无法壮大么?你们太凶残了。明明知道人口不多,还喜欢屠城,动辄残杀妇孺百姓,到头来,不是没有女人生孩子,就是没有孩子可以平安长大。”      她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急躁的把小崽子们抓到怀里,搂了个满满当当。此刻,她倒不像屠杀者,反而成了保护者,在冷冽中透着温柔。      轲华难得的轻松起来,指着狼崽子们道:“你要养大它们?担心会被反咬一口。”      顾尚锦呲牙一笑:“你觉得我会那么善良,平白无故的养大一群白眼狼?”她招呼上小七,把其他几只兜在少年怀里,自己手中只提着一只小白狼的脖子在空中晃了晃。那小东西肉球似的,长牙舞爪的在空中嗷嗷的叫着,目光凶狠。      “我爹说了,再凶狠的野兽也有天敌。对于幼崽来说,年少时,第一个对它凶狠无情的人,就是它一生最大的敌人。它会反抗你,更会从心底畏惧你。我养大它们,只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它们。”      帕琏在一旁冷哼:“狡猾的汉人。”      顾尚锦点着对方额头:“目光短浅的草原人。”      帕琏嗷嗷大叫,举着刀子恨不得把顾尚锦给劈了,顾尚锦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看,这样无脑的狼崽子,最好养了。只要你赶在第一眼给他一块肉,你就是他一辈子的统治者,你让往东他就不会往西,叫他杀人他就不会放人。把他丢在战场上,哪怕敌人是自己的亲人,他也会痛下杀手。”      “你胡说!”      顾尚锦笑了笑,并不答话。      回去的路上,轲华不禁问她:“你在怀疑什么?”      顾尚锦坦坦荡荡地:“我这人心直口快,有话就说。就算有什么疑惑,也不会无凭无据的没得放矢。”      轲华笑了声,突然伸手将她从马上搂到自己的身前,顾尚锦挣扎:“你又要干什么?”      轲华把毛皮大披风兜住两人,递了酒壶给她:“我看你跑出满头汗,这一路回去肯定会风寒,先喝些烈酒保暖。”趁着她喝酒的空档,忍不住咬了她耳尖一口,顾尚锦手肘一拐,直接朝着他肚子冲了去。      轲华闷笑:“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爹爹养大的狼崽子?”      顾尚锦喝酒懒得理他。      轲华自顾自的说:“不过,我是被你照看着。我的第一口肉是你夹到我的碗里,第一顿揍虽然不是你打的,也因你而起。”      顾尚锦气哼哼:“我揍你的日子还少?”      轲华把她搂紧了些,轻轻抖着缰绳:“那不同,你那些打骂就跟挠痒痒似的,一天不挠我也不舒服。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出门了三日,回来后遍体鳞伤足足躺了半个月。”      顾尚锦扭头:“不记得。”      轲华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撩拨着:“那你知道我出门之前做过什么。”      “谁会关心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轲华呵呵的闷笑,下巴压着她的后领,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轻声道:“我趁着你午歇的时候,偷偷的,”张嘴,倏地咬住了她那细嫩的后颈,“吻了你……”话还没说完,额头剧痛,身子一倒,胯-下骏马已经扬起前蹄嘶鸣了起来。      顾尚锦嬉笑的回头:“是吗!我一直在疑惑,爹爹那三日怎么没把你给扒皮抽筋,抛尸荒野。”轲华张嘴,顾尚锦的脑袋又狠狠的撞上了他的鼻梁,震痛下,身子已经被顾尚锦给推了下去,咕噜噜的在荒原上滚了几圈。      顾尚锦勒着马缰在他身边跑了两圈:“敢再非礼我,我就让你再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轲华看着骏马那矫健的四蹄,识相的闭嘴了,他十二分的肯定,恼羞成怒的顾尚锦说得出做得到。      骄傲的‘母狼’顾尚锦,居高临下的鄙视了他一眼,压着手中狼崽子的脑袋,娇喝着骑马飞奔向山谷,那背影要多潇洒就有潇洒。      他们迁徙的山谷在几座山的山坳间,呈合围之势,进进出出只有一条路,周围的山体已经被凿成了峭壁,寻常人无法爬行通过,只能从谷口的天堑中进来。      天堑高达上千米,越往上越窄,像是通天的小路,从路的背后透出耀眼的白光,寒风刮进来的时候还可以发出呼呼的啸声,滴落的水珠落在肌肤上又冰又疼。      顾尚锦回到帐篷里的时候,手脚都冻得麻木了,身子都忍不住的发颤。      青霜一边给她解衣裳一边让人尽快把炭火再烧旺盛些:“都说外面冷,阏氏你还硬要跟着跑出去打狼,也不怕病了。”      顾尚锦头皮被她扯得嘶嘶的疼:“一天到晚的呆在山谷里有什么意思,不如出去走走。”她随手从袖袋里面掏出一片碎布,“林子里发现的,你看看这是哪里的料子。我们还在狼的肚子里发现了银制的暗器,相当的精巧。”      青霜拿着那布料在烛火下仔细的端详了遍:“像是许国那边的织锦,不贵重,一般的老百姓也买得起。”      “许国?”      “不过也不一定是许国人,他们新皇登基没几年,几位王爷还在内斗,传闻皇帝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没有闲人派出来。”      顾尚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裹着毛茸茸的毯子坐在火炕上,小白狼迈着小短腿,勾着炕边的垫穗挣扎着往上爬,好不容易够到了毯子边缘,顾尚锦又把它给抖了下去,随意地道:“许国也有商人运着本国廉价的茶叶丝绸来苍蒙换皮毛和马匹,而这几年与苍蒙比邻的大雁却暂时还没有商人来边关通商。”      青霜提醒道:“阏氏要不要给赵王写封信?”      顾尚锦抓了抓脑袋:“让我再想想。”忍不住又抓了抓,抱怨道,“有没有热水,我想沐浴。”      青霜为难道:“这山谷的水源有限……”      顾尚锦难受的揉肩膀,扯头发,外面一身脏兮兮的帕琏跑了进来,大喊大叫:“我要洗澡!”      顾尚锦呸他一声:“回你自己的帐篷吼去。”      帕琏在地毯上打了一个滚:“你这里有热水,我知道,我要洗澡,快给我准备热水。”      “没有!我都没热水洗浴。别呆在我的帐篷里,臭死了。”      帕琏从地毯上爬起来,抓耳挠腮的:“那我们去山里?”      顾尚锦没好气地道:“才回来又跑去山里干什么?”      帕琏嘿嘿笑道:“我知道哪里有热汤,滚烫烫的,泡在里面可舒服了。”      顾尚锦眼眸一亮,抓起衣裳就道:“一起去。”      “阏氏”青霜唤她,顾尚锦回头,笑意盈盈的道:“你去给小七说声,让他去找吴大人,就说我与九王一同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辰回来。”      青霜一惊,还想阻止,顾尚锦已经一蹦一跳的裹着披风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揍人):让你偷香,让你偷香…… 轲华(捂住流血的鼻子):我以后不单要偷香,还要窃玉 顾对着某人两腿之间猛地踩下去:让你窃! 轲华:嗷—— 小白狼:——呜! ☆、十六章   轲华回到帐篷的时候,乌朝阳阿卜塔已经提前在里面等着了。      他随手抓下脑袋上的帽子丢在了一边,在早就预备好的银盆里洗了脸,又搓手,这才问他:“准备辞行了?”      阿卜塔从墙上挂着的那一张草原大地图上收回目光:“父亲派人送了消息来,说如果事情都谈妥了就让我回去。明年开春我再领兵与你汇合,一起攻下樊古和夸阳。他觉得郯其大草原上你我两大部落联手,没有什么战是胜不了的,说不定以后联军对大雁宣战也指日可待。”      轲华举着酒杯走到他身边,一起仰视着面前地图中那数不尽的丰饶牧场:“九华的大君至始至终认定我娶大雁公主只是缓和之计?”      阿卜塔挑眉:“难道不是?”      轲华笑了笑,一口就灌下了半碗酒:“每个草原人都有着一颗苍鹰的心。”      每一只苍鹰都是翱翔天际的王者,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脚下的土地。      阿卜塔本是半躺在软垫上的惬意姿势,闻言撑起上半身,将目光从地图移到轲华的脸上,似乎想要辨别这句话里面的真假。      两人只对视了一瞬,阿卜塔就站起身绕道帘子旁边,挑起一角看着帐篷外忙忙碌碌的人影:“说起来,临走之前,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轲华‘哦’了声,自斟自饮的又倒了一碗酒,顺道给阿卜塔的银碗也斟上了。      “我想要找你要个人,一个女人。”他想了想,补充道,“一个大雁的女人。”      “名字?”      “不知道。”      “不知道?!”轲华瞄了他一眼,绕到了桌案后坐了下来,“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够让草原上最倨傲的王子倾心?甚至于,让他连对方的名字也不敢打探!”      “呵呵,这是你苍蒙之王的地盘,我只需要向你要一个人,至于找不找得到,如何找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原来九华的二王子是个懒惰的胆小鬼。”      “不不不,”阿卜塔焦急的走了两步,“我特意留意过,不过,你知道的,她们大雁的女人一看到陌生男人靠近,就像见到了黄鼠狼的鸡,瞬间跑个没影了。别说我找到那个女人,就是没找到我也没法抓一个大雁人去问。那些侍卫,一听有人打听大雁的女人,就不管不顾的先揍人了。”他耸了耸肩膀,“所以,我只能找你这位苍蒙大君替我做主,把我心仪的女人给揪出来。”      轲华喝干了酒,半响才道:“我也想见见能够让你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阿卜塔终于出去喊人收拾东西去了。他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急急忙忙来了。      郭莺款款的提着食盒进来,一双温柔似水的眼几乎要黏在了轲华的身上,只唤了他一声“大君”,眼眶就红了。      轲华挑眼看了看帐篷外的日光,再看看对方楚楚可怜的脸,平静地道:“谁让你来的?”      郭莺泪光盈盈,即刻跪了下去:“是我自己想来向大君赔罪!我错了,请大君不要抛下我。”      曾经有人说过,草原女子眼中的泪就像是岐崀山上镜湖里的水,晶莹剔透,难得珍贵。      在顾尚锦看来,要让一个女子落泪太容易,让她泪汗隐襟就有点难度了。      她在爬山,确切的说是骑着马爬山,而且,似乎,她还迷路了。原本的引路人方归山帕琏早就在带她到了半山腰之时,不知了去向。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我原本以为他会把我带到山里,然后找一处陡峭的悬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给踹下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顾尚锦啧啧的感慨,“或者直接一刀捅了我,丢在荒郊野外,等到了半夜让那些循着血味而来的野兽,把我大卸八块吃得骨头都不剩也行啊!”      偏生那小蛮孩子心不够狠毒,只是把她丢在了半山腰,什么也没做就跑了。      顾尚锦下马牵着马缰一甩一甩,看着秋日那不够明亮的日光逐渐从山顶爬了下去,斑斑驳驳的夕阳从树林的缝隙里穿透过来,留下一道道似魔似鬼的阴影。      不用多久,整个山林会变成一团漆黑,唯一的亮光是逐渐从巢穴里爬出来的野兽,闪动着鬼火般的眼眸一遍遍在寻找着新鲜的食物。那时候,就算一身是胆,顾尚锦也会被林中的野兽给吓得寸步难行。      她叹气一声,果不其然的,已经从树林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管来的动物是什么,今夜,顾尚锦的性命都已经堪忧了。      身边的马焦躁的打着响鼻,马蹄不安的在泥泞的草屑上践踏着,随着一声悠长的狼嚎,骏马发出颤抖的嘶鸣,甩开顾尚锦的牵制,扬起前蹄,慌不择路的跑了。顾尚锦暗自叹息一声,单手扶着一棵最粗壮的树干,撩起裙摆,几个腾挪就跃到了树上,与那夜鹰大眼瞪小眼,静静地等待着森林里夜会的到来。      森林里静谧得可怕。谁也不知道,这个黑漆漆的夜晚里,到底有多少凶狠的野兽嗅到了生人的肉味,又有多少鸟类盘踞在高空,等待着分享盛宴的残羹。      这么的安静,顾尚锦几乎能够听到耳边细微的风声在流动,草地上,无数野兽的肉垫在地面上轻轻的行走着,黑漆漆的暗影里不时可以看到稀薄的白雾在飘散,那是野兽们喷出的气息。      顾尚锦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所在的树干底下聚集了成双成对的幽幽‘鬼火’,聚精会神的仰视着她这新鲜的‘肉食’。她的头顶上,嘶嘶的蛇类游走声也慢慢的融入了耳廓中。      ‘哧——’的一道空响,顾尚锦猛地低头,感觉有什么利器从头皮上飞擦而过。她不敢坐以待毙,腰身一扭,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堪堪巴住另外一棵树干,簌簌簌的像只壁虎往树冠爬了上去。      破空声又起,好几处银光从不远处打了过来,一条极细的银线从脸颊边划过,打入了伏身的树干里,居然是一颗银色的弹珠。      顾尚锦呵呵的暗笑,心里的迸定越来越深,随即解开腰上的玉佩朝着脚底虎视眈眈的豺狼们砸了过去,借着野兽们陡然攀升的杀气,脚底一蹬,人再一次在漆黑的树林里腾挪飞跃。她就像一只漂亮的小白狐,孤身飞奔在鬼影重重的森林里,身后不单有想要生吞骨肉她的豺狼,还有想要活扒她皮毛的敌人。      豺狼的啸声与暗器的追杀破空声此起彼伏,瞬时让安静的森林热闹起来。      帕琏伏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地面的震动后,这才爬起来,仰头望了望身后危机四伏的树林,吹了声口哨。      “不是说你武功高强吗,现在应该怕了吧!肯定是在痛哭流涕的求救,求我带你回家,哈哈哈。”帕琏自言自语,拿着马鞭对着林中比了比,“让你知道我草原人的厉害,愚蠢的汉人!”      他骑上马,潇洒的挥了挥鞭子,独自一人优哉游哉的往回家路上行去。他不会知晓浩瀚的夜空下,有多少人在焦虑,也不知晓这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会给自己,甚至于苍蒙带来怎样的灾难。      此时的吴越,已经深刻感觉到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无力感。      大君帐篷前的武士用一种绝对倨傲的神色无视了他的急躁和担忧,任凭对方说什么也不肯放人入帐,只平板的重复一句话:“大君有要事,任何人都不见。”      吴越已经要暴跳如雷:“如果事关阏氏的性命安危,尔等也不通报?”      两名武士嘴角上扬,明显的在表示‘阏氏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随着吴越一起来求救的青霜将人拉到一边,悄声道:“有人刻意阻拦我们。这两名侍卫很面生,平日里根本没见过他们。”      吴越眼神一凝,整个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唰唰的夜风将帐篷上的旌旗吹得猎猎做响,与头顶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大鸟相互唱和着,阴森森寒惨惨,呱噪得如同悲歌。      “求人不如求己!公主说得没错,不对苍蒙人抱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公主是我们大雁人,我们又何必向苍蒙人求助。”      他霍地转身,仰天发出一声怪哨,如惊龙如海激起无数的浪涛,安详的族群外围瞬间亮起了无数的灯火,口哨声还在继续,一长一短长短相接,似乎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走,去找回公主!”吴越倏地腾空而起,如展翅的大雁,领着青霜就跑向了族群最外围。那里已经有无数身着劲装的大雁侍卫侯着,那一双双精烁眼里的隐忍即将冲破枷锁,释放出心底真正的野兽。      帐篷内,轲华从美人端着的酒液中抬起头来:“外面什么人那么吵?”      郭莺笑意盈盈地道:“应该是众人正在分割大君今日猎杀的动物吧,早点收拾好,大君也可以早点封赏下去。听说今日的狼皮都保存得很好……”      轲华推开她:“那些东西早有用处,你想要,自己让人去猎一些来就是了。”      郭莺咬着下唇:“我只想要……大君,你去哪里?”      轲华已经迈步走了出去,眯着眼静静的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再瞄向守卫在帐前的两名武士。      郭莺从里面探出手来:“大君,已经很晚了,歇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顾抽出马鞭:老娘在外面生死不明,你居然还在帐篷里暖玉温香,不错啊! 方很镇定: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不在身边,再多的美人对我投怀送抱都无济于事。 顾怒:我看你享受得很! 方倒退:哪有,其实我更想与你一起去泡泡热汤。雾气蒸腾下,你我‘坦诚相对’,那种‘享受’才是真正的享受! 顾:滚! 咳咳,大家粽子节快乐! 高考的童鞋成绩拿到了吗?看龙舟的掉河里了吗?吃多了粽子的,增肥了吗?哇卡卡卡…… ☆、十七章   那只手,白滑如鲜奶。      曾经无数次,在孤寂的夜晚里,它满怀柔情的抚摸过轲华的脸颊,也曾无限眷恋的盘踞在他的胸前流连不去,更多的时候是缠绕在他的手心里,尝试着与他紧握,贪婪的占据他心口的一席之地。      只是,无论那一次,都不如今夜。它翘起的每一根指尖,每一处骨节,每一个细小的探出似乎都在无言的诉说,诉说着它的需求,它的爱慕,它的……勾引。      轲华的鹰目中有乌云在汇集,密布在眼底,即将引发惊天的狂风骤雨。      他大喝一声:“赤那!”      从远处慌忙的奔出一名武士,虽然极力镇定,可额头的汗已经透露了他的紧张,他还没来得及行礼,轲华已经问:“阏氏呢?”      赤那喉咙哽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帐篷里瞧去,轲华一脚猛地将他踹飞了起来:“废物!”      “克古塔!”      “大君,”克古塔跨马飞奔而来,“大君,是大雁的侍卫,不知为何突然列兵往岐崀山去了,谁都拦不住。”      大雁的侍卫大部分都是赵王特意选给自己的掌上明珠顾尚锦的私兵,别说是苍蒙大君无权管制他们,就连大雁的太子殿下也鲜少能够使唤得动。他们从调派到顾尚锦身边之时,就只认顾尚锦一个主人。      轲华隐隐猜到了什么,推开众人快步往顾尚锦的帐篷跑了过去。那种急切,只是瞬间就突然让他明白,至始至终,他与顾尚锦之间的距离并不是一个帐篷与另一个帐篷之间的跨度,而是……草原人与汉人的鸿沟,是苍蒙与大雁皇城之间的距离。      相比以往的吵吵闹闹,如今顾尚锦的帐篷前只有一群彷徨焦急的侍女们在伸长脖子张望。其中一人见得轲华到来,凭空咳嗽一声,那份焦虑瞬间被冷漠给替代。轲华已经掀开帘子闯了进去:“你们阏氏呢?”      燕支从后面绕了进来,冷静地道:“这可得问九王。”      “什么?”      燕支垂下头:“阏氏与大君打猎回来后,没多久就被九王约了出去。说是岐崀山上有上好的热汤去寒解乏,邀了阏氏同去,至今未归。”      “几个时辰了?”      “快三个时辰了。阏氏打猎回来后滴米未进就被九王笼走,现在也不知道是饥是锦道:“我都忘了,草原上的冬日比大雁冷,小东西再如何用药炼制也无法违背天性。”      小七笑了笑,拍了拍腰后的小罐子:“别担心,我还带了其他的宝贝来。”正说着,一串吱吱的像是狐狸的叫声在森林中响起,小七侧耳听了听:“影卫们说暂时没法下山,都被包围了,只能往山上走。”      顾尚锦看看远处山顶的积雪:“再往上就会被冻死了。”      小七笑道:“找一处温汤呆着。”      顾尚锦知道对方打趣她,也不恼,只说:“蛮好的,有你在就不缺吃食,再把影卫们召唤出来,大家就在这岐崀山盖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本公主每日招不同的影卫伺候床榻,过神仙日子。”      小七问:“大君呢?”      顾尚锦一挥手:“谁管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悄声说着,不时把吊着的黑衣人在雪林里晃了晃,陆陆续续的引出了不少的同僚,在野兽饥饿的咕噜声还有人命的咽气声中,谁也看不到诺大的森林里张开的密集蛛网,层层叠叠,网中间,猎物与狩猎者相互替换着角色,在展开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大君,”克古塔一头的冷汗,大刀上的血从进了岐崀山起就再也没有少过,他提着一颗人头,指着被砍断的后颈给轲华看,“这里有奴隶的烙印。”      “谁家的奴隶?”      “叛王阿不尔斯的家奴。”      轲华没说话,只催动着马鞭,沉默地往森林更深处疾跑而去。方归山帕琏紧跟两步,被克古塔拉住了:“九王,听大君的,你先回去。”      “不!”      “九王!”克古塔扯住他的马缰,“你难道还不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帕琏固执的想要跟上自己兄长的脚步。他半路折回的路上遇到了疾驰而来的轲华,不同于以往,轲华这次几乎一声责备都没有,换了往常,轲华早就对他训斥开了。      他也早已做好了与兄长对吼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轲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好像看着一个熟悉的草原人,眼中不再有兄长的慈爱,只余留平静。帕琏见过那种平静,在兄长亲手将父亲火葬,亲手弯弓将阿不尔斯射伤的时候,轲华的平静几乎是最锋利的钢刀,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望向对方的时候,你只会觉得他对人的心已经凉透了。      帕琏实在想不通,只是哄骗大雁的女人在野兽横行的山林里呆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有武功,肯定死不了。      只是,在看到突袭而来的刀剑之时,在看到兄长毫无表情的砍下暗杀者的头颅时,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也许,大雁的那个女人,真的会死在苍蒙?! 作者有话要说:顾:要是帕琏真的害死了我,你准备怎么办? 方:杀人偿命? 帕:哥,我是你亲弟弟QAQ 顾:这样吧,把他给我做小夫君好了。本宫勉为其难的吃吃嫩草 帕:哥,我还是偿命吧= = ☆、十八章   顾尚锦撑开干燥的手掌,因为山腰渐冷,刺骨的寒风从毫无遮盖山顶呼啸而来,不知不觉中肌肤已经感觉不到冷热,敞开掌心时,意外的看到白白点点的碎屑漂浮下来。      “下雪了。”      她喘口气,往后看去是连绵起伏如海涛般的杉树林,再往上,一大片如羊脂铺就的滑坡纤尘不染,白得刺目,美得壮观,站在其中就如蚂蚁仰视苍穹,震撼到自卑,喜悦到恐惧,因为越是宽阔的地方越是无法隐藏,一马平川的山底是如此,白芒无尘的雪地亦是如此。      “只能呆在林子里。”佘小七说,“不得不说,这一次公主你太冒险了。”      顾尚锦摸了一把脸,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哪里知道小蛇有这么多条,一时半会没法都抓着宰了。”      佘小七蹲在一颗古杉底下,粗壮的树干完全可以遮挡住两人的身形,靠着夜晚的掩护,只要不大声喧哗大肆打闹,几乎很难发现他们所在。      “太急躁也太危险了,吴大人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我们,影卫的损失也超过预期。”      “这说明他们一定要取得我项上人头!”      “公主!”      “和亲,”顾尚锦笑了笑,“我父王让我和亲是假,借我挑起草原各个部落的内战是真,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安排上千精兵随我调遣,母妃更不会让舅舅暗中派遣上百的影卫随身保护。”她遥望着秦山关的方向,“你不知道吧,从我踏入大草原的那一日起,秦山关的兵力不减反增,就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我不懂。”      顾尚锦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大雁要做那个渔翁,首先就必须下钩子挂鱼饵,我就是那饵。”      佘小七思忖了下,问:“那苍蒙大君是什么?”      顾尚锦莞尔:“他是傻子!他心甘情愿跳入我父王和皇伯父挖的陷阱里。”      佘小七瞪大了眼:“难道他真是为了你?”      顾尚锦抓了一把雪塞入口中,等到那冰雪融化,从喉管直接滑入胃中,一路冷了下去,她的心也冷了:“他自找的!何况,他那种为了权利可以抛弃一切的男人,会真的为了实现少时的诺言而娶一个异族女子?他那多么话里,谁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的真情,兴许只是为了他的野心所做的掩饰。”      “那你这些时日与他越来越亲近……”      山顶刮下来的烈风卷起雪花,扑迷雾似的飞向树林,两人的衣裳也被吹得飞扬起来。顾尚锦那一头乱发在空中拉扯出纷杂的丝线,她说:“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而已。”      佘小七一脸难以相信。      顾尚锦轻笑:“哄你的。”      佘小七吁出一口气。      顾尚锦绕着树林边缘走了两圈:“你说我要怎么死呢?”      “啊?”      “是等着被暗杀者们围攻而死,还是找一处悬崖当着所有人的面跳崖而死,或者……直接饿死在山上?”      佘小七惊诧:“难道不是假装重伤等着大君来救,然后让他去查明暗杀者的身份吗?”      顾尚锦剔了他一眼:“傻孩子,苍蒙的大君也巴不得我死在这里。这样,他才有理由找其他部落的麻烦。至于暗杀者的身份,就算不是他敌对的部落,他也会栽赃嫁祸,然后借着报仇的旗帜,与大雁一起将整个草原搅得天翻地覆。”      “可是,你也没必要真的寻死啊!”      顾尚锦笑道:“我当然要活着。只是,在苍蒙,大雁的和亲公主必须死。”她上前两步,蹲在少年面前,“活着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了。我与你一起回金梁城,去找唐家哥哥,找你的龚少主,与他们一起混迹江湖,好不好?”      佘小七点头,大笑:“好。”      暗藏杀机的岐崀山里突然亮出了烟火,从半山腰的山林里直冲云霄,尖锐的咻咻声像是钝刀子割开骨节的狰狞,预示着人命关天的最后挣扎。      轲华的气息越发沉重,急寻到此处,在帐篷里喝过的酒已经挥发,体内的热流在不断的升腾,叫嚣着,横冲直撞着,想要发泄。而他,一路行来,砍下的人头把袖口都染红了,却依然没有追上顾尚锦的脚步。      他知道她就在不远的前方,山林给了他太多可以追踪的痕迹,同时,也给了暗杀者们提供了讯息。      作为信号的烟火飞上夜空时,轲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几乎是瞬间爆发而起,如最敏捷的狼,迅速、急切地冲向烟火之地。同时,林中同时蹿出了无数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奔。      苍蒙人、大雁侍卫、影卫、黑衣人,还有叛变的阿不尔斯的奴隶,他们一个个如同从土里冒出来的地鼠,狂奔着砍杀,极力的阻挠,无数的暗器和刀剑在夜空下发出冰蓝的幽光。      血珠和碎肉从轲华的脸上飞擦而过,那些阻挠他的人无一不被他的弯刀一砍两段,他的脚下生风,呼啸着朝着林子的尽头而去,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了,还有紧随人影之后的……滚滚暴雪。      顾尚锦几乎是脸色苍白:“雪,雪崩了!”      轲华还没来得及停下来,顾尚锦先一步擦身而过,她的惊慌和恐惧在风中传递着,伴随着岐崀山的怒吼翻滚而来,雪崩的速度太快,刹那就撞上了千年杉木,所有的土地都在摇晃,无数冰冷的冰雪兜头兜脑的笼罩过来,仿佛压顶的乌云让你躲不开逃不掉。      “尚锦!”轲华大喊,调转着去追逐。      顾尚锦震惊中回头,眼眸越瞪越大,无数的流光从眼底划过,成了雪林里最亮的一道光彩。她唇瓣开合几次,最终吐出一声笑意,一个翻越,踩着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脸颊,借力打力的跃出更远。      身后的惨叫络绎不绝,顾尚锦却意外的轻快起来,她边跑边笑,眼看着前路宽广,轰隆隆的巨响中,左边异军突起般的落下不少泥水,山体连着山体,雪崩也连着雪崩,四面八方而来的雪泥咆哮着翻滚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无数嘈杂声中,她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噗通噗通,闭上眼,正准备挨着巨石蹲下,腰身猛地一紧,她已经被人连带着滚落下山。      头被对方狠狠的压在了胸口,血腥气和软甲上的薄冰贴在肌肤上,冷热交织。      他们一路滚下,时不时撞上树干和碎石,身上的男人闷哼都没有一个,只是用强壮的臂弯把她拥紧了。她能感觉到奔腾的积雪就在身后追赶着,她能听到人们被暴雪掩盖的惊呼,更多的是头上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越来越紧的拥抱。      这一场逃命,似乎没有了尽头。      万籁俱静。      轲华的薄唇贴在她的脸颊上:“尚锦,尚锦?”      顾尚锦皱着眉头,轻微的移动了下,她已经感觉两人都被积雪掩埋了。轲华似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弓着背硬是撑起了一片空隙,在黑暗中,一双鹰目锐利如星,咄咄的与她对视着。      顾尚锦压着咽喉,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疲惫得让她睁不开眼。      “别睡!”轲华低吼着,四肢压在她的身旁,上半身猛地弯下,再霍地暴起。      无数的雪珠从头顶滚落,打在她的脸庞上,洁亮的雪后是郎朗夜空,遥远的星辰无声的注视着他们。      轲华直起半边身子,剧烈的喘息中喷出来的气息灼热而炽烈。他将顾尚锦从雪坑里挖了出来,再一次抱紧了她。顾尚锦筋疲力尽,只能无力的趴伏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没有说话,似乎一个拥抱就可以替代无数的话语,压制他的担忧,安抚他的惊恐。      皑皑的白雪缓缓的从空中洒落,拂过已经寂静的积雪,挨过雪崩中倒下的残破树枝,飘飘摇摇的从无数掩埋的人身上浮过,似乎想要再一次掩埋不堪的杀戮,遮盖一切阴谋诡计,还大地一片干净。      可是,总有人会挣扎着从积雪里爬出来,摇晃着举起大刀,对着雪坑里沉默相拥的两人挥刀而去。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无数的杀手从雪里钻了出来,虎视眈眈的冲向无力再战的两人。      轲华护着顾尚锦步步倒退,他手中的弯刀已经湿滑,血和雪都混在一处,滴滴嗒嗒的流淌着。      绝对的优势面前,暗杀者气势如虹,刀刀致命。倒退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夭折的古木后居然是断壁。      顾尚锦只听到脚下一声脆响,那早就被雪崩摧残的杉树半悬空在绝壁上,摇摇欲坠。一个慌神,身子不由自主得往下坠去。      “轲……”      手臂被人猛地揪住,轲华的脸在她的头顶探出来:“爬上来!”      顾尚锦袖口里的机关缩了缩,她低头看着断壁下林立的奇石,无力地道:“我右臂折了。”      轲华神色巨变,背上被人狠狠的砍了一刀,痛得他的脸庞都扭曲了,整个人逐步地往下滑动。      顾尚锦仰头笑了笑,轻松地道:“松手吧,我太累了。”      轲华五指几乎要扣到她的筋骨里面去,他不敢反击,哪怕是举起刀背都足够让两人失衡,一起掉落下去。即使是在漆黑一片的暗夜里,顾尚锦也可以看到轲华背后飞溅起的血肉,那些血珠和肉沫从空中溅落下来,热乎乎的,贴在了她的眼睫上,唇角边。      她袖口中的机关缓缓按下又松开,再缓缓按下。      眼睫处的血珠嵌到眼珠里,落下泪来,泪都带着他的血。      顾尚锦抿着唇,低声道:“松手!”      “不!”      顾尚锦咽喉深处哽咽一声:“我恨你,你还抓着我干什么。”      轲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目而视地瞪着她。顾尚锦的神色越发平静,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未有如此恬静温婉的神情,她是活跳的,是嬉笑怒骂的,是嫉恶如仇的,那一张俏丽的脸上总是闪动着坚韧而灵慧的光彩。      他有种错觉,似乎心心念念的少女早已死去,现在在他面前的女子只是披着顾尚锦皮囊的行尸走肉。      她恨他,她再也不会恋上他,她决定用死来摆脱他的纠缠。      一滴水珠垂直落在她的脸颊上,轲华仿佛在笑,他握刀的单手缓慢的举起……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顾:要死啦要死啦! 方:闭嘴! 顾:哦也哦也,解脱啦! 方:闭嘴! 顾:快放手,混蛋! 方:闭嘴! 帕琏:哥,让她死吧,死了她就闭嘴了。 方大吼:你们都给我闭嘴! PS:哎哟,方某人要杀人了,要松手了…… ☆、十九章   事隔多年以后,顾尚锦依然非常的愤恨,一边压在轲华的背脊上使劲的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怒气冲冲的吼:“你居然敢欺负我,你居然敢欺负我!”      轲华无动于衷的问:“跳下去与你同生共死就是欺负你?”      顾尚锦冷笑:“你想说你是在徇情?”      轲华面无表情:“难道不是?”      顾尚锦一脚踹翻了他:“老娘不稀罕你。”      轲华搂过她,抚了抚她的乱发:“因为我知道,你掉下去会死,我带着你跳下去就能活。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放开你?”      顾尚锦得意洋洋:“你少自吹自擂了,没了你,靠着机关我也能平安无事。”刚一说话,脸色巨变,顾尚锦几乎是瞬间就一跳三尺高,朝着帐篷外飞奔而去。      无奈,腰上已经被某只铁臂给狠狠困住,轲华咬牙切齿地道:“想来你还记得当时的凶险程度。有机关居然不用,硬是逼着我靠着血肉之躯在奇山峻岭之间求得喘息之地,你也真正恨得下心!如果不是我硬撑着一口气带你逃生,你是不是准备让我们一起死在山底。”      顾尚锦胡乱挣扎:“会死的是你,本公主才不会给你陪葬!”      不论顾尚锦如何逞能,在轲华的记忆里,那一次是真真正正的体会到死亡的来临。      握刀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是抱着死而无憾的决心,拼尽全力的护着怀里的顾尚锦,在陡峭凶险的峭壁上一路滑了下去。      那弯刀在顽石上嗤出无数的火花,他的虎口迸裂,全身肌肉鼓胀,凭着极佳的眼里在暗夜里践踏一切可以缓冲势头的东西。石头缝里长出的小树,巨石间卡着的石条,凹凸出来的石块,余下的就是手中的刀,还有一双厚底的鹿皮靴子,从陡峭的山壁上险象环生。      他听得到顾尚锦的惊呼,他的眼底还残留着她震惊中的不可置信,他能够感受到怀中女子僵硬的身躯上传递来的热度。他死死的抱住了她,一路撞上树干,碰上巨石,在陡立的石锥间跌跌撞撞,咽下所有的疼痛和血肉,最终把刀锋卡入了两块巨石的缝隙里,停了下来。      顾尚锦是踩着他的身子爬到了巨石,平安的活了下来。      半夜的山壁上,树木稀少,狂风刮擦着石头发出呜咽声,像是未亡人的嚎哭。      顾尚锦喘着粗气,伸手把轲华也拉了上来,两人跌在一处,头碰着头,脚下是的碎石和枯草,背后是坚硬的石块,上天下地皆无路,左右亦无门。      不过,他们活了下来!      顾尚锦睁眼看着头顶的夜空,身子不可自抑的颤抖着,盈满眼眶的泪水无声的流淌,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也不知道自己心底那逐渐泛上来的暖流到底要去往何处,她只知道,自己正被身上的男子拥抱着,他脸上、手上、背后的血都把衣襟全部侵染透了,黏糊在她的肌肤上,异常的烫人。      额头相贴,轲华冰凉的硬发戳上她的脸庞,一双眼专注的盯视着她,似乎在说:你往哪里逃?      顾尚锦眨了眨眼,低声道:“这一次,你又赢了!”      轲华气息一顿,猛地捏起她的下巴,张口就咬住了她的唇瓣,那么狠,瞬间就咬出了血口。顾尚锦倏地轻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轲华干脆探入她的唇内,勾着她的舌尖拉扯卷搅,那么用力,似乎要把她给吞了下去,等到她吃痛的踢打,他又顶向她的咽喉口,一下一下的吞咽她所有的气息,逼得她不得扬起头,被迫的张开唇承受他的攻击。      顾尚锦顺不过气来,手也开始捶打他的背脊,轲华夹住她的手肘,冷笑道:“右臂折了?嗯!”      顾尚锦呛咳着,胸膛剧烈的起伏,毫无愧色的道:“半路又好了。”      轲华冷笑,按着她的头:“你在试探我?你居然拿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我!”      顾尚锦头皮发疼,对他大吼:“你可以不救我,我没有让你跳下来!你自愿的!”      “对!”轲华冷冷地道,“我心甘情愿,谁让我对你念念不忘,谁让我对你刻骨铭心,谁让我情愿抱着你的尸体一起死也不愿意一个人活!”      顾尚锦刷得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哄骗我!没有我,这么多年你也活了下来,还越活越肆意,越活越潇洒!权利、地位、美人,你拥抱着它们的时候,何曾想到过我!说什么天荒地老,说什么此志不渝,都是假的!你是个骗子,骗走了我最宝贵的年华,骗走了我的贞洁,现在你还想继续骗我的真心,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轲华握紧她的双手:“我们已经快死了。”      顾尚锦一震,轲华无力的靠在石壁上,环视着周围空荡荡的峡谷,除了石头就是杂草,顽强的小树伸展在半空中,底下漆黑一片不知深浅,往上奇石林立望不到尽头。他们相互依靠在一起,在方块之地上苟延残喘,像是被困的野兽,生机渺茫。      他轻笑道:“我说过,陪你到死,我实现我的诺言!”      顾尚锦倏地哽咽一声,轲华已经靠在她的肩膀,双臂虚搂着她:“让我睡会。”      让我睡会!      少年靠在她的背后,疲累的放下手中的弯刀,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时候,他们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战场在离秦山关几十里外的吴南关。      因为突袭,吴南关内已经是哀鸿篇野,尸骸满地。      他们奉命连夜赶了过来,与正在狂欢的蛮人撞个正着,身无寸缕的少女们被吊在了街市的最中央,无数赤身的汉子伏在她们身上蛮干死冲;无辜的老人被骑着马的士兵从街道的东头拖到西头,孩童们在哭喊声中被长枪戳个对穿,高高的肃立在了旗帜的旁边,脚下是燃烧得旺盛的篝火。被围在外围残存的大雁士兵与平民汉子发指眦裂,用着血肉之躯与士兵们对砍……      人头一个个滚落到脚下,眼珠爆裂,牙龈恨咬。      那是顾尚锦与轲华第一次上战场,愤怒主宰着他们的刀剑,恶鬼已经爬上了他们的肩头,他们不顾一切的收割着敌人,像是两只翩舞的蝴蝶在血光与残肢断臂中飞舞,艳丽到了极致,也凶狠到了极致。      以至于尘埃落定之时,少年身上的盔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纹路,他只来得及靠在她的背后,委顿在地,疲惫的说了那么一句话。      之后,人事不省了三天三夜。      顾尚锦还记得把他的身躯硬拖上马背之时,那衣摆下淌落的血滴几乎一路流到了秦山关。      大夫说:差点血尽而亡。      顾尚锦下意识的摸向轲华的后背,从软甲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摊开手,黏糊糊的深褐色全都是血。她慌忙地扶起他的头,看着那紧闭的眼,苍白的唇,早就被血汗弄的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还有颈间跳动越来越弱的脉动,都无不在告诉顾尚锦,轲华的死期。      意外的,顾尚锦居然由内到外的觉得轻松起来。      风在轻轻的吹拂着,小小的破枝摇曳着挂在她的肩头,像是儿时丫鬟们的细碎敲打,重了怕惊了她,轻了又怕唤不醒她,只能一遍遍持续不断的骚扰着。窗棂外淅沥沥的雨丝也化成了雪,比幼兔的毛发还要软,比最细的丝线还要轻,纷纷杂杂的从夜空上晃荡下来。      她把头压在他的发顶,又嫌弃发丝太硬太湿,干脆将身上的狐皮马褂解了下来,罩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自己再依偎其中,揉了揉鼻子,咬一口他的耳朵,还觉得不够,索性把他撑起来,对着他的唇瓣狠狠的咬上去。      男人一动不动。      顾尚锦咬着咬着就盯着他的眼,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如少时那般突然睁开,对着她抱怨:“你咬人也太疼了。”      她会啐他一口,再一次长大嘴巴,啊呜的想要咬掉他一块肉,结果牙齿碰牙齿,牙龈都破了血,捂着唇,硬是把羞涩逼成了洋洋得意。      只是,今夜的轲华很难醒来,任由她咬得皮开肉绽,那血糊在唇瓣上温热温热的,一会儿就凉透了,好像吃多了冰水,连舌头都冻住了。      顾尚锦怒中心头起,揪起他的耳朵,大喊:“懒鬼,起来了。”      摇晃着他的身子:“混蛋,给我醒来。”      “听见没有啊,负心汉方归云轲华!”      顾尚锦气呼呼的左右看了看,最后一把把他推到峭壁上,对着心口猛地一拳给打了下去。      “咳咳,咳……”轲华捂着胸口,痛咳不停。      顾尚锦抓着裙摆撕成布条,粗鲁的扒开他的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药瓶子对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就撒了下去。      轲华筋骨抖动,硬是被活生生的痛得清醒了,看着顾尚锦熟练又快速的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给老娘醒着,你想死,老娘还没活够呢!”      轲华喘息道:“我只是想要睡会。”      “睡个屁!快点送老娘回去,在这山下冷死了,老娘还没吃晚饭,饥寒交迫的,没空陪你在这里挨冻受饿。”      “尚锦,”轲华无奈道,“矜持!”      “矜个头,快点,把你的人给召唤过来。”      轲华无奈,从衣襟里扯出一个口哨:“吹响它,我的信雕会找到我们。”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有法子带你回去。”      顾尚锦嗤笑一声:“你有多少斤两我还不知道!告诉你,在很久以前,你的子孙根有几两几钱我都一清二楚。”说罢,一把夺过口哨,对着空旷的峡谷吹了起来。      悠长而清脆的哨声在山林间回荡,显得中气十足,生机勃勃。 ☆、二十章   大君为救阏氏身受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族群的帐篷里个个都亮起了灯火。      郭莺眼圈泛红,矗立在顾尚锦的宫帐外,只差泪撒黄土:“大君伤重,身为侧阏氏难道不能随身照拂?”      青霜与燕支像是两尊女罗刹似的守在帘口,燕支脸若冰霜:“大君说了,不许外人打扰。”      安夫人指着两个侍女的鼻子大骂:“外人?在我们苍蒙的土地上,你们这些汉人才是异族人,是外人!”      青霜轻笑,对着克古塔道:“大人,原来您并没有去我大雁迎亲,大君也没有迎娶我们大雁的安国公主。我们一直都是苍蒙的‘外人’呢!”她双手拢在袖口里,倨傲地道,“这也难怪追杀公主的都是草原人了,说不得就是苍蒙内部某些人的手下。”      郭莺脸色一变,柔弱的反驳:“无凭无据的,你一个女奴怎敢如此乱放厥词!”      青霜冷哼:“侧阏氏怎得料定我们无凭无据?要知道,古大人可是亲手抓了不少暗杀者,侧阏氏要不要亲自去瞧瞧?”      安夫人在一旁打断道:“你们大雁人历来伶牙俐齿,善于颠倒是非黑白,这等大事哪里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快让开,自有大君替侧阏氏主持公道。”      燕支在一旁冷不丁的笑道:“安夫人还可再大声些,看看大君是否真的会让人唤侧阏氏进去。”她瞥了眼侧阏氏身后的侍卫,“说不定,大君还要顺带见见今夜值夜的将士,与侧阏氏讨论一下郭家对苍蒙武士的影响。”      郭莺一凌,适时拖住了安夫人,轻声道:“既然大君已经有阏氏看顾,那我天亮后再来。”      青霜恭送:“如果到时候大君容许‘外人’打扰的话,我等一定通报。”      安夫人气得要撕了两人的嘴,回到金撒帐依然怒火冲天:“简直反了,她们以为我们苍蒙真的轮到大雁人说的算?侧阏氏你就不该示弱,要知道大君难得伤重一次,这是绝佳的机会啊!若是抓住了,趁机与大君贴心贴意顺利怀上世子的话,苍蒙哪里还有她们异族人的地位!”      郭莺有苦说不出,只安抚了几句,又让人请了郭氏族长来。不过一盏茶时分,郭科尔就穿戴完整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郭莺委屈的抹泪:“父亲,大君是不是彻底厌弃我了?”      郭科尔一肚子的火气,看着她这一副软弱的模样恨不得抽她一顿:“哭什么哭,在我面前哭有用吗?我让你迷惑大君,你至今都毫无动静,反而让大雁的那个女人借机抬高了地位,你的脑子到底怎么用的?”      郭莺勉强收了声,愁道:“原本成了,若是大君再多留在我身边一会儿,多喝一杯酒……”      郭科尔一脚踹烦了矮桌:“你真是蠢啊!多喝一杯酒?你怎么不把药下猛些,让大君沾唇就发作,那时候他一心扑在你的身上,哪里有空管帐篷外面的人是死是活。”      郭莺垂下头。      郭科尔说得轻松,如果大君这么容易被人用药迷惑,他早就被其他的狐媚子弄翻,哪里轮到郭莺软音细语逐步攻破了。大君的身子别人不知晓,她可是最明白。一般的药别说迷倒他,就算是毒药,灌下去之后一时半会也毒不死他。      这些话郭莺自然不会说,她也就只能安静地等着郭科尔发泄一痛,最后离去之前,对方叮嘱她:“把知情的人都收拾了。”      郭莺立即问:“那被抓的武士……”      “哼,一群废物!”郭科尔再一次踹翻了柜子,“这次审问的人是克古塔,他是个硬骨头,如果收买不了,就想法子把里面的人都弄死。”      黎明之前,山谷里一片寂静,帐篷里的烛火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帕琏蹑手蹑脚的跟在佘小七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谁知前面捧着药盒的少年早已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瞟他一眼:“九王这是到哪里去?”      帕琏尴尬的直起腰背:“我想去见哥哥。”      佘小七从药柜里不停的抓出一些草药来,分门别类的放好:“大君现在昏迷着,你见了也是白见,就算大君醒着,也不一定想要见你。”他最后抽了一卷纱布缠绕好,又拿了些杂物,“如果你想要道歉的话,阏氏应该不需要。”      帕琏梗道:“我为什么要对她道歉!我只是去看看哥哥的伤势。”      少年声音尖锐,佘小七脖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三角小脑袋,一条黑漆漆的小蛇钻出来,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对着他的方向吐了吐蛇信子,帕琏吓得倒退一步。      佘小七安抚的摸摸小蛇的脑袋:“那你去找大君好了,对我吼着有什么用。”      “我……我……”      佘小七看着帕琏急得满头热汗,霍地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其实找大君是假,想要找我要一些药材才是真,对不对?”      帕琏瞬间满面通红。      “你觉得大君醒来后,会如何罚你?我听闻大君对你相当凶暴,动辄打骂。这次闯下大祸,兴许会丢了半条命也不定。”      帕琏咕哝着:“不会的,我是他唯一的弟弟。”      佘小七笑着提醒:“那公主还是大君唯一的阏氏呢。”      “谁说的?哥哥还有侧阏氏。”      佘小七嗤笑一声,摸着小蛇的脑袋:“蠢人,真真被人利用了还替对方抱屈的蠢人。”他提好药盒等物,摇头叹息,“这么蠢的人,在莽夫遍地的草原上也算是奇葩了。”      佘小七进了宫帐,顾尚锦已经用了餐食,正捧着一杯茶老神在在的半躺在美人榻上消食。      佘小七在她面前历来无拘无束,行礼都不用,只问:“公主,大君呢?”      顾尚锦挑眉,对着屏风后的大床斜了斜眼:“在里面半死不活中。”      小七笑道:“有大雁的宫廷秘药,大君一时半会的确死不了。只是,”顾尚锦挑眉看他,小七继续道,“那秘药配方难寻,公主一次用了一瓶也太浪费了,我手上药材不全,去哪里配去。”      顾尚锦大大咧咧地道:“我也就给他用一次,下不为例。再换药你就用你们江湖的跌打药方好了,反正他皮糙肉厚,躺个十天半月的,药材再差也会生龙活虎了。”      佘小七知道她是玩笑话。也许是错觉,总觉得把公主从山崖下救上来后,她的性子似乎更为肆无忌惮了!仿佛是一直被关的猛禽突然冲出了笼子,得了自由般,在草原里撒欢的飞奔狂跑,再也不担忧猎人的抓捕和猎杀。      轲华身上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主要还是因为顾尚锦在他最后一口气时不要银子似的砸下了那瓶救命药。      佘小七替他缝了一次伤口,待到后面皮肉长好要拆线时,顾尚锦来了兴致,突然想要尝试一下。这一尝试,原本好了七七八八的伤口又崩裂开,顾尚锦很有学习精神的,一边听佘小七指导,一边拿着烧得通红的银针在他的皮肉上穿针引线又缝了起来,那针脚丑得吴大人都不忍看,抽搐着嘴角问:“公主是不是从未学过针线?”      青霜颇为自豪地道:“公主是赵王的掌上明珠,对她来说,银针就相当于暗器,让她杀人可以,绣花却是不屑的,太伤眼了。”      轲华在顾尚锦的宫帐真正躺了半个多月,才爬下床活动筋骨,重新舞起了弯刀。顾尚锦看不得轲华活蹦乱跳轻松自在的样子,自己挑了长枪时不时与他喂招。轲华大病初愈身子无力,十次有八次被顾尚锦打趴下了,每当这时候,顾尚锦就嘲笑他是手下败将。      轲华对兄弟臣子历来凶悍,到了顾尚锦面前却相当能忍,就算顾尚锦把一窝的狼崽子丢在床榻上,与他同眠共枕他都视若无睹,夜夜睡得安稳。      又花了几日处理了病时拖延下来的政务,轲华已经习惯往顾尚锦的宫帐歇息,他的帐篷反而成了纯粹议事的地方。      顾尚锦这些时日被青霜等人好生照顾,脸颊已经脱去了最初的消瘦慢慢丰盈了起来,眉目松散,嘴角含笑,一手握着兵书倒在了榻上睡得正香。      轲华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独自立在她的面前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只觉她是睡在了少时的梨花庭院里,醉卧花枝呆春来。      他凑上去,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瓣。      顾尚锦刚刚喝了红枣参茶,连呼吸都是甜的,让他忍不住一碰再碰,顾尚锦嘟着歪了歪头,青丝从胸口蔓延开,红狐毛的马褂下雪白的颈脖若隐若现。      轲华挑开衣领,露出前襟上大片锁骨,他眼神一暗,随手抽掉她的书,将整个人都打横抱了起来。床榻下的毛毯里,几只狼崽子睡得打呼噜,此起彼伏。轲华越过它们,将顾尚锦猛地抛在床上。      顾尚锦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是他,随即翻了个身:“别吵我!”      轲华可不管这些,自顾自的解了腰带,将那毛皮带子在顾尚锦的手腕上绕了两圈,绑住了。      顾尚锦一惊,缩手看了看:“你想要做什么?要打架就堂堂正正的来,刷什么手段。”      轲华胡乱踢了靴子,跳到她的身上:“所谓兵不厌诈,打架不单靠武力,也要靠智慧。”他俯□子,在她唇角咬了一口,“今日,你已经输了先招,赢不了了。”手指一抖,已经抽掉了襦裙上的细带。 作者有话要说:好嘛,明日的份量,大家懂地 所以,低调,我们低调的吃肉哈~ 今天双更达成,快来表扬我,啊哈哈哈,木有表扬明日就没有力气吃肉啦 ☆、二一章(未河蟹) 顾尚锦刚醒,睡眼半眯,脸颊酡红,发髻散乱,如醉酒的贵妃,慵懒的躺在床榻上,看着轲华不慌不忙的解开身上繁复的盘结。 她鼻音浓重地,打着哈欠道:“既然今日赢不了,那我认输就成。你从我身上下来。” 轲华单手从她的裙摆里摸了进去,指尖的厚茧似有似无的磨蹭着脆弱的脚踝,淡定地道:“古来胜者为王,哪里由得败者呼喝摆弄。我现在正在品尝胜利品。” 顾尚锦感到那一只恶劣的手顺着脚踝越来越往上,顺着纤细的腿骨摸到了膝盖,在穴窝里一轻一重的按压,掌心在盖骨上揉动。 她抖了抖,咕哝着:“你到底要做什么?” 轲华闷笑,胸膛伏在她的身上震动着,张嘴含住她的唇瓣,就如含食最细嫩的羔羊肉,啜得啧啧有声。一双眼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直把顾尚锦的装傻瞪成了尴尬。 她抿着唇,状是恼怒:“我还没睡够呢,你别闹我。”说罢,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轲华凑到她的耳瓣唤她的名字,热乎乎的气息拂入耳廓,痒得她直缩脖子,似怨还嗔的瞪他一眼。 轲华低声道:“我要做什么你还不明白?”说完,那手就顺着膝盖再往上,拨弄琴弦似的隔着亵裤在腿根内侧点点拨拨,激起细小的疙瘩。 顾尚锦僵着身子,索性将头埋入厚厚的被褥中,对他的动作不闻不问,只是露在褥外的耳垂意外的红透,仿佛刚刚成熟的蟠桃。 她意外的腼腆羞涩大出轲华意料之外,忍不住搂着她的腰肢紧紧的贴在自己身前,拨开发丝在她后劲处不停的吸-吮,看着那肌肤被他用力的啜出玫红,像是春日刚刚盛开的桃花,心里满满涨涨的强势因为她的温顺暂歇了下来。 心才落到实处,霍地感到腹部一痛,顾尚锦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束缚,单肘袭向了肚腹,双腿一瞪,人高高跃起再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几乎把内脏都给压了出来。 顾尚锦双膝压着他的双臂,脚腕抵在他的双腿之间,整个人蹲坐在他胸口,怒气冲冲地对着他胸口猛地锤了一拳:“兵不厌诈,想要非礼本公主你还太嫩了。” 轲华短暂的惊诧后反而笑了起来:“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也会有使美人计的一日。” 顾尚锦一甩长发:“能赢就行!” 轲华嗯了声,点头:“对,为了子孙计,我也得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才行。” 顾尚锦暗道不妙,撒腿就往外面跑,轲华手腕一震,长长的腰带直接卷了她的手臂腰肢,再一次被抛在了床榻上。 顾尚锦‘啊’的惊叫,轲华扬起手,猛地拍在了她的臀部。 两人反应都不谓不迅速,从顾尚锦挣脱反击到轲华最后压制不过弹指间,胜负已经走了两个来回。 皮肉的脆响在诺大的帐篷里格外的响亮。顾尚锦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如此对待,瞬间的惊讶后就是羞恼,正待寻得物事砸人,臀部又猛地一痛,似乎被什么给嗜咬了一口。 转头看去,轲华亮起雪白的牙齿对着她嗤笑。 顾尚锦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你这个登徒子!” “我早就想要这么做了。”说罢,轲华再一次挥起低头,朝着另外一边臀部狠狠的咬了下去。顾尚锦叫声不绝于耳,双腿乱蹬,揣在他的腰间腿上。 轲华索性掀开她的裙摆,单手钻进了她两腿之间,直接在大腿内侧掐了一下,下手太重,顾尚锦倒吸一口冷气,张嘴就朝着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轲华一点都不怕疼痛,直接压在她的背上,一手顺着腿根滑到了溪谷之上。 顾尚锦一震,新婚之夜的记忆喷涌而出,当即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只感觉那粗糙的指尖在谷口上下左右的圈动,一会在两处娇嫩上摩-擦-着,一会压揉上处的肉豆。手茧上细小的纹路比绣线要细,比丝线要粗,不慌不忙的滑弄着,不时试探的在细缝处由上而下的蠕动。 顾尚锦全身僵硬,狠狠的夹住双腿,直觉那指尖就是长剑,剑尖对准着最柔弱之处比划着,似乎在考虑怎样才能彻底将对手击溃。 她呜咽了一声,那手指已经钻入溪谷之内,温热的,硬直的碰触着脆弱的内壁。 热、干,是手指的触感。 指腹在体内转动一圈,依然寸步难行,他不得不一点点退出再慢慢的进入,如此反复。可顾尚锦的身子明显不大配合,他再如何温柔,这具身子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了新婚那夜的血腥中,不得丝毫清醒。 轲华试探了半盏茶的时分,不得不将已经吓得丝毫不敢动弹的顾尚锦翻转过身来,倾身去吻那苍白的唇瓣。顾尚锦哆哆嗦嗦的,还不忘用额头去撞他的鼻梁。 此时的顾尚锦意外的胆小,像是已经被割断过鹿茸的母鹿,胆战心惊的引来再一次的血光之灾。这样的她,让轲华即无奈又心疼。 他弯下身去,将半退的亵裤完全丢了开来,捧起她的臀部,深深的望了顾尚锦一眼,埋首下去。 这一次,替代手指的是温热的舌尖。 舌尖刚刚探入溪谷,顾尚锦就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只觉得那东西带着一股热流毫不犹豫的冲入体内,搅动着内部,往内再往内,激起一片酥麻。 顾尚锦摇晃着头,从所未有的触感由内之外的激发出来,几乎让她浑身发颤。 轲华的双手却还不停的揉捏着她的臀瓣,将那两团肉搓揉成各种形状。顾尚锦难受得想要躲避,轲华却又将她的臀部不停的往上顶动,一上一下。脊背弯到极处,她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溪谷之上,那舌尖深深的探入体内,像是灵动的蛇,扭动着头吐着蛇信子,舔、舐里面每一处嫩肉,激得她差点尖叫;等到他松手,臀部自然落下之时,那尖利的虎牙又相互摩咬着细小的唇肉,刺痛又麻痒,每一次咬动,都感觉体内有股热液要流淌出来,他再吸入口中,发出啧啧的响动。 顾尚锦面红耳赤,只觉得身子不再是自己的一般,无数尖细的麻感从溪谷泛滥出来,传达到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发颤。 她感觉自己被轲华抛入了熔桨之中,任由她被火红的岩浆淹没,烧灼她的肌肤,让血液沸腾,让骨骼发痛,皮肉、筋脉都被煮沸了一般,在熔桨内翻滚着。突然一个热浪打来,灭顶的红色冲入脑内,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双腿绷紧,十指怒张,一切声响都听不到,一切物事都看不到,茫茫然然的迷雾里只有她一个人肆意的翻滚着,无法醒来。 轲华抹去她一头的热汗,将腰带也解了开来,将她疲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双腿岔开,撑着对方还未从极乐中清醒,就着蜜液,猛地将巨龙插入了顾尚锦的体内。 他太急切了,急切的想要她彻底成为自己的女人,急切的想要她习惯两人的亲密,急切的想要她从内之外真真正正的属于他一人,安心的呆在他的身边。 他的巨龙已经忍得发疼,堪堪进入溪谷之中,也不管内壁紧得要勒死他一般,就挺动了起来。 顾尚锦迷迷糊糊的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热度又在飙升,她难受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细细的呻-吟-抗议。 轲华干脆按着她的后脑,含着她的舌尖不停的吸-吮-,把她含糊的拒绝和无力的挣扎都吞入了腹中。下-半-身毫不停歇的将她身子一上一下的挺动,往上时,龙头在内壁上摩研,落下时,巨龙更是恨不得直达谷心,将顾尚锦给戳得欲死欲活。 等到顾尚锦完全清醒过来,人已经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上下下,她目瞪口呆的锤了他一下。 轲华拍着她的臀部:“舒服么?” 顾尚锦不答,轲华就压着她的双腿,自己将巨龙停在她的体内,让她感受他筋脉的跳动,顾尚锦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终哼了哼:“原来这就是鱼水之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轲华道:“那就是舒服了。” 这大实话让顾尚锦又抓着他的耳朵狠狠的揪了一下,轲华立刻反击般的往上挺了起来,顾尚锦一震,只觉得体内那东西似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硬了。 轲华呵呵的笑着,在她的眼皮底子下,含住了其胸前的柔软,用力的抽吸着。顾尚锦对床底之事陌生又好奇,只看着他那白色的牙齿将那樱桃叼在嘴里,用舌尖挑-弄-着,冷热交织意外的刺激。 轲华与她对视一眼,松开口道:“你来动一下。” 顾尚锦问:“动什么?” 轲华倒在床榻上,扶着她的腰肢往上提了提,顾尚锦顺从的抬起,刚好卡在龙头上,轲华手霍地一松,顾尚锦就突地掉了下去,闷哼之下,那龙头居然进得格外的深,内壁激动的搅得更紧。 顾尚锦学什么都快,不过几个起落就掌握了主动,带着玩乐的心态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偶尔打着圈的滑动,她已经尝过美妙滋味,现在反而不急不躁。感到轲华那巨龙想要往上顶送时,她又抬得更高;当他躺着一动不动时,她又压着他的腹部前前后后的折腾,时不时问他一句:“舒不舒服啊?” 轲华说‘舒服’,她就果断的停了下来,叹一句‘累了’。 轲华说‘那我来’,她又半死不活的动弹两下,怎么都不让轲华如意。 可怜了轲华难得的一次纵容,居然就让顾尚锦抓住了要领,把他自己吊在了半空中要泄不泄,煎熬得很。 两个人又相互对视了一眼,轲华的眼中明白的表示:“继续武力解决?” 顾尚锦也毫不示弱,大有:“你敢反击试试看?” 不过瞬间,两人四拳又过了不少招,砰砰砰的打得热火朝天。 轲华到底奸猾些,手上不停,下-半-身也不歇着,直接上上下下的挺动起来,打着打着两人就热汗淋漓,面色潮红,顾尚锦更是双唇微微开启,在他用力太狠时泄露出一声两声呻-吟来,这反而成了最强的春-药,斗到深处,顾尚锦双腿越夹越紧,轲华那巨龙更是一触即发。 哄得一下对掌,轲华只来得及紧紧的卡住她的腰肢,将两人贴得严实密封,那无数的汗水和喘息都在最后一次冲刺下彻底的偃旗息鼓。 ☆、二二章   草原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岐崀山的山谷时,大合萨已经靠在马背上喝完了一壶酒。      帕琏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仰视着逆光的瘦马,还有刚刚从马背上滑下来的老人家。      身为王族,帕琏是草原上难得一位不必考虑争位的王。因为哥哥轲华命运多厄,反而让身为弟弟的他从小就被母亲和哥哥保护在了身边,像是拴在腰带上的羊羔,无拘无束不知人心险恶。      所以,从他被大合萨强制拉到身边照拂的时候,他有着相当大的怨气。      大合萨弟子众多,甚少去单独照顾过一个孩子,凡事都有女奴们操心,老人家顶多是教习弟子们星相。帕琏难以想象,一个人居然可以伴着星辰过一辈子。      “九王来了。”      “恩。”帕琏累及的蹲坐在石头上,伸手从马尾巴揪下一根毛,迟疑了许久后才开口,“大合萨,我惹祸了。”      合萨躺在铺地的毛毯上,撑着脑袋又灌了一口酒:“我早就知道了。”      “又是星星告诉你的?”      “星辰不止告诉了我你的过去,还告诉我你的将来。九王,在你第一天跟在我的身边起,我就说过,只要你不离开,你的一生都会顺遂平安,无牵无挂。”      帕琏立刻道:“我现在也活得很自在。”      大合萨笑道:“那你刚才还说惹祸了。”      帕琏挤到大合萨的脚边,颇为紧张的问:“你说,这次哥哥会不会原谅我?”      大合萨翻了一个声:“这事你得去问大君,或者是……阏氏。”      “阏氏,你们都让我去巴结那个女人!她是异族人,我身为苍蒙的九王,怎么可能去向她道歉。”顿了顿,“而且,她根本就不出帐篷,哥哥也有三天没见过人影了。安夫人说,阏氏把大君迷得神魂颠倒,以后苍蒙就是大雁的附属。等到阏氏生下世子,草原就没有我九王的位置了。”      “再没有位置,你也依然是大君的弟弟。”      “有什么用?”帕琏跳起来,“哥哥只在乎那个女人,根本不管我!”      “你只是想要引起大君的注意而已。九王,你要记住,你不当是大君的弟弟,还是苍蒙的王。你应该做一些符合你身份的事情,向大君证明你的能力。”      “比如”帕琏眼睛一亮,“打仗!”      “帕琏要成为苍蒙的勇士,为了子民和大君而征战沙场。那时候,苍蒙人会记住你,大君也会更加看重你。”郭莺亲手给少年倒上一杯奶茶,“要知道,没有上过战场的男人,不是草原人,也成不了苍蒙的武士。”      “可是现在没有仗可以打。”      “快了,”郭莺说,“就快了。帕琏一定要成为苍蒙最勇猛的武士,成为手握重兵的第一人,到那时候,就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大君也不会再忽视你。”      “好!”少年坚定的点头。      郭莺看着他气势雄壮的走出帐篷,不觉笑意更深。      安夫人在一旁道:“那时候,九王也一定对侧阏氏言听计从,不会再让那个狐媚子轻易欺负你了。”      郭莺轻柔的叹口气:“帕琏是我最后的指望了,真希望他是我的孩子。”她抚着肚腹,“听说大君今日才开始接见贵族,商讨政事?”      安夫人冷哼:“如果不是郭将军派人去求见,大君估计已经被那狐媚子给吃得骨头不剩了。三天三夜,再身强体壮的汉子也受不住这样折腾啊,大君怎么也糊涂起来了。”      “谁让大雁的女子姿色过人。”自怨自艾了一会儿,郭莺就吩咐道,“去把我前些日子缝制的皮帽拿出来。”      安夫人喜道:“侧阏氏今晚准备去大君的帐篷么?”      “不,”郭莺站起身,“那是特意为阏氏做的。”      一顶纯白地无一丝杂毛的白狐帽,帽上镶嵌了无数的玛瑙和宝石,看起来珠光宝气华丽非凡。不过,只要是苍蒙人都知道,天底下不止一顶这样的帽子,还有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早在三年多就出现过。      这一顶新帽子,顶多是一个模仿品,是一件赝品。      实际上,修养的这段日子顾尚锦是什么人都不见。她嫁来苍蒙,见过的苍蒙贵族们也屈指可数,除了成亲那一日受过贵族夫人们的朝拜外,平日里大雁人和苍蒙人之间几乎是无形中铸起了一道城墙,谁也不想打开城门让对方进入。      那一夜之后,轲华与顾尚锦相当于打开了欲一望的匣门,不分白日黑夜的在床榻上颠鸾倒凤,享尽欢愉。      “再这样下去,本宫迟早会力竭而亡吧?”顾尚锦难得的爬起床,泡在浴桶里嘀咕。      伺候着她起身的青霜道:“力竭了再睡就是。不过,我猜测大部分苍蒙人都怀疑他们的大君会米青尽而亡。”      燕配合着青霜一起把被褥床单等都撤换下来,脸红红地问:“公主,今晚要不要炖一点补汤。嗯,陪嫁的药材里,鹿茸、虎鞭等物还没启封呢。”      “唉,弄吧,本宫要大补。”      青霜打趣道:“那大君要大补特补。”      顾尚锦撩起一泼水,咂咂嘴道:“慢慢来。唉,不知道狼鞭的效果如何,下次让小七弄些新鲜的备着。”      青霜已经听不下去了,嗔道:“公主,你也太不知羞了。”      “这里又不是大雁的宫闱,怕什么。在秦山关的时候,我说话比现在粗痞更多,也没人提醒我注意羞耻。”      青霜闭了嘴,服侍着顾尚锦沐浴完,正端上早膳,那头就有人禀告大君来了。      顾尚锦看着男人大跨海步的走来,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浓汤:“不时再跟臣子们商议要事么,怎么快就跑来做什么?”      轲华凑到她的手边,硬是抓着碗边咕噜咕噜的喝干了汤汁,这才道:“我饿了,就来了。”      顾尚锦看着空碗,撇撇嘴:“你们苍蒙没有人给你备吃的?”      “有。不过不及你这里的美味。何况,”他压着她的头,在唇边偷了一个吻,“这里还有美人相伴,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用膳好。”      青霜等人这几日已经习惯轲华的‘不知廉耻’了,纷纷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继续忙活。      轲华急匆匆的添了半饱,才状是无意的道:“你别太责难帕琏了。他这几日胆战心惊的,躲得人影子都不见了。”      顾尚锦似笑非笑的剔他一眼:“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我怎么会为难他。”      咦轲华对顾尚锦的了解,越是这么说,说不定帕琏越是会倒霉。      “你可以罚他习武,或者读书,再不行可以面壁思过。”      “不痛不痒。你这是罚他还是宠他?”      “那你准备怎么办?”      “唉,大君都求情了,干脆,我就罚他数数吧。”她指了指蹲在桌边,伸长了舌头流口水的狼崽子们,“如果九王能够把这些小家伙身上的毛发数得一清二楚,我就原谅他。”      轲华哭笑不得,最终摇头道:“随你吧。”      早饭吃了一半,轲华一双眼就做贼似的钉在了顾尚锦的身上,一手握着她的腰肢,咬着耳朵道:“等下陪我歇息一会儿?”      顾尚锦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奶糕,眼也不眨:“有人说了,再这样放一浪形骸下去,你迟早会米青尽而亡,成为苍蒙历史上第一位死在阏氏床榻上的大君。”      “你当我们草原人的身子跟大雁的书生一样,经不起折腾?我这可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铮铮铁骨,敲不瘪,砸不烂,砍不动,吹不走……”      顾尚锦嗤笑他:“你这是顽石哪!”      轲华已经含着她的颈脖口及口允:“嗯,你就是滴水穿石。”说着,一只手就若有似无的她胸前的柔软上碰触着。      顾尚锦推开他的脑袋:“也不嫌害臊。”      “我为啥要害臊?我们草原人历来直来直往,想要什么就只说,而且说得出就做得到。”干脆把她抱在腿上,抓着她的筷子将一口獐子肉送到了自己口里,吧唧吧唧着吞了,又亲手端起端起奶茶送到她的唇边。      顾尚锦捏着他那作乱的爪子,看了看眼前的东西,皱眉道:“我现在看到这个就觉得怪异。”      轲华凑上去,嗅了嗅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不就是一碗白白的嫩嫩的滑滑的奶茶嘛,有什么怪异的?      两人对视,轲华闷笑道:“好吧,我喝了它,你吃粥。”真的大口大口的把奶茶喝了干净,喝完了,嘴巴外围就多了一圈奶白色的奶渍。      轲华伸出舌头添了一圈,顾尚锦倏地面红耳赤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怎么越来越色了,以前你可老实了。”      “以前我什么都不懂,偷你一个吻都要胆战心惊做半日的准备,还生怕被人瞧见笑话我。吻完了,自己同手同脚路都不会走了,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你表哥还以为我被魔症了,喊了一个婆子说是替我收魂。”      顾尚锦推他:“你那哪里算吻,顶多是碰我一下。”      说起少时的事情,两人明显有了共同话题。轲华那冷峻的脸也柔和了许多,眸中荡荡漾漾的泛出无数的深情来。      他抱着顾尚锦摇晃了两下:“我很兴庆遇到了你。所以,哪怕当时受了天大的欺辱我也忍耐了下来,心里对父亲兄弟的恨似乎也不那么重了。”      顾尚锦拍了拍他的脑袋,正抬头,青霜一脸平静的来报:“大君、阏氏,侧阏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方:你说奶茶像什么? 顾(偏头):我哪里知道。 方:你怎么不知道?这几天不是都见过吗? 顾(正色):我没见过。不过你肯定是很熟悉了,不单见过还喝过。 方:…… 我怎么觉得轲华越来越色了,扶额 PS:还有亲没法邮箱下载或者无法解压缩包的没?有的话,吱一声~~ ☆、二三章   “她来做什么?”轲华皱眉,“让她进来。”      青霜小心看顾尚锦一眼,得到示意后才转了出去。      顾尚锦拍了拍衣摆,刚要起身,轲华就扣住了她腰肢:“去哪里?”      “当然是去歇息。这些日子我累坏了,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轲华捏了捏她脸蛋,顾尚锦恼火的张嘴去咬他,轲华不由笑道:“生气了?你也不想想,这个时辰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见我。谁也没料到我政务还没处理完就跑过来了。”      顾尚锦嗤笑道:“是,大君说得是。您的侧阏氏是特意来见本宫的,谁让本宫不懂得后宫处事之道,独占大君宠爱多日,让他人生了怨气,不利已您的后宫安稳啊!”      她这怪音怪调的样子反而让轲华越发高兴,在她颈间狠狠的吮了一口:“我苍蒙又不像你们大雁那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每日里换一个妃子侍寝也怪不得内里空虚,心志不坚。”      顾尚锦一把打开他的爪子:“我不管她是来见谁的,横竖你在这里,给我把她打发走。”      轲华根本不放手,死死的把她压在怀抱里。一个扭来扭去挣扎,一个蛮横捆缚,看上去倒像是闹矛盾的情人,郭莺进来见到就是两人这般‘蜜里调油’的情景,不由得眼眶一红,喃喃的唤了声:“大君……”      这一声百转千回,任是铁石心肠也瞬间化成了绕指柔。可轲华这个人的心肠在外人看来是真是一颗顽石,他老神在在的坐在正位上,怀里抱着暗生闷气的顾尚锦,平静地问:“有何事?”      郭莺多日未见他,乍见之下只恨不得扑到他的脚下一表衷情,可抬头即见顾尚锦似笑非笑的神色,心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似的,冷了下来。      她规规矩矩的见了礼,咬了咬牙,轻声细语道:“也没什么要事,只是前些日子奴隶们猎了一只白狐,得了一张好皮子。我担忧阏氏不适苍蒙的苦寒,特意将皮子缝制成帽,赶在阏氏得空之时送来。”      ‘得空’,看看这位侧阏氏多会说话,简直是字字珠玑,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玲珑之心。      顾尚锦眉头一挑,两指用力就掐上了轲华的皮肉。      这点力道,轲华根本是不痛不痒,只颇有深意的盯了郭莺一眼,淡淡地道:“你倒是多心。”      郭莺脸庞微红,立即道:“我还为大君缝制了过冬的衣衫等物,也不知道是否合身。不如请大君即刻回帐试穿,若是有改动,我也可以连日修好。”说着,亲自从安夫人手中捧过了物事,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了轲华与顾尚锦面前。      宫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顾尚锦从那帽子上收回目光,撑着轲华的肩膀轻而易举的站起身子,一步步绕到郭莺的身旁,视线在她头顶戴着的白狐帽子上环绕着,轻笑着道:“侧阏氏真是辛苦。”      郭莺垂首,指尖紧张的揪紧了裙摆:“为了苍蒙的安稳,这点绵薄之力实在不足挂齿。”      “说得真好。”顾尚锦点了点她帽上的红宝石,那么亮,就像猫儿的眼,在黑夜里咄咄逼人,诡异成妖。她侧身倾向郭莺,“只是不知为何,侧阏氏为本宫缝制的帽子与你头上戴着的这一顶如此相似呢?侧阏氏这是提醒本宫,你的地位与本宫不相上下,应该受到平等的对待,是不是?”      郭莺莞尔:“公主是大雁送给大君的阏氏,而我是我们苍蒙公认的阏氏,难道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她盈盈望向轲华,丝毫不管对方已经阴霾下来的脸色,一往情深地道:“何况,我头上这顶皮帽还是我未出嫁时,大君送给我最重要的礼物,是聘礼中最珍贵的一份礼物。”她坦然迎回顾尚锦,“怎能与我送给阏氏的相提并论。”      两人目光相碰,几句话中就已经交锋几回,谁也不会退让,谁也不愿坦诚自己受到了侮辱。      顾尚锦撩了撩长发,背过身去拿起桌上的帽子在手中转了转:“原来它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啊。”      郭莺愣了愣,不知为何鼻翼酸涩:“对,不过它也是这世上唯二的礼物。”      顾尚锦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含笑地望向已经乌云笼罩的轲华:“想来侧阏氏并不知晓,不管是在苍蒙,还是在大雁,本宫的礼物从来都是必须世间独有。既然别人有了的东西,本宫是万万不会要的。”      郭莺直起腰背:“这话也太虚了些。阏氏你现在不就有一样东西与我共享么?”      顾尚锦眯着眼,瞥向轲华:“是啊,怎么办呢?不如……”她坐在塌边,半靠着轲华,一双魅惑的眼凝结在男子的脸庞上,不知不觉中,在座的两人都不自觉的看向她。      顾尚锦单指挑起轲华的下巴,轻笑道:“不如,大君就将侧阏氏废了吧。”      “什么!你……”郭莺几乎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瞪着上方笑得奸诈的女子。她怎么可以胆大妄为的说出心底的话?又怎么敢坦然直白的挑唆大君废弃她?她怎么敢……怎么敢当着郭莺自己的面,让她尊严尽失!      郭莺瞬间跪了下去,泪满眼睫,哽咽:“大君,阏氏好毒的心肠!我自认从未得罪过她,也未在臣民之间挑唆两国之间的和睦,为何,为何……大君……”      座下的女子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在她的一生中,从未如今日这般的委屈,也没有今日这般的胆战心惊,更是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真真正正的悲愤填膺。      她原本以为顾尚锦会在看到帽子的同时,就与轲华争吵;她也以为,顾尚锦不敢也不会将对郭莺的厌恶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她更加没有想过,顾尚锦居然敢在她的面前逼着大君废弃她!      太出乎意料之外,震惊、慌乱无措之间郭莺只能以哭泣来表明自己的惊诧和委屈。      在那一份特殊的礼物之前,郭莺的善解人意和宽容大体与顾尚锦的睚眦必报狠辣无情形成对比,任何男子都会为郭莺抱屈,为顾尚锦的‘不识抬举,妖言惑众’而感到厌恶。      顾尚锦任由郭莺哭得心胆俱裂也依然老神在在。      她可不是能够委屈自己的性子,她也没有大度到可以把自己的夫君分享给其他女子,她恨的时候可以亲手杀了对方,爱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容不得一粒沙。      可笑的是,郭莺以为大雁的女子都是温柔的,是隐忍的,是柔弱无依可以任人欺凌的,顾尚锦用言行告诉她:郭莺你错了,乃至于你们整个苍蒙都错了!      “心疼了?”顾尚锦扯着轲华的耳朵。      轲华拿过她手中的狐皮帽,随意一抛就抛向了狼崽子们毛毯上,一群野兽崽子嗅到猎物的味道纷纷扑上去抓挠着,瞬间就将一顶华美的帽子抓得毛发纷飞,珠落满地的破败品。      他再一次把这个狡猾的女子搂在怀里,深深的吻了下去,搅着她的舌,吞没她的气息,一双大手紧紧的勒紧再勒紧。      顾尚锦气喘吁吁的推开他的脑袋:“你想弄死我吗?”      轲华舔着她红灿灿的唇瓣:“我怎么舍得。”      顾尚锦笑道:“那你到底舍不舍得把侧阏氏给废了?”      轲华的手在她腰间揉了揉,附耳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顾尚锦对他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死在了岐崀山上,你会如何处置她?”      轲华愣了愣,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你要听实话?”      “自然。”      轲华腾得起身,疾速冲到郭莺面前,在她的泪眼中倏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众人俱都吓了一跳,可没有人敢上前,安夫人叫得惨烈,只看到轲华双目赤红,发指眦裂,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被激怒的兽王死死的咬住了让他恨之入骨的猎物,随时随地就要见对方碎尸万段,尸骨无存。      郭莺面色由白变红,最后成了绛紫,她开始还挣扎着,待看清轲华那恐怖之际的神色时却突然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闭上眼,张了张嘴,最终闭合。      安夫人的尖叫几乎要撕裂了整个宫帐,武士们蜂拥的冲了进来。      众目睽睽中,每一个人都似乎被轲华那暴露的气息给威慑。现在的他像极了三年多以前那个血腥夜晚中,亲手将弯刀刺入老大君心口的男子,绝望、痛苦、愤恨,无尽的悲苦像潮水般铺面而来,瞬间将所有人都给冲打得麻木。      顾尚锦冷冷地看着,看着自己爱了多年的男子在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发疯发狂,心底满溢的悲伤几乎要将她也吞没了。      她一直知道,方归云轲华爱顾尚锦;她也知道,顾尚锦一直忘不掉方归云轲华。      他们在那么长的岁月里相知相伴,不分彼此;他们爱得太深,恨也更加刻骨。      再见之时,顾尚锦不知道他的真心还剩下几分,她也不知道他还能够给自己几分,一直到此时此刻……      “放开她吧,”顾尚锦从背后拥抱着他,轻轻的喃喃,“我知道了,我已经明白了。”      她将脸庞贴在他的颈脖处,感受那肌肤下跳动的筋脉:“我在这里,轲华,我在你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要二更没? ☆、二四章   寂静如昔。      大合萨敲了敲手中的烟斗,率先走出了帐篷。      顾尚锦看着床榻上的轲华,现在的他就像无害的银狼,在最安全的洞穴里,头枕着手臂沉沉的睡着。他的眉间有道深深的沟痕,如老鹰般的眼眸也闭合了摄人的光芒,一脸平静,浑然没了早上那般疯狂的模样。      顾尚锦随着大合萨走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往半山腰走去,青霜领着两个侍女远远的跟着,显然不是很放心。不同其他人的帐篷,大合萨喜欢靠着山壁居住,就像在草原上的时候一样,他的帐篷周围除了流淌的河流还有堆积成围墙的石头。      山谷外的强风依稀呼啸着,头顶的天空看上去白苍苍一片,没有一点眼色。      老合萨的背脊半弯着,一步一个脚印的循着小路上山,不时回头看一眼。顾尚锦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两人脚下如蜂巢般铺散开的帐篷群。      “在大君还小的时候就很少与自己的姆妈住在一起,他大部分时候都被自己的兄弟嘲笑,然后哄赶。大腊月的,只能跟我这个老头子挤在山腰的破帐篷里,一挤就是好几年。”      顾尚锦侧身,脚下的山风吹得裙摆烈烈做响,可她本人却像山路上竖起的碑石,屹立着一动不动,浑然有种坚毅的气势,在无声中俯瞰着山底的子民们。      轲华的身世顾尚锦知道些,不过不如她的生父赵王清楚。轲华少年坎坷,也甚少提及自己所受的苦难。顾尚锦的记忆里,依稀只记得初见时对方如幼兽般警惕的神色,还有拿简单粗暴而有效的攻击路数。      “大君比九王大了整整一轮,九王出生的时候,大君已经能够在草原上独自生活了。有时候出去打猎,还能给我这老头子偷偷带回来一两张完整的皮子。”      大合萨从腰袋里面抓出一把烟丝撮了撮,放在烟斗里点燃了,猛地吸了两口才继续道:“说起来,草原里的孩子大多都不幸,因为部落与部落之间年年征战,为了最肥沃的牧场,长大的男子汉们不得不举起刀剑去拼搏,一旦死了尸骨都找不回来。他们的女人就带着孩子改嫁的,抛下孩子另嫁的更加多。大君的姆妈原本是一位王妃,王死了,老大君就抢了过来,所以很多人都说大君不是苍蒙的种,这让他的日子格外的苦一些。”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大合萨苦笑了一下:“阏氏见过我们的奴隶吧?那时候的大君明明是皇族,却被人当作奴隶对待,打骂侮辱都是家常便饭。”他抽够了烟,又在石头上磕了两下,继续往山上爬。      “最后一次,他被自己的兄弟压在了河里,扒了衣服,说要阉割了他,然后在他身上挂着石头沉河。”      “他跑了!”      “对,跑了。他把三王子的眼睛给戳瞎了,用河边的石头。我给了他一些干粮,让他离开,谁知道他懵懵懂懂的跑去了秦山关。”      顾尚锦笑道:“那时候他就跟一条难以驯服的野狼一样,到处的咬人,每日里都要跟我打一场。”      老合萨轻轻笑了起来:“我知道,他都告诉我了。”老人家钻入帐篷里,开始翻找需要的药材,一边说,“不过他说得更多的是在你们大雁学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他上过了真正的战场,遇到了善良的平民,还有”老合萨直起身子来,居然从一大堆药材里面翻出了一本枯黄的书,他抖了抖,意味深长的凝视了顾尚锦一眼,“还有包容一切的皇族。”      老合萨将药材和那本书都放在了她的手心:“苍蒙教会了大君何为生存之道,大雁却教会了他为人之道。”      顾尚锦抿了抿唇:“可是,大雁对他再好,他也依然要回来。哪怕拼了性命也要会到大草原,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是因为,大雁是羊,苍蒙是狼。狼只能在狼群里重新找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顾尚锦离开之前,忍不住问老人家:“你说苍蒙是狼群,那是不是代表着随时随地有人会要推翻他?”      大合萨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苍蒙人需要的并不是方归云轲华,他们需要的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繁荣强大的大君,不是那个少时被他们欺辱的奴隶王。”      现在,这位奴隶王正蹲坐在小路的尽头,看着顾尚锦衣袂飘飘的从山腰上下来。      顾尚锦将东西抛到他的手里,问:“怎么起了?”      “醒来就自然起来了。大合萨跟你说了什么?”      “一些过去的事情,比如你弄瞎了自己兄弟的眼睛。”      轲华呵呵的笑:“那是他咎由自取,他甚至想过要扒了我的皮做人皮旗幡,挂在自己的帐篷顶上,每天都可以看到我的人皮在风雨里面飘摇。”      顾尚锦耸了耸肩:“真够残忍的,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      “对,”轲华继续笑道,“他只是在打猎的时候,差点用箭把我射个对穿。”      顾尚锦问:“你的父亲不管你们?”      “他们都说我是野种,说的人多了大家都相信了。何况,父亲也不少我一个儿子。”      “那九王为什么生活得很好。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姆妈相当疼爱他,寸步不离的照顾。”      轲华无所谓地解释:“因为怀他的时候,我的姆妈只有父亲一个男人。”他拉着顾尚锦的手,在小路上晃悠悠地走着,“还要问什么?”      顾尚锦深吸一口气,反握住他的手掌,感觉掌心里传递来的温度:“听闻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有你父亲最宠爱的女子,包括他们的孩子?”      “不是传闻,”轲华说,“是事实。我杀了他们,一刀一个,在那些女人的面前砍了她们孩子的脑袋。”      顾尚锦停住了脚步。      轲华很镇定地站在她的身边:“对于草原人来说,兄弟之间互相残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些女人到处说我是野种,不是父亲的孩子,是为了让我失去继承大君之位的权利。我知道我姆妈的身份,我也自认争不过,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可以欺辱我,诬蔑我,陷害我的理由。”他扬起头,“就算我真的是野种,对外而言我也依然是苍蒙的六王子,是苍蒙的皇族,是父亲的儿子。”      “可是那时候的苍蒙,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我,他们甚至命令奴隶跟我称兄道弟!”      父亲不认,母亲不疼,只有大合萨收容了他。他就像一只被强行折断了翅膀的雄鹰,不止一次的震动着羽翅想要飞起来,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也可以翱翔,可是别人都看不见,或者说,他们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一如既往的充当着强者打压着他欺辱着他。      “我必须杀了他们。如果放走一个,来年,他们的报复会比我跟恨,更加残忍。”      弱肉强食!      苍蒙如此,大雁也是如此。      顾尚锦闭了闭眼,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郭家!”      轲华重重的哼了一声:“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番,就跟当初我方家一样,他们同时都在几个王子身上投注了兵力和财力,任何一个王登位成大君,他们都是首要大臣。”      顾尚锦再一次强调:“郭莺!”      轲华早就知道顾尚锦要问,只是等到她问出口的时候,轲华还是有点犹豫了,最终平板的叙说了当初的情景。      那时候轲华从赵王手中借了三千精兵,本是打算靠着这三千兵马杀回苍蒙,夺取大君之位。只是,到底胆识有余计谋不足,在尝试野外埋伏老大君时就被重创,是野游的郭莺救下了他,偷偷的藏匿了起来。      之后,郭莺以爱慕他为由,强行从郭家要来了一千兵马随他所用。一千兵马并不多,可是,对于轲华来说,能够在苍蒙部落随意走动的武士比异族来的大雁人更加容易获取胜利。      他混在这一千兵马当中,一起参与了当时的游猎。暗中命令大雁的骑兵个个击破其他王子的狩猎部队,自己则在大部队的酒水里下毒,领着那一千人堂堂正正的杀入了大帐,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转头疾奔,领着剩余人马装作逃兵,回到了族群,将驻守部落的哥哥和皇族女眷孩子聚集在了一处,上演了泯灭人性的大屠杀。      一场夺权在短短几天内就让苍蒙皇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郭莺成功的晋级为大君的女人。      面对面和心不合的苍蒙,轲华步步为营,隐忍的痛苦与屠杀的快意洒满了大君的宝座。      “他们要财富,我给他们财富;他们要荣华,我给他们荣华;我会等待,我会忍耐,我迟早会将苍蒙掌握在我一人手中!”      顾尚锦看着前方男子那宽阔的脊背,仿佛看到了一座高山,看到了山外的白云,还有那翱翔天际的飞鹰。 作者有话要说:凶悍野蛮的草原人,唉,我突然想念温文尔雅的大雁男子了QAQ 二更达成,要表扬! ☆、二五章   大合萨说大雁是羊群的话,顾尚锦一笑置之。      她一手翻阅着合萨给她的古书,一边将手中血淋淋的肉块抛到狼崽子们的身边,看着一群小野兽为了一块肉斗得你死我活。      在外人看来大雁是羊,可是又真的有几个国家从大雁手上讨到过便宜?      大雁,只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已。      这些日子顾尚锦都懒洋洋的不大想动,郭莺差点被轲华掐死的消息几乎成了苍蒙贵族间私下流传的秘密,这让不少想着挑拨是非的人斟酌了一下自身的份量,难得的,顾尚锦享受了一把被人又怕又恨的感觉。      佘小七已经把顾尚锦给他的药材都分了类,仔细辨认了番:“其实就是一些安神的药,有些可以制成香料,有些口服,能够凝神静气。”      “轲华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稳,你弄几副熬了给他喝就是。”顾尚锦扬了扬手中的书,“重点在这里,你们猜这本书里面写了些什么?”      佘小七正在将药材过秤,无所谓地道:“难道是苍蒙贵族名单?”      顾尚锦笑道:“那种东西,我手上都有,要别人给作甚。”不单是苍蒙的贵族和皇族们的喜好和弱点,甚至于草原上其他部落有头有脸的人物的所有家财奴隶有多少,顾尚锦也都一清二楚。      只是,她现在是收起了利爪的狐狸,准备在肉食充足的冬日里好好冬眠一番,虽然手上影卫们传递来的讯息不少,她却甚少有部署。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苍蒙阏氏这个身份名至实归到底。      哪怕在草原上,她顾尚锦的眼底也不止苍蒙这一块天空,她一直望得很远很远。      正发着呆,帐篷外就传来了轲华的说话声,还有帕琏的争论:“为什么不让我去?连赤那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已经可以上战场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轲华掀了帘子进来,看着顾尚锦懒洋洋的依在榻上一动不动,就转头对帕琏道,“赤那那是碍着你的身份不敢对你下重手,你赢得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帕琏一心扑在争吵上,也没有看清地盘,自然而然的抬脚进了帐篷,口里依然在争辩:“反正我是赢了。哥哥你答应了的,只要我赢了就让我跟着你上战场。”      “战场不是儿戏。”顾尚锦冷冰冰地插话。      帕琏一愣,下意识的倒退一步,面色白了又红:“你一个女人,知道什么!”      顾尚锦嗤道:“你一个毛孩子,又知道什么。”      帕琏挺起胸膛:“我已经是苍蒙的武士了!”      顾尚锦一指在称药的少年:“小七,你来会会这位新晋级的武士。”      佘小七只在轲华进来之时行了礼,之后是头也不抬:“阏氏,持强凌弱是不对的。”      顾尚锦大笑,帕琏越发面红耳赤,抽出腰刀就吼:“我们来决斗!”      佘小七难得地瞥他一眼:“一个连自己的刀都没有见过血光的人,居然敢跟人决斗,你拿什么来斗?”      “我拿我的命来斗!”说着,举刀就朝佘小七砍了过去。      这帐篷里,除了轲华两兄弟俱都是顾尚锦的人,不说每个人的武功都拔尖,至少都是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的人,显然的,一看帕琏那姿势就知道这娃儿根本不够看,他简直是被轲华给宠坏了。      只听到哐的一声,那柄弯刀就夹在了秤杆与秤坪之间,那只有小孩巴掌大的金秤硬是将那锋利的弯刀卡得一动都没法动,帕琏那一身蛮力在此处毫无用武之地。      顾尚锦好笑的捏着帕琏的肩膀,对方只觉得突然一股巨力压在身上,几乎把半边身子压垮了。      顾尚锦对轲华道:“如果你那时候也如九王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说不定根本没法在秦山关活下来。”      轲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闹着要跟我去打仗,也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认定了只要上了战场就可以成为有用之人。”      顾尚锦轻笑,扯了扯帕琏的耳垂,轻飘飘地道:“那是,别人总以为战场是建功立业的地方。实际上,只有真正上过战场,在战场打拼过的人才知道,战场上只有两种人。”      帕琏不服气的问:“哪两种人?”      “活人,和死人。”      帕琏一震,只见刀刃被顾尚锦随意的捏起,连刀带人,将帕琏重重的摔了出去。      “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上战场就是给别人送人头,让别人建功立业飞黄腾达的。想想看,随随便便一个小兵就可以砍下苍蒙的九王的脑袋,这是多大的功劳。”      帕琏面红耳赤,拖着刀爬起来,对着轲华吼道:“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轲华没吱声,顾尚锦倒是回了一句:“我们等着那一天。”      转头,顾尚锦就压在了轲华身上,相当倨傲地问:“打仗?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好事?”      轲华握着她的手:“在草原上,每年的开春草地都还不肥沃的时候,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生存下去就会发生小规模的争斗,为了抢夺更多的粮食和畜牧。”      “年年如此?”      “对。”      “我要去!”      轲华一愣:“你去干什么?”      顾尚锦干脆整个人盘腿坐在他的身上:“你不会以为我顾尚锦是那种安分守己呆在后方,给你们男人看孩子照顾老人的弱女子吧?”      轲华笑道:“你自然不是。”      “所以……”      “可我的后方照样需要你来看顾。你知道的,这里有很多贵族,就算许给他们再多的财富,也没法填饱他们的胃口。他们随时随地都想要蚕食苍蒙的一草一木。你得在后方防着他们。”      顾尚锦戳着他的鼻梁:“你糊弄我!你把他们的兵马都带走了,他们靠什么造反?”      “你的父王赵王,就算被大雁的皇帝调走了所有的兵马,也依然可以威胁到皇帝的宝座。这是一样的,岳父有私兵,苍蒙的贵族也有私兵,他们还有奴隶,为了活命,奴隶比武士们更加敢去拼杀。”      顾尚锦揪着他的鼻梁左右摆动:“原来你的地位这么不稳,早知道我就嫁个独揽大权的君王了,省得还陪你提心吊胆的。”      轲华双手往她腰间一掐,目光凶狠:“你敢!”      顾尚锦哈哈大笑:“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去打仗,这后方就随便我怎么折腾了,希望到时候你打仗回来,那些个贵族还有命在。”      “你这只吃人的狐狸!”轲华压倒她,死死的咬住她的颈脖。他知道,肆无忌惮的顾尚锦最为可怕,这里不是大雁,她是真真正正没有什么可以顾及的,论杀人,顾尚锦的手可比轲华的软不了多少。      冬日的风越来越烈,待到大年三十,山谷里也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帐篷里日日都烧着火炭。      苍蒙的守岁并不叫守岁,而是乃日。这一天,家族里所有的人会聚集在一起办起宴会,然后送火神。苍蒙的皇族并不像大雁那样,每到重要的节日宫廷里就会大摆宴席,歌舞升平的庆祝一番。      轲华在腊月十五那一日就举办了宴会,召集了山谷里所有的族人一起欢庆,顺道将封赏也派发了下去。到了年三十,除了帕琏,郭莺却是不敢再来了。      顾尚锦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过年,前些日子就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待到年三十,看着轲华忙前忙后的送了火神,她也给自己的人发了红包之后,就整个人龟缩到了榻上,任由轲华如何寻她说话也不吱声了。      狼崽子们已经有了三四个月大,圆球似的围在顾尚锦的身边滚来滚去,那只银色的小狼更是靠在了顾尚锦的胸口,趴在她的臂弯里睡得要打呼噜。      诺大的帐篷里暖风习习,琳琅满目的糕点吃食摆满了两个桌台,轲华一人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着,偶尔往后靠了靠,感觉顾尚锦那垂落的指尖在后背划过就觉得异常的安心。      他知道她为何萎靡不振,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要回去父母身边,与弟弟一起过年,一直到中元节后才会回到他的身边。      那些年,他白日里与士兵们嬉笑打闹喝酒吃肉,到了晚间就一个人游荡到顾尚锦的院子里,趴在那颗光秃秃的梨树上睡个混沌觉,然后掰着手指数着她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他不用担心她会离开,只要回头,或者伸手,他就可以触摸到她的温度,听到她叽叽喳喳的话语,胸膛里就好像泡在了温水中一样,荡荡漾漾。      轲华知道自己在笑,他忍不住含了一口酒,爬到顾尚锦的身上,就着唇瓣给她喂了进去。      顾尚锦抬脚踹了他几下:“一边去。”      轲华把她抱在了怀里:“陪我一起喝酒。”      “跟你喝酒没意思,又没有输赢。”      “那我们来赌酒,输了的人答应胜利者一个条件。”      顾尚锦掀开眼皮子看他:“什么条件都行?”      轲华斟酌了一下:“只要不是离开我身边。”      顾尚锦莞尔一笑,露出点奸猾来:“这个容易。”撸起袖子,提起酒坛就倒满了两个酒杯,“来,今夜本公主就陪你赌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你们懂得,会上肉 PS:热感冒了,混成了一天,求问不吃药的良方~~ ☆、最新更新   猜拳、喝酒,比斗这种兵营里的粗汉们最擅长的事情,顾尚锦也是手到擒来。      大碗的喝酒,大声的吆喝,脚踩桌案撸起袖子划拳,不多时,本来冷冷清清的帐篷里就吵吵闹闹,两人的桌案上堆着的空坛子也越来越多。      轲华喝得肚子鼓起,摇晃的站着:“我去更衣。”      顾尚锦半倒在塌边,拉着他的衣摆:“不准去!轮了输赢才准离开。”      轲华憋着肚子,他方才就喝了不少,与顾尚锦拼酒的时候更是没灌了好几坛子,已经是箭在弦上:“回来了继续再拼就是了,快放开。”      “我不!”顾尚锦嘿嘿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告诉你,要么你憋着继续喝,要么就直接认输然后去更衣,二选一。”      “你这是耍无赖了?”      顾尚锦打了一个酒嗝:“是你太无耻!照你这样,一边灌酒一边放水,那还拼什么?拼三天三夜也拼不出输赢来。我姑奶奶警告你,只要你离开这里一步,你就输了!”      轲华急了:“我们开始可没有定这样的规矩。”      顾尚锦俏眼一瞪:“所以现在定也不迟啊!”      轲华干脆蹲了下来:“好吧,你说说你的目的,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我要去打仗!”顾尚锦高举双手,巴着他的肩膀,“我要去打仗,我才不呆在这里跟一群禽兽大眼瞪小眼,我要去上阵杀敌,我要弯弓射大雕,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在你背后捅刀子。”      “恩,我相信你一个不如意的确会不听我的调遣,自己带兵去收割人头了。”他抓住她的双手,“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      顾尚锦哼哼,举起酒坛子:“那你再喝!”      轲华已经缓过了气,一边给两人斟酒一边道:“你不问问我有什么要求?”      顾尚锦脑袋一撇:“我管你什么要求,反正我是不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就是了。”      轲华把已经半醉的她拉到身边,将酒碗送到她的唇边,附在她耳边道:“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儿子。”      顾尚锦刚喝了一口就全部噗到了他的身上,抬脚就踹:“本公主不是来给你生孩子的!”      轲华笑嘻嘻的问:“那你是来做什么的?难道只是为了与我颠鸾倒凤,鸾凤和鸣?”      顾尚锦一脚踩在他肩膀上:“本公主是来抽你这个负心汉的!”抡起胳膊就朝着他打了过去,轲华哈哈大笑,抓着她的指尖放在口中咬动。      喝多了酒,人也迷糊迟钝些,顾尚锦起初并不感觉疼,等到他在手指上咬出一圈圈的牙印,她才感到一点钝钝的麻,她甩了甩手:“放开。”      轲华含糊得道:“今夜是你们大雁的除夕夜,你不觉得我们该做点什么,才好度过这漫漫长夜?”      顾尚锦一酒坛子砸在他脑门上:“你拼不过我就直说。”      轲华抓着她的脚踝把她拖到自己的又又腿间:“拼,肯定要论个输赢的,不过,我们现在先换个方法比试比试。”      顾尚锦连续踹了他几下:“换什么?难道我们比谁在房一事上熬得久吗?”      轲华的手直接钻到了她的裙子里,嘿嘿奸笑:“真聪明。”说着,就凑过去吻她的嘴角。顾尚锦已经醉得有点东倒西歪,脑子残留着一点点清醒与他打赌,谁知道这人恶劣至极,拼不过就开始引开她的注意力。      感觉到嘴角湿润润的,顾尚锦火大的张嘴就反咬了过去,咬住了他的下唇,两人眼对眼,几乎都可以从对方的呼吸里闻到烈酒的香味。      轲华的指尖顺着小腿往上爬,弹琵琶似的在大腿内侧敲打着,然后趁着顾尚锦打酒嗝,直接滑入了溪谷之上,叼住了那颗珍珠细细揉一捏。      两人这几个月早就对对方的身子熟悉至极,更是对敏感之处了如指掌,轲华有意趁火打劫,两指不轻不重的揉一捏着,另外的尾指还在溪谷之间磨一蹭。那珍珠瞬间充血引得顾尚锦颤栗,她磨一蹭着他的手臂,锁着眉:“有点难受。”      “哪里难受?”      顾尚锦一巴掌拍向他的又又腿之间,正好打在那还未完全怒张的巨一龙之上,轲华闷哼一声:“小心些。”      顾尚锦抓住那火热的东西,隔着裤子在龙头上摩擦着,轲华倒吸一口冷气,顿了顿:“探进去。”      顾尚锦扭了扭腰肢:“我不!”她不但不听话,反而一上一下的鲁动起来。也不知道是顾尚锦喝多了酒,导致手心太烫,还是轲华越来越食髓知味,只见那巨一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加膨一胀起来,直接在她握着的掌心里冒出大半截。顾尚锦历来大胆,五指上下滑动,偶尔还左右画着圈儿,拇指按在那龙头上偶尔刮擦一下,每挂一下,轲华的气息就重一分。      他哪里还有闲心挑弄顾尚锦那溪谷上的珍珠,干脆并起指尖直接探入了溪谷之内,借着里面潮热的高温一进一出,倒是想要尽快的让那处湿一润起来。      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一个个都不肯轻易认输,顾尚锦把那巨一龙弄得快要一触即发之际,手一甩,媚眼一抛:“累了,不玩了!”爬起身来,就要去睡觉。      轲华哪里想到她说撒手就撒手,当即抓着她的腰肢:“真的不玩了?”      顾尚锦打着哈欠:“松开,本公主要歇息了。”      轲华扑倒她:“你歇息就是,我继续忙活。”说着就去扒她的衣裙,顾尚锦一边拖着裙子跑一边尖叫:“你这登徒子,耍流氓啊!”      轲华把她压在身下,使劲的揉着她的腰肢,含着她的耳垂:“嗯,现在我就对你耍流氓了,你能怎么着。”      顾尚锦挣扎着往榻上怕,轲华索性抓过几个厚毛垫铺在她的身下,也不解衣裳了,直接掀开裙子,抽掉裤带,巨一龙直接从后背冲入了溪谷之中。      顾尚锦闷哼一声,打着他的手臂:“轻点。”      轲华喘着粗气,把她腰肢抬起来,又又腿挤在她的中间,轻缓的移动两下,感受下里面的热度,问:“疼不疼?”      顾尚锦双臂趴在垫子上,摇了摇头。轲华还是不放心,伸手再抹先那颗珍珠,直到感觉溪谷中不再那么干一涩,隐隐有热一液一泛了出来这才握紧了她的腰肢,狠狠的进犯。      顾尚锦啊地叫了一下,只觉得那巨一龙比往日的更加大一些,粗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水里面含了壮一阳一之物的缘故,或者是最近给他补生补的太入火了,满满烫烫的把她内里堵个严实,一下一下直撞一入了蕊一心深处,让她每一寸肌肤都颤一栗。      轲华有心让她沉迷,每一下都是轻轻退出,再重重的撞一入,偶尔伏在她的背脊上,用尖牙一点点的撕咬着脊椎上的皮肉。顾尚锦背脊上相当敏感,每被咬动一次,身子就忍不住颤抖一下,那腿就软了一分,待他咬到尾椎,顾尚锦已经软地趴在毛毯上一动不动。      轲华将她整个人调转身子来,坐一莲似的一上一下挺一动。      顾尚锦唇瓣微启,唇内的丁舌若隐若现,那气息中的酒香越发浓郁,轲华忍不住含了一口酒,送到她的唇边。顾尚锦含着他的唇瓣,不少酒液顺着两人嘴角流淌下来,落在胸一前柔软之上,越发的酒香四溢,明明还有点神识,现在却是更加醉意朦胧了。      轲华就着那酒水直接含住了一边柔软,在那桃花瓣上口及口允,舌尖在花瓣肉米立上打着转,不时的整个含住深入喉中,偶尔又吐出来,在那最大的肉米立上舔一舐着。顾尚锦捧着他的脑袋,不由得自己动弹两下,不同的力道更是带来了不同的刺激。      轲华忍不住地道:“你来动。”      顾尚锦本来有点兴致,听了这话立即往他身上一滩:“啊,好累。”      轲华几乎是要哭笑不得:“成了,能够伺候阏氏也是我的荣幸,我一定尽心尽力全力而为……”说着,扣着她的腰肢狠狠抬起,再重重落下,那巨一龙几乎是怒张着身躯恨不得将那溪谷给搅得天翻地覆。      顾尚锦懒洋洋的随他动作,不时挑剔道:“左边点,右边点……唉,你怎么这么不懂得看本宫的眼色呢,居然连怎么让本宫更为享受都不知道,还说伺候人。”      她这边唠唠叨叨挑三拣四,轲华却是使尽了十八般技巧,九浅一深、九深一浅、三转四冲,还不时的含弄着她胸一前柔软,又不停的索一吻,连那小小的肚脐和背部,都被他那粗糙的手茧一一抚过,似麻似痒,只弄的两人大汗淋漓,诺大的帐篷里只听得到交一合处水一渍声声。      眼看着即将登入极乐,顾尚锦却突地一压,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一动不动了,任由轲华使劲了力气也无法撼动她半分。      顾尚锦揪着他的长发,挑衅地道:“说,这一轮谁赢了?”      轲华怎么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愣了愣,同时,深埋入溪谷之内的巨一龙上的筋脉也催促般的鼓动了几下,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颤。      顾尚锦面颊绯红,又扯着他的耳垂:“快说,不说的话,本宫今夜就让你挺着这东西到天明!”      轲华磨着牙齿,霍地抬起又又腿,直接把顾尚锦倒压了下去,她整个人被砸在了毛毯上,而轲华已经覆了上来,掰开她的又又腿:“很好,这一轮你赢了!”身下不停,猛地几个冲一刺,最终把她的尖叫给堵在了咽喉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头昏脑胀,如果被投诉了我再修吧,实在是感冒得不行了~~~ PS:新坑链接———杀手老大与三个夫君的故事【三个夫君,真的假的?】 ☆、二七章   春来早,冰雪覆盖的草地里逐渐冒出嫩芽,广阔的天空也不再是日夜阴沉,偶尔一场春雨下来,青草的香味连云彩都愿暂时停留。      轲华一头的热汗地从兵训营跑来,还未进帐篷,就有人通报贵族王爷们已经等候了多时了。      轲华把一头长发胡乱的扎在脑后,一边走一边笑道:“他们也只有要去打仗的时候才积极些。”      克古塔跟在身后,忍不住提醒道:“前些日子,贵族王爷们就经常聚集在一起,像是商讨什么要事。”他快走两步,悄声,“有人听到他们不时提及九王。”      轲华脚步不停,挥手道:“既然如此,去把九王叫来。”      “大君!”      “去。”说罢,自己掀开帘子先迈入了帐。      大草原上,贵族王爷们就相当与大雁朝上的世家大族。他们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奴隶,甚至于还有自己的私兵,他们会资助自己中意的王子去竞争大君的权位,一旦成功就权倾草原,成为新一代的权臣。就算失败了,也甚少会被灭族,掌权的大君会提拔他们家族的后辈来顶替族长的位置,然后为己所用。这是君臣之道,任何民族都适用。      大君与贵族,就好像皇权与世家一样,相互忌惮又相互利用。      轲华的手下第一重臣,自然是郭家,其次才是方家。      郭科尔这些日子显然没休息得好,眼眶下一圈黑圈,就连那酒糟鼻似乎也比寻常大了一圈。众人见礼后,郭科尔首先询问:“不知此次出征,大君准备带多少人马?”      轲华将腰刀放在桌案上,稍一沉凝:“前锋五千,虎豹骑一千。”      郭科尔垂首道:“会不会太少了?”      “这只是前锋。”轲华单手压在桌沿上,将坐下六个贵族王爷的面色都看个清楚,“或者,你们再各自抽调一千出来?”      郭科尔当即道:“此次我们不单要从樊古和夸阳抢一些牧场回来,顺道还要试探九阳的兵力,就算带了一万兵,会不会也太少了些?”      方家在一旁笑道:“郭老头你是不是把九阳当成洪水猛兽了?不说其他,就那一千虎豹骑估计就可以砍下九阳上万的人头。”      郭科尔与方家最不对付。      苍蒙的大部分贵族都认定郭家是靠着郭莺的裙带关系才爬上了第一大臣的位置。实际上,郭科尔却是明白至始至终轲华从来没有信任过郭家。或者说,在草原上长大的方归云轲华再也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一个草原人,特别是在以前与轲华兄弟们走得极其近的几家。      一个被贵族子女和自己兄弟喊成‘奴隶’长大的豺狼,怎么可能还会顾念他们的好?      可笑的是,作为轲华的父系一脉的方家,居然认定轲华还会有重用方家的一天,他们是天神也拆不散的血脉,从而处处与郭科尔作对。      郭科尔早就预料到对方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你以为战场是什么地方?是你一个人说砍下多少脑袋就真的可以收获多少人头的地方?告诉你,战场瞬息万变,我们的确是只准备试探九华的兵力,可若是九华想要借此一举将我苍蒙吞吃入腹的话,怎么办?别说一万,就是十万,也会被那群狡猾的崽子们吞了干净。与其那时候来回调兵,还不如一开始就决一死战,一战定胜负,彻底把九华拿下。”      “郭将军的意思是?”      “倾巢出动!”      方家大笑,其他几家更是脸色巨变。      轲华平静地看着几个王爷演着这场戏,半响后才提醒他们:“我们苍蒙所有的青壮年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万。余下的都是老幼妇孺,和未长成的少年,还有奴隶。郭将军是准备让我带着这二十万兵马一举攻下九华的老巢?”      “大君,你别忘了,还有大雁啊!”郭科尔说,“让阏氏写封信,让大雁派兵来协助我们一起攻下九华,整个大草原就是我们苍蒙的了。”      轲华问:“你认为大雁会调多少兵马来?”      “三十万!”      众人再一次倒吸一口冷气。      方家首先打击对方:“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大雁会为了一封和亲的协议而派兵三十万给我们苍蒙?”      郭科尔站起身来,愤慨地道:“既然不能,我们要这个阏氏有何用?摆在帐篷里让她吃我们的牛羊,喝我们的马奶吗?我们苍蒙与大雁和亲,不就是为了大雁的兵马吗?难道还有别的用处?”      方家冷笑道:“阏氏的用处不就与侧阏氏的用处一样吗?都是女人,都是用来伺候大君的。你既然敢要阏氏向大雁借兵三十万,那么你郭家出兵多少?据我所知,你们郭家的奴隶里面的青壮年中也有不少是好手,打猎杀人那都不在话下。”      郭科尔暴怒:“你想要说什么?”      方家嘿嘿奸笑:“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就事论事。郭老头,你想得太多了。”      双方争论得不分上下,轲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郭将军是想向大雁表明,没了大雁,我苍蒙就没法赢下一场战争?哪怕,我们只是去保卫自己的牧场!”      方家冷笑:“郭将军的意思是,大君离了大雁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帐篷里齐刷刷的响起几道冷哼。      郭科尔气喘吁吁地喝道:“既然如此,我郭家就不与你们去抢夺这份功劳了。这次郭家守老巢,你们去战场建功立业好了!”      “怎么样?都说了些什么?”      “春征的事情。”青霜悄声道,“郭家让大君向大雁借兵,大君没同意,吵了起来。”      顾尚锦喝了一碗冰糖雪梨羹,最近新春,草原上意外的干燥,硬是让她咽喉都冒火了。      她轻笑一声:“郭家倒是打得好算盘,我大雁出人出力,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么。轲华最喜欢逞英雄,哪里会同意。”又夹了一块糕点吃了,“让人继续去探。”      没了一会儿,青霜又跑了进来,相比方才的轻松,这次神色明显慌张了些:“吵起来了。”      顾尚锦眉头都不抬一下:“不是一直在吵吗?”      “这次是九王与大君吵了起来。”      顾尚锦笑道:“帕琏与他有什么好吵的,火起来了轲华直接一个巴掌就让帕琏闭嘴了。”      “不是,”青霜正了正神色,更加轻声地道:“郭家说要让九王带兵,驻守部落。以后郭家的兵马劝就由九王掌管了。”      顾尚锦坐直了:“真是好大的口气。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娃,能够带什么兵?而且,”顾尚锦眼珠子一溜,就想到了后招,“带兵是假,挟天子以令诸侯才是真!”      青霜眨眨眼:“九王又不是天子。”      顾尚锦推开了她:“轲华出征,整个部落就是帕琏最大,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君王。你去想想,如果轲华不在,帕琏又与郭家交好,对我而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青霜倒吸一口冷气:“我还说那侧阏氏难得的老实起来,原来是打起了别的主意。”      顾尚锦冷哼一声:“都是一些猪脑子,也不想想,帕琏真的能够指挥得动其他贵族吗?一个郭家的兵马多,还是所有贵族驻守的兵马多?何况,大君自己的直属兵马也不可能全部上战场呢!”      青霜立即道:“方才剩下几位贵族已经提出加派兵马,随大君一起出征,说是一举拿下樊古和夸阳,然后向九华挑衅,要求他们遣返叛王阿不尔斯,否则苍蒙将与九华誓不甘休!”      “这群人是莽夫吗?还未开战就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人已经抓过披风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大君的宫帐内,九王已经义正严词的指出轲华的不公:“哥哥你既不肯带我上战场,难道调派一点人马给我保护部落都不行吗?难道身为你的弟弟,我就不能让你放下一点防备心?还是哥哥认为我不足以保护我们苍蒙,等待哥哥的胜利归来?”      帕琏就像一只被惹怒的成年狼,在威严而冷酷的狼王面前不顾形象的暴跳如雷。      轲华阴沉着一张脸。他的脸庞本来就偏向汉人,除了那略高的鼻梁,还有虐深的眼眶,放在汉人中间,几乎能够瞬间让人忽略他是草原人的特性。不杀人的时候,他更像一位内敛的武者,英武俊朗,像是一柄钨铁铸就的刀,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让你看到他刀刃上闪动的寒光。      他周身酝酿这一股一触即发的飙风,阴森森,寒颤颤。可是帕琏不怕,为了他身为一位皇族的尊严,还有即将到手的权势,他可以一往直前,挑战最疯狂最冷血的狼王。      顾尚锦经人通报后再踏入帐篷之时,直觉的知道轲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她轻轻的从众人中间走了过去,站到桌案旁,单手握住他在桌沿的手掌。干燥、有力,握在掌心之时可以感觉到鼓起的筋脉恨不得化成皮鞭,一鞭子抽死这个懵懂无知的弟弟。      “九王说得对,”顾尚锦迎向众人,轻缓地道,“大君兄弟太少,能够依靠的人也很少。在大雁,太子五岁就随着皇帝学习处理朝政,十岁就已经在禁卫军营里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并且有了一支千人的军队,只听从太子一人的直属军队。      而我,还是安郡主之时,偷偷跑到秦山关上阵杀敌,也不过十二岁。不过那时候我本事太小,只做到百骑长。后来出嫁,父王特意调派了五千铁骑扎寨在了秦山关,说只要我有用随时可以调遣。”      方家首先反应过来:“赵王的铁骑?”      “对。”      方家震惊地道:“那不就是虎豹……”      顾尚锦轻笑:“居然有人知道。不错,是大雁的精锐骑兵虎豹骑,当年大君可从我爹爹手里借了三千骑呢。”      对,轲华带着那三千骑兵,在一夜之间就搅得苍蒙部落人仰马翻。据说当初只是一炷香的时辰,虎豹骑就保护着大君冲破重重包围,从营地之外杀入了宫帐,斩杀了大部分的皇族子弟,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就瞬间落地,几乎成了当场贵族们的噩梦。      之后,随着斩华当权,余下的虎豹骑不断的扩充,现在是随时可以调遣的也有五千,另外五千一直分散在了苍蒙的各处,不到关键时刻,没人可以找到聚集派遣他们。      而苍蒙的这位阏氏,还只是赵王的一个女儿,就随随便便的掌握了一支杀人军队。      顾尚锦靠着轲华:“大君要出征,我作为阏氏不说出大力,至少招了那五千骑兵来,暂时护得部落的老老少少的性命安全倒是可以的。”      她笑了笑:“当然,我的人没有我的命令,自然是不敢骚扰苍蒙众位一分一毫。我们各司其职,只要族群内不出大事,我的人是绝对不会出面干涉。哪怕,”她瞥了一眼郭科尔,“哪位贵族的帐篷烧了起来,我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吾等无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梓祎mm 的轮章补分,辛苦了,MUA一个~~~ 再,这几天感冒折腾得够呛,所以更新滞后了点,抱歉~~ 最后,给新坑打个广告:新坑链接———杀手老大与三个夫君的故事【三个夫君,真的假的?】 朱小珠的老爹回来了,还带了三个男子 对她说:挑一个做相公! 朱小珠:挑花眼啊,能不能都要啊? 她爹:也行,那先挑一个洞房吧! 朱小珠:这也挑花眼啊,要不……一起上吧? 众人:门主万岁!!! 杀手组织的老大挑夫君的故事,轻松文,轻松写,大家轻松地看 ☆、二八章   顾尚锦斗志昂扬的回到了自己的宫帐,帐篷里的几只小狼崽子立即一窝蜂的跑了上来围着她的脚边打转。      顾尚锦抓起银白色的那一只指着它的鼻子骂:“原来以为你已经长成一只有勇无谋的冷血狼,今日才发现你,居然还是以前那只披着狼皮的咩咩羊。居然被自己的弟弟威胁,别臣子要挟,你说你有什么用?迟早会被他们给拆吃入腹,骨头都不剩!”      小狼崽子被骂得很无辜,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顾尚锦戳着它的鼻梁使劲骂:“三年了,你居然都还没有将小小的一个苍蒙全盘掌握在手中,你说你是不是蠢货?你的脑子里面到底一天到晚的装着什么?你们格帕欠天神的腱子肉?还是岐崀山沟里的臭石头?”      小狼崽子‘嗷唔’,鼻子痒痒的打了一个喷嚏,糊了顾尚锦一爪子的口水。      顾尚锦气呼呼地道:“今晚罚你睡地板!”      小狼崽子摇了摇尾巴,讨好的舔了舔她的指尖,顾尚锦干脆一锤子敲在它脑门上:“就会舔着脸撒娇,没用的家伙。”      青霜嘴角弯成一个冷淡的弧度,看着帐篷外的赤那脸色又白变红又变白,半响才支吾道:“大君在里面?”      青霜望着远处,听而不闻。      赤那焦躁的走了两圈,从衣襟里摸出一对银镯子递给她:“送你。”      青霜抖了抖手腕,露出一对青翠欲滴的玉镯来,表明了不稀罕。      赤那面色又红了些,手也没有收回去,半响才道:“我这次随大君一起出征,大概夏初就回来了。”      青霜瞥他一眼:“那是你们的事,跟我说干什么!”      “我就是想跟你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青霜转过身去,根本懒得搭理他。      赤那抓着她的手腕,硬是将镯子赛在了她的手心里:“我听说你们大雁的女子收了情郎的定情之物,就不会反悔了。现在你收了,你就不能嫁给别人了,你只能等我回来。”      青霜气得脸颊红彤彤的,瞪了眼不远处看热闹的姐妹们,想要把镯子甩掉,赤那干脆把她两只手都包在了掌心里,鼓了半天力气才道:“我要娶你,你等我立功回来,我就娶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君说了,你们大雁的女子最爱英雄。我会证明给你看。”看着青霜气鼓鼓的脸,赤那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凑过去,众目睽睽中在她脸颊上印上了一吻。      青霜呆滞片刻,反应过来时整个头都红灿灿得成了春日的骄阳,气急攻心后眼角瞬间就泛了一滴泪。      赤那点点头:“果然跟大君说的一样,如果两厢情愿,对方是会喜极而泣的。”他欢喜地道,“原来你也喜欢我,太好了。”一蹦三尺高的,逃也似的居然就这么跑了。      当然,镯子早就在青霜的手中了。      燕支与其他侍女笑嘻嘻的从小帐里面出来,围着青霜,一人一句地道:“收了情郎的定情之物,就不会反悔了。”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你等我立功回来,我就娶你。哈哈哈……”      青霜掀了帘子进了宫帐,顾尚锦放下狼腿子,唬着一张脸:“咋了?有人欺负你们了?”      青霜纠结的问:“公主,我们是不是再也不回大雁了?”      顾尚锦顿了顿,只是这一瞬间的犹豫,青霜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她捏紧了手中的镯子,斟酌了一番,又问:“公主,嫁给大君你甘心么?”      顾尚锦轻笑了下:“不甘心又如何?不说在苍蒙了,你觉得在大雁,我们女子的地位能够站得多高?能够影响朝局几分?”      “可你是赵王的掌上明珠,赵王原本也有意让你当一位名副其实的女将军。”      “可大雁的女将军再多,女子掌权的再多,那也是男子为尊的大雁。”顾尚锦随意的靠坐在美人榻旁边,几只小狼崽子从她的脚边爬了上去,巴在她的身上。      顾尚锦轻缓地道:“别看我爹爹宠我,也曾经说过给我招个上门女婿,让我一生一世自由自在的不被人欺辱。可是,世人都知道这是爹爹的一厢情愿,我不是爹爹唯一的子女,我还有一个弟弟,那是嫡亲的弟弟,是爹爹的王位继承人,我怎么可能与弟弟去争夺兵权?那样,日后即位,弟弟的位置如何安稳?”      “可是,世子殿下与公主情谊非常,应当不会猜忌公主啊?”      “是不会!”顾尚锦揪着银狼的后颈抚摸着,“可是,世子会有正妻,有妾室,他身边的人不论忠心,个个身家复杂,错综盘结。世子不在乎兵权在我还是在他手上,可是其他人在乎。如果我真的招了一个入门夫君,你敢保证我那夫君对权利地位的欲望不会水涨船高,痴心妄想一些自己不敢奢望的东西?”      “他们不会得逞!”      “是,可是我会厌烦。我不耐烦那些人情世故,你让我上阵杀敌可以,让我一天到晚周旋在一群狐狸中间,如太子那样殚心竭虑的平衡朝中势力,我可做不到。谁惹了我,我可忍不下,情愿一刀宰了对方,也不愿意一步步谋划挖着陷阱等人自投罗网。”顾尚锦笑道,“你想看到我亲手砍了我的夫君么?”      青霜嘴角抽搐:“公主,你已经伤过大君很多次了。”      顾尚锦头一撇:“他自找的,活该。”说了这么多,顾尚锦也知道了青霜的烦恼,只道:“在大雁有大雁的好处,在苍蒙也有苍蒙的好处。至少,”她奸笑了一下,“在这里,世俗的约束会少了很多。最简单的比方,你现在不用像在赵王府那般,时时刻刻的警惕自己的言行举止,被总管训话了。”      青霜莫名的觉得肩膀一松,点头道:“也是。虽然很想念家人,可是在大雁,嫁人了也甚少能够回家,大部分时候都还是陪在公主身边。在王府后院与在这苍蒙的帐篷里也没有太多的差别,只是一个是故国,一个是异乡。”      顾尚锦打了打她的臂膀:“傻丫头。”隔了会,“去把吴大人请来吧。”      “公主,听闻你想要把虎豹骑调到身边?”吴越刚坐下就问。      顾尚锦点头,而后俏皮的眨了眨眼:“他们不是一直都在我身边吗?”      吴越不苟同地道:“把虎豹骑调到明处不是好法子。”      顾尚锦抖了抖衣袖,将身上的狼崽子抖了下去:“今时不同往日了,我需要虎豹骑来威慑苍蒙的贵族,同时更为严密的保护好我。”      吴越想了想:“是因为大君出征之事?”      “嗯,有人想要挑起大君与九王的内斗。”      “郭家。”      顾尚锦眉头都不皱一下:“谁都知道,大君只有这一个兄弟了,如果大君在战场上有什么不测,九王就是当之无愧的下任君王,到时候我这和亲的公主……”      吴越提醒她道:“无论如何,公主你性命绝对安全无忧。兴许公主你并不知晓,在草原上,女子是最大的财富,若非必要,战争并不能摧毁太多的女子。”      “说明白点。”      吴越深吸一口气:“草原人有一项传统,同为一家人,若是父兄发生意外,子弟可以全盘接受他们的财产和……妻妾。”      顾尚锦猛地眯眼:“你是说,我会嫁给九王?”      吴越小心的窥视了一下她的神色,继续道:“不错。公主是重要的和亲对象,如果苍蒙想要继续和亲条约就必须保住你的阏氏地位,那么弟弟娶嫂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连侧阏氏郭氏,如果九王愿意,也会成为他的床榻之人。”      顾尚锦腾得站起来:“真真是一项好传统!”她转念又问,“如果我不愿意?”      “新的大君会安排公主下嫁其他贵族。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不会轻易让公主回到大雁。”      顾尚锦咬牙切齿:“这倒是我小看郭家了。”      等到轲华回帐之时,顾尚锦的怒火已经平息,她绕着圈的将轲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遍,拍了拍他的肚子:“你是不长骠了?”      轲华神色疲惫。在顾尚锦这里,他早已习惯了不再挂着疏离而冷淡的面具,只握紧了她的手,靠在一边一言不发。      顾尚锦撞了撞他的肚子:“我下午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你要不要听听?”      轲华将她搂在怀里:“说说看。”      “有人说你们苍蒙儿子可以娶自己的母亲,弟弟可以娶自己的亲嫂嫂,甚至于孙子辈的男子都可以与自己的嫡亲祖母同床共枕……”顾尚锦啪的打了一下他手臂,“你把我勒疼了。”      轲华拂开她的额发,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别担心,我不会死在战场上。”      顾尚锦跳到他的肚子上坐着:“我一点都不担心!”她笑道,“虽然说我们大雁的女子忠贞不二,必要的时候会自杀保名节……说了让你放手!”      轲华扣紧了她的腰肢:“你根本就不是那种愚蠢的女子。”      “对,我是不会,不过我不保证在盛怒下,我会一刀废了你的弟弟,然后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她笑得狡黠,“你知道的,要控制一个男子,并不一定要用美人计,有时候一瓶毒药就够了。”      轲华吁口气,不知为何的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抱着她在地毯上不停的打滚,就好像少时那样,从屋檐上滚着滚着就滚下了地,而她,至始至终都在他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迟迟不好,于是只能去打了吊针,终于吊完了,于是来码字,唉 PS1:谢谢3241465的地雷,让大美人破费了 PS2:谢谢嘟嘟的轮章补分,辛苦了=3= PS3:有人要二更吗?虽然二更会有点晚 ☆、二九章(入V公告)   出征之日越见临近,整个族群里面也开始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到处都是武装起来的武士,就连妇人们也少见的忧虑了起来。      郭莺拉着九王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就像一个真正操心孩子的姆妈一样,即担心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冲在了最前面成了最好的肉靶子,又怕他畏畏缩缩坠在了最后面,掇了自己的名声。      到底,大君还是决定带着九王上战场。      对于方家一派来说这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对于郭家来说这是喜闻乐见的事情。表面上来看,他们更加欢喜九王能够在战场上真正的‘成人’,能够替大君分忧解劳。      因此,这些日子九王格外受到众人重视了起来,让他欣喜若狂。他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切都浮在表面上,贵族们的恭维和期待让他看到了自己横扫千军众人拜伏的未来,似乎一切荣耀和权利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郭莺却忧心忡忡,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孩子最大的缺点,耐心不足,城府不深,太容易被虚华引诱。战场固然能够让他飞黄腾达名利双收,可是也会要了他的命,他却浑然不在意,一日比一日沉溺在还未开花结果的虚假奉承中,这份心性真心连大君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我会砍下夸阳世子的脑袋,送给你做礼物。”九王帕琏信誓旦旦的说,他手中的弯刀在微弱的光线下闪闪发亮,映衬着他的眼睛格外的精神烁烁。      郭莺整理好他的衣襟,将一条绣着梵文的细带紧紧的系在了他的腰间:“我知道帕琏勇猛,只是,乱军之中你也要记得自己的安危,别离大君太远。冲锋陷阵那是武士们的事情,你是苍蒙唯一的王,维持好自己的威仪等待着胜利的到来就足够了。”      帕琏的身子随着她的动作挣了挣:“我才不!我又不是懦夫,干吗躲在大家的后面。我要给苍蒙的将士们做表率,身先士卒,这样才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可是……”      “好了!”帕琏拍了拍腰结,挽了一个刀花,兴高采烈的奔了出去,“姆妈,你等我回来。我会让你成为苍蒙最高贵的女人!”      郭莺抹了抹眼角的泪,点了点头,看着少年的身影在半侧开的帘边跑远了,那淡色的荧光将他小小的身子逐渐吞没,最后一点不剩。      她呆坐了一会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安夫人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来:“侧阏氏,有……有奇袭!”      郭莺震了一下:“奇袭?怎么可能?”现在大君还没拔兵出征呢,樊古和夸阳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攻过来。      安夫人脸色苍白的比划着:“乌鸦鸦一大片,尘土都飞扬得有天那么高!”      郭莺立即爬了起来:“大君呢,我们快去看看。对了,帕琏,拉着帕琏,别让他莽撞的冲到前头去。”      只是这时候,谁还能顾上一个孩子,每个人都翘首望向群山的方向。地平线上逐渐隐现无数的尘土,尘土中连绵不绝的黑影逐渐显露出来,像是郎朗天际边上横冲来的乌云,瞬间席卷了所有的晴空,沉甸甸的压在了众人的头顶上。      轰隆隆的马蹄声如打雷般的冲入人的耳膜,每个人都感觉地面在震动,旗杆在摇晃,甚至于他们手中握着的兵器都在抖动。苍蒙的武士们并不惧怕死亡,他们围绕在族群的周围,更多的人却是列队站在了大君的身后,沉默地,庄重地,等待着那如黑蚁般的军队靠近再靠近……      郭莺跑上前去,拉住了轲华的衣袖,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大君!”却看到他身边另外一名异族华服的女子,是顾尚锦。      她倨傲地高扬着头,站在轲华的身边,眼神专注的看向远方,似乎没有感觉到郭莺的到来。      远处那只军队越来越近,无数的沙土扑面而来,人们似乎嗅到了他们铠甲上的血腥气,甚至看到了那高高挥舞着的长枪,在骄阳下折射出锐利的寒光。顷刻间,那寒光就近在眼前,马蹄嘶呤着高高的扬起它们的前蹄,一双双如豺狼般的眼在沉铁般铸造的铠甲乌黑闪闪发亮。      族群里有人大喊了一句:“虎豹骑!是虎豹骑!”      众人还没惊呼出声,马上的士兵们齐刷刷的跳下来马来,为首之人先摘下了头盔,霍地半跪在了顾尚锦的面前:“虎豹骑第九营,参见公主殿下!”      “参见公主殿下!”震耳欲聋的呼声响彻云霄,展眼望去,顾尚锦的面前已经拜伏了无数的骑兵,沉甸甸的一片。      他们是大雁赵王手中最强大的一只军队,是另草原众多部落闻风丧胆的杀人狂魔,他们更是顾尚锦手中的私兵,是她手中最锋利最嗜血的一柄刀!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白,大君执意要迎娶赵王之女是为了何故;同时,贵族们也才彻底明白,与大雁的精锐骑兵相比,苍蒙的武士并不是最勇猛最无惧的将士。      草原人善于拼杀,可虎豹骑善于拼命!      只是一支五千骑的军队,就足以抗衡草原上五万以上的铁骑。虎豹骑是不要命的,他们的眼中没有荣耀,只有你的项上人头。      轲华曾经坦然的问过顾尚锦:“你的父王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来训练虎豹骑的?”      顾尚锦却笑道:“你以为虎豹骑是训练出来的?”      “难道不是?”      “一半一半。”顾尚锦道,“虎豹骑并不完全属于我的父王。驱动他们上阵杀敌的不止是上位者的命令,还必须有另外一个人的鲜血。只有那个人才是虎豹骑真正的主人。”      轲华思索半响:“我见过?”      顾尚锦摇头:“没有。”她坦然的望向轲华,“实际上,包括我弟弟在内,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血液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们只知道,他是大雁人,他有另外的身份,他负责保护皇族子孙的性命安全,他并不听命与君王。”      轲华笑道:“你们大雁奇人异事太多了。”      顾尚锦戳着他的心口:“所以,把你那些不该有的野心都给我收起来。”      轲华道:“我既然明明白白的问你,自然代表我并没有动那方面的心思。”      顾尚锦一脚踹飞他:“你们男子都是口是心非的家伙,谁会相信你。”      轲华出征了,浩浩荡荡的军队一路往东北行进,这一次他们不止是为了争夺牧场,更是为了掠夺领土。      苍蒙的人觉得这很正常,顾尚锦无所谓。      反正大雁很强,也一直在往更强的道路上走,不怕周围的人虎视眈眈。相反,如果周边的国家太弱,大雁反而会高枕无忧,那样才会死于忧患,顾尚锦兴许看不到那一日,可是她也希望永远不要出现那一日,虽然这是白日做梦。      贵族们似乎被那日虎豹骑给震慑了,连日来都有点心有余悸。他们的夫人们倒是开始时不时来找顾尚锦聊聊天,带着贵族孩子们来见礼。顾尚锦没有轲华可以打闹折腾,心思开始转到贵族孩子们的身上,隔三差五的招他们来说草原上的有趣事,偶尔还让几个习武的小子们比试比试,帐篷里日渐热闹了。      虎豹骑的营长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第九营的营长就叫老九。一天到晚不论日夜都蹲在帐篷的角落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注视着所有人的举动,像是一尊不言不动的石菩萨,而且黑不溜秋。      贵族孩子们起初不敢靠近,偶尔有年纪很小懵懂无知的会上去摸摸他,他也一动不动,久而久之,刚刚会爬的女孩儿会去咬他的手指,还没他手臂高的小子会爬到他的肩膀上去拉扯他的面皮糊他一脸口水。年长的见他一直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脾气的样子,忍不住也凑过去摸一下他的铠甲,更为胆大的甚至想要去拔他的长枪,一个人拿不动,就两人,三人,四人……      某一日,顾尚锦刚刚进帐篷,就看到老九全身上下爬满了孩子,连长枪上也巴住了五六个,从远处看去像是被一群猴子抱住的粗木,只有一双古井无波的眼从小屁孩的双腿间抬了抬眼皮,算是对她行了一个注目礼。      青霜看不过去,直接把孩子们扒拉下来,一人打了一屁股哄走了。燕支从帘外进来,倒是捧着一个盒子:“阏氏,有人送了礼来。”      顾尚锦正准备吃午膳,一直到菜式都摆上了桌才问:“谁送的?”      “不知道,是个小丫头捧给我的,没说主人的姓氏。”      顾尚锦叼了最嫩的一块鱼肉含在嘴里,点头示意她打开。      盒子里是一柄华美非常的小匕首,只有巴掌大小,周身镀满了翡翠玛瑙,抽出刀鞘,刀刃通身泛红如血,一刀下去整个桌沿都削得干净利落。      燕支仔细瞧了瞧:“这刀刃为何是红的?难道是啐了毒?”      老九站起身来,拿过刀柄直接在狼崽子的腿上滑了一刀,狼崽子啊呜一声,张口就咬住了他的爪子。半响后,青霜笑道:“无毒,应该是用特殊的法子锤炼……”      话还未说完,只听到一声干呕,顾尚锦将刚刚吞下去的鱼块都吐了出来。      众人大惊,燕支直接抛下匕首跑了出去:“小七,小七快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完了死活发不出来,早起发文QAQ,这是昨天二更的~~~~ PS:这篇文下章开始入V了! 原本是8W字开V,我跟编辑拖到了9W+,算是给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们的福利,感谢这一个多月来大家对我的鼓励! 全文大概只有20W字左右(不包括H部分,汗~~),写得快的话月底就完结,望天,今天入V三更后就只剩下10W字了,哈哈 嗯,老规矩了,入V评论送积分,只有300点积分,先到先得,长评和有质量的短评优先 PS2:新坑链接,大家多支持^^———【杀手老大挑相公的搞笑事】 ☆、最新更新   佘小七的帐篷离顾尚锦的宫帐不远,燕支来喊他的时候,他还躺在床榻上睡眼惺忪。      自从帕琏随着大君去打仗,他的周围明显就安静了很多。没有少年有事没事来邀功,也没有人会在受了一点点小伤就吸着冷气要他包扎,更没有人三更半夜钻到他的床上,要求与他同床共枕。      某些时候,佘小七觉得方归山帕琏的确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他的病症有个名字,叫做空虚寂寞冷。      帕琏身份地位的缘故,同龄人奉承他的居多,敢于与他对打,甚至于嘲笑戏弄他的人很少,佘小七是唯一一个不在乎他是王爷的人。同时,佘小七又是顾尚锦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少年,就像大君身边只有帕琏才是最优秀之人一样,让帕琏时不时想要拿自己与小七对比一下,还硬是要比较出一个高下。      当然,大多时候帕琏是被佘小七那一身莫名其妙的毒物给弄的胆战心惊欲哭无泪。越是如此,帕琏越是黏糊他,伴当们都说这是英雄惜英雄。帕琏觉得说得很对,佘小七当场甩了他一脸的毒蜈蚣,差点把人给吓死。      现在,帕琏走了,佘小七也越发安静了。      沉静的少年每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出门去采药,就是半夜磨刀霍霍在切药,三天两头抓了一些虫子回来养着。      顾尚锦觉得大家有点大惊小怪了,呕吐并不算什么,只能说明她最近越发惫懒身子弱了,因为轲华走了,没有人让她毫无顾忌的胖揍。      她躺在榻上,看着佘小七苍白的脸色,问:“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佘小七打了一个哈欠:“只是太累了。”      顾尚锦道:“我也觉得累。”佘小七瞟她一眼,顾尚锦点头,“无所事事这种活儿,太累人了。”      佘小七叹口气,换了一只手替她把脉。顾尚锦瞧着少年那常年熏晒草药而有点晕黄的手指,皱眉道:“你是不是把脉也把得太久了?难道医术退步了?”      佘小七半眯着眼,摇晃着脑袋:“不是,我只是在确认公主你是不是真的有喜了。”      “哦。”顾尚锦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佘小七收回手:“看你这呆呆傻傻的样子,有喜没错了。”      众人大惊,顾尚锦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是说我越来越蠢笨了吗?”      佘小七笑道:“没有。只是公主明显对人和事反应有点迟钝,而且最近是不是浑身懒洋洋的,也闻不得太多荤腥?”      顾尚锦坐直了身子:“我觉得我身子蛮好的,能吃能睡。”一边指着桌上的鱼肉,“端下去,让厨子换一点清淡的来。”      燕支已经乐不可支的活蹦乱跳,顾尚锦沉凝一会儿,很是镇定地道:“这事得保密。”      吴越也来了,闻言点头道:“阏氏说得是。大君不在,阏氏的安全最重要,如若被有心人知晓,说不定小世子就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众人神色一凌,俱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一时之间,每个人都醒悟到了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重整了神色,开始为了以后的日子忙活了。      等到众人出了帐篷,吴越才小心翼翼的道:“阏氏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顾尚锦恩了声,只是一瞬间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些,无端的让她感到沉闷。她懒洋洋地半靠在榻上,喃喃地道:“也不知道父王母妃知晓后,会如何打算。”      吴越琢磨了一下:“阏氏的意思是……赵王殿下并不一定会喜欢小世子?”      顾尚锦讪笑了下:“哪里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我该不该生的问题。”      吴越垂下头去,不敢接话。      顾尚锦也知道对方的顾虑,只问他:“我当初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基本查明白了。”      “说说。”      吴越弓了弓身子:“其实郭氏一直怀不上孩子,还是大君刻意为之的缘故。”      顾尚锦笑道:“怎么会。郭氏的孩子可是正统的草原人的血脉,他居然不想要?”      “事实就是如此。”吴越说道,“阏氏你的吃食用度一直很小心,厨子也是赵王妃亲自挑选的可靠之人,所以你从未担心自己会被人下药暗算。可是,阏氏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没有和亲来苍蒙,苍蒙的贵族中的人也不见得人人都想要郭氏替大君诞下子嗣。”他凑近了些,悄声道,“更巧的是,大君似乎一直都不太信任郭家。”      顾尚锦道:“轲华少时坎坷,很少亲信与人。”      “是。臣听说郭氏之所以能够上位,与当年大君逼宫有很大的关联。根据臣的调查发现,当初并不是只有郭家一家献上了女儿,可唯一存活下来的却是只有郭氏一人。另外三家中,方家是献上了三位美人,在献上的当夜大君并没有回帐,第二日就有人发现那三名女子已经被人奸一污,而后被人料理了;第二家也是献上了嫡女,不过那女子有了情郎,还未见大君一面就与情郎携手私奔了,至今也毫无音讯;第三家献上女子最为奇特,是大君同父异母的表亲,大君还未得知她的身份,郭家就做主将那女子丢给了奴隶,而后活活折磨而死。”      “郭家邀功邀得太明显了。”      吴越点头称是:“那三家也都不是傻子,明知道背后是郭家在捣乱也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之后,大君重振朝纲,原本是八大家族后来有四家败落,四家荣华。大君吞并了另外四家,平衡余下的郭方几家,贴身伺候的人也都换了遍,而后,郭氏荣封侧阏氏,吃食与大君的一般无二,皆出自两位大厨之手。”      顾尚锦接着他的话道:“厨子们基本都懂一些药理,有的食物男子吃了无事,女子吃了却是性寒,极难怀孕,就算有了孩子也很容易滑胎。”      吴越道:“根本没有怀上的可能!”他的眼角露出一点不屑来,“大君宠幸她的时日甚少。春季征战,夏秋练兵,冬季迁徙整顿内务,外人看着郭氏十分得宠,其实与大君同床共枕的时日屈指可数。并且,”吴越眨了眨眼,“不知为何,从和亲条约签订起,大君就甚少留在宫帐,大部分时日都是滞留在外,无人知晓他的确切行踪。”      顾尚锦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也就明白了。      郭家想要权倾朝野,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郭莺替大君生下第一孩子。依照郭家的手段,自然能够保全小王子的安全,让其他的王子在无声无息中消失。而其他三家却深深忌惮着郭家,在轲华的默认下,几乎断绝了郭莺怀孕的可能。      郭莺是个权力欲望非常强盛的女子,她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般得宠,可是她却必须做出大君独宠她一人的假象,心比黄莲苦却也只能自己吞。      她的不孕,几乎是苍蒙贵族与轲华一手策划的结果,看似荣宠背后却是早已布好了杀机。      顾尚锦却是因为身份地位的缘故,根本不会让苍蒙人参与她日常用度的一分一毫,故而,她的怀孕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      现在,只怕是轲华也没有想过顾尚锦会这么快怀上他的孩子吧?      日暮西陲,最后一线暖阳也在草原的尽头落了下去,黑夜来得不是很快,却瞬间掩盖了所有的光华。      顾尚锦从帐篷里面走出来,踏着初升的月色,一点点离开人们的视野。老九与青霜远远的跟在了身后,既不靠得太近,也不离开太远。      广阔的草原上,无数的帐篷顶都升起了袅袅轻烟。跟着父亲牧羊的孩子抱着羊羔,跌跌撞撞的爬过了山坡,看到了独自一人的顾尚锦,遥遥的挥了挥手。      顾尚锦轻笑地站在原地,等着孩子跑近:“阏氏,你要去打猎吗?”      “嗯,我要趁着天黑去挖陷阱,说不定明早就有野狼狐狸肉吃了。”      孩子道:“那我明天拉着哥哥姐姐一起去找你,我用羊奶跟你换,好不好?”      顾尚锦摸了摸孩子的发顶,看着牧民恭敬的行礼,然后抱着孩子回家。一路上孩子在父亲的怀抱里叽叽喳喳,那么天真那么稚嫩,邻进帐篷之前,他还坐到父亲的肩膀上,对她摆了手。      顾尚锦抿着唇,踩着不够干燥的草地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她在找一个人,找一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人,找那个在出嫁的路途上一直默默保护着她跟随着她的黑衣人。      也许是今夜的夜太黑了,也许是黑衣人的身影早已融入了暮色中,她分辨不出哪里是景色,哪里又是斑驳的虚无缥缈的人影。      她只好坐在山坡上,看着遥远的秦山关,每一座山头都那么的熟悉,曾经布满了她与轲华的脚印。那时候的他们哪里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情,他以为只要迎娶了她,一切就都是圆满的;她也以为只要自己偶尔低头,轲华也就总是宠溺她的。      那时候的他们,不知道国家、民族,他们一心一意的爱慕着对方,认定了自己的孩子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而现在,顾尚锦却连自己到底要不要将身怀有孕的消息告诉远在他方的轲华,告诉孩子的父亲。      顾尚锦一遍一遍的抚摸着肚腹,只觉得周围的风越来越凉,青霜不知何时将披风披到了她的肩胛。她站起身来:“回去吧。”      刚刚落音,不知哪里有人笑出声来:“难得的良宵,公主何必急着走,不如陪我一起赏赏月,听听风!”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最新更新   顾尚锦回过头去,只看到山坡那一头有位男子踏着月色而来,银白的衣摆在草原上洒下点点银辉。      顾尚锦压着青霜的手臂,道出了来人的名字:“乌朝阳阿卜塔。”      阿卜塔行了半礼,站在她面前笑道:“公主居然还记得我。”      “九华的二王子,想要忘记你也太难。”顾尚锦转过身,慢悠悠的朝着老九行去,阿卜塔跟在身后问她:“不知公主可喜欢本王送的礼物?”      顾尚锦疑惑:“本宫收到的礼物何其多,不知二王子说的是哪一件?”      阿卜塔指了指自己的腰间:“与它一模一样的一柄匕首,今日下午方才命人送入公主的帐篷,想来你已经见到了。”      顾尚锦瞟向那在月色下也光彩夺目的兵器,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当真?”      顾尚锦似笑非笑的剔着他:“二王子觉得本宫有必要撒谎吗?或者,你觉得本宫会贪你一件小玩意而?”      阿卜塔上前两步,笑道:“大雁地大物博,自然对我这些小东西看不上眼。只是,公主当真不知晓草原人送人礼物的风俗?”      顾尚锦已经被老九扶着上了骏马,她居高临下的道:“本宫是大雁的公主,是大雁的子民养我育我,也是大雁的子民教导我人情世故,哪怕本宫嫁来了苍蒙,遵守的依然是大雁的风俗。这片大草原只是我的栖身之所,却不是我的根,我又何必去打听它的风俗世情?”      “这么说来,”阿卜塔狡猾的笑着,“你是知晓了!否则,你又何必解释,打消我的疑虑?”      顾尚锦干笑:“九阳二王子送与苍蒙阏氏的见面礼,又何必遮遮掩掩?”      “不,”阿卜塔使劲的摇头,“那是我乌朝阳以草原男子的身份送与大雁顾尚锦的定情之物。”      “原来如此。”顾尚锦勒紧了缰绳,走了两步,“真是可惜了,在苍蒙的土地上,只有阏氏顾氏,没有平民顾尚锦。若是二王子真心想要送,本宫即刻将侍女的名字改了如何?”      阿卜塔一顿,单手猛地抓紧了缰绳,马匹难受的扬起脖子嘶鸣着。他转瞬又笑道:“公主一定不知道吧,苍蒙的大君已经答应事成之后将我心仪的女子双手奉上。”      顾尚锦丝毫不为所动:“二王子一定也不知道,轲华那个人看起来豁达大度善于隐忍的君王,其实骨子里却是小肚鸡肠强势霸道,不容许任何人窥视他所有物的野兽。如果,他知晓你在他出征之后,偷偷的纠缠他的阏氏,我想他会不顾一切的把你撕得粉碎。”      说这话的时候,顾尚锦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嘴角有抹冷傲的弧度,眼中印着繁星,一如高傲无匹的母兽,让你忍不住想要咬住她的颈脖,逼得她就此雌伏。      他忍不住凑过去轻声道:“那又如何?公主,在这片草原上,你所倚仗的也只是轲华一个人而已。一旦他……”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就这样把他余下的话给吹散了。      顾尚锦一回到帐篷,急忙让人请来了吴越。      “你抽调一些武艺较好的影卫去保护轲华。”      吴越疑惑:“大君身边有自己的人马……”      “以防万一。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无法预料到哪里有暗箭。何况,你觉得郭家为何要鼎力支持九王?”顾尚锦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分析道,“轲华想要灭了樊古和夸阳,可是九阳也想吞并苍蒙。在战场上,没有真正的敌友,只有最大的利益。速度去,今夜就出发。”      轲华与乌朝阳到底有着怎样的盟约,顾尚锦不知道。不过根据今夜乌朝阳的突然出现来看,显然盟约并不能让乌朝阳满意,否则,身为盟友,乌朝阳为何会在暗夜来寻顾尚锦?身为九华的二王子,现在不更应该在自己的草原上与自家兄弟争夺父亲的宠爱,从年迈的父亲手中争取到更多的利益或者兵权吗?      顾尚锦可不是居在深闺的无知妇人,她上过战场,参与过将军们的突袭计划,也听自己的父王与幕僚们探讨过草原上的局势,更多的是,她生来就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调皮捣蛋的太子兄弟,在有限的成长岁月里,他们两人可是策划了不少阴谋,同时也捣毁了不少人的野心。      她可不会相信一个异国的王子千里迢迢的来到苍蒙,就真的只是为了给心仪的女子送上一份礼物。      这一夜,顾尚锦都异常的焦虑。距离她不远的金撒帐中,郭莺更是彻夜未眠。她借着夜色,避过了巡夜的武士,绕过蜂窝般的帐篷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不该见到的人。      郭莺几乎是颤抖着询问:“你为何在这里?”      乌朝阳阿卜塔笑道:“侧阏氏很意外?我原本以为苍蒙大君的女眷们都很期待见到我这位美男子。”      郭莺立即听明了他话中另外一层意思:“你见到了那个女人?”      阿卜塔端着酒杯,摩擦着下巴:“那个女人是谁?侧阏氏,不得不说,你的敌意来得很莫名其妙,你觉得我会与异族人相谈甚欢吗?”      “不,”郭莺顺口气,“我只知道你□熏心,窥视某个女人很久很久了。”      阿卜塔哈哈大笑:“对,所以我来此是有目的的。你应该庆幸,因为我的目的很简单,所以能够与你们郭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他举了举酒杯,“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郭莺望向郭科尔,对方的酒糟鼻似乎并没有预想中那么红,这代表现在的他是清醒的,并不似外表表现的那般喝得醉醺醺。      郭科尔问她:“有事?”      郭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父亲,我想要知道你们的计划。”她焦急的绕了两圈,“帕琏上了战场,这与我们开始说的不一样。他走了,我们就没法控制其他的贵族……”      她还没说完,郭科尔就大笑了起来:“傻女儿,你以为其他贵族真的会对帕琏俯首帖耳?你错了,我们这群老头子,谁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一个稚嫩小儿。”      “可是……”      “帕琏只是一个傀儡,我可不想给这个傀儡任何好处,让他成为第二个方归云轲华。”郭科尔又抓起一坛子酒胡喝海喝,大半的酒液都洒在了衣襟上,润湿了大片,“帕琏如果在,我自然会把他捧上大君的宝座,如果他不在,那么就让他陪着他的兄弟一起去见格帕欠天神好了。”      “什么?”郭莺尖叫起来,“你们要杀了大君?”      她的表情太震惊了,不似作伪。      阿卜塔只是愣了一瞬就奸笑道:“怎么,侧阏氏你舍不得?”      郭莺眼角有泪:“他是我的丈夫,是苍蒙的大君。”      “可你只是他的侧阏氏。”阿卜塔提醒她,“你不是轲华最爱的女人。”      郭莺瞬间就啜泣了起来:“可是,我不想他死。”哭了半响,她又如梦初醒般的捂着脸道,“大君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他是苍蒙的英雄。”      阿卜塔拿过一只银杯,往其中倒满了酒液,一圈圈的液体泛着刺目的光晕荡漾着,然后被送到了郭莺的面前。      帐篷里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被姿态婀娜的红珊瑚拥簇着,原本极淡的光晕被血红熏染,像极了女子猩红眼眸中的泪。郭莺无数次的见过它,此时此刻却觉得意外的刺眼起来,连同那杯酒的凝香也苦了涩了。      她听到九华的二王子耳语般的嘲笑。      他说:“乱军中拼杀,靠得不是个人的武艺,而是同伴的相互依靠和信任。”如果,连周围最亲密的人都背叛了,那么那个人的性命也走到了尽头。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乱军中那一支心怀叵测的剑矢穿过拼杀的人群,射入轲华的心脏。      族群里逐渐弥漫开不逊于战场的紧张氛围,懵懂的孩子们还在玩闹,担忧的妇人们依然忙碌着,只是,在平民和奴隶们所不知道的角落,无数的武士和将领在无声的调动着。      他们那经过年月而晒黑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与白色的帐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战马的嘶鸣此起彼伏的响起,就连兵器与磨刀石的嚯嚯声响也融入了夜幕的轻烟中。      遥远的战场上,硝烟却是弥漫了数百里,无数烧焦的嫩草,还有兵马的残躯堆积在血染的土地上。擂鼓还在敲,牛角的呜呜声响彻云霄,厮杀声日以继夜的震荡着武士们的耳膜。      帕琏觉得手中的长枪都握不住了,枪杆部分都沾满了血液和汗水,滑腻非常。他的眼帘上挂满了水珠,红的白的,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汗还是别人的血。      这就是战场,是英雄崛起的地方!      所有人都挥动着刀剑,用着最简单的方法杀戮着敌人,没有花俏没有虚招,一刀毙命。      他无端的觉得疲累,感觉敌人怎么杀都杀不完,感觉战争一场接一场,没有停歇的时候。他很累了,可是不敢停下来,只要稍微滞碍,轲华就在前方大喊着:“跟上,全部都跟上!”      艳阳下,哥哥的背影格外的伟岸,哥哥的声音也格外的低沉嘶哑,可是他手中的大刀从来没有停歇过,他身上的铠甲早已被砍得坑坑洼洼,帕琏追逐着他,跟随着他,甚至于可以看到哥哥每一个回身望向他的眼神。      哥哥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他!      帕琏咧开嘴巴,无声的大笑。前方的轲华却突然脸色大变,大喊:“趴下!帕琏……”      帕琏还未回头,一柄长枪直接撞上他的背脊,把他硬生生的压到了马背上,耳边有利箭呼啸而过,他抬头望去,一线银光穿过无数的空隙,直接射向了轲华的颈脖。      “不,哥哥!”他大叫,策马冲了过去。 ☆、最新更新   一双眼猛地睁开,里面的惊恐几乎呼之欲出。      “阏氏?噩梦了?”青霜急忙凑了过来,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顾尚锦摇了摇头:“没事。”青霜喂她喝了几口水,又喝了安胎药,这才靠在床榻上问,“还没有消息?”      “只有捷报传来,大君的私事一件都没说。”      顾尚锦不死心的问:“他也没有给我写信?”      “没有。”      顾尚锦靠在靠垫上沉凝了一会:“去找小七来。”      小七一直都守在了外间,听到声响自己就绕过屏风走了过来。顾尚锦颇为痛苦地道:“已经出事了。”      这话没头没尾,在场的两人却是听懂了。      青霜安抚着:“阏氏,你太焦虑了,兴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呢?大君武艺那么高,在战场上也拼杀过那么多回,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估摸着影卫应该已经赶到了大君的身边保护他了,你就算不相信苍蒙的武士,也要相信大雁的影卫啊!”      “可是现在影卫也没有传消息过来。”      小七提醒道:“传信的大隼在路上也要耽搁一日半日,你再等等。”说着,他又回到自己的药箱边,从里面挑拣了一两根细小的药枝放在香炉里面一起烧了,帐篷里飘起一股极淡的草药香,让人胸口的闷气消散了不少。      顾尚锦额头上一头的冷汗,身子上也黏糊糊的难受。小七替她把了脉,让她再吃了一点东西,这才慢悠悠地问:“你方才是想让我替你去看看?”      顾尚锦沉闷的恩了声:“我倒是想要自己去,原本也打算自己偷偷跟着去的。”      她与轲华一起好些年,在战场上对方都是可以让自己交付后背的人,两人的默契和信赖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没有人可以在他们手下活着回去。      没怀孕之前,顾尚锦想念战场的热血拼杀,她想念砍杀敌人时那一份保家卫国的荣誉感,更加想念经过一场恶战之后,看到故土收回,子民们喜极而泣的满足感。那些感触是支持每一个士兵一往无前拼杀在战场上的动力,是他们的荣耀,也是他们的骄傲。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将士的情谊也比一般男女的爱情更加牢靠,更加坚固。      可是,她怀孕了。一切的想念都被肚子里那一个还未成型,不知道该喜该忧的孩子硬生生的割断。      小七对她的打算不置一词,青霜倒是吓了一跳,只是顾尚锦的性子历来如此,别人也管不住。      小七道:“王妃只是让我跟着你,没让我跟着苍蒙的大君。”      顾尚锦颇为无奈:“我知道。何况我现在身子也不妥,虽然你去了能够增加轲华活着的胜算,不过,我也离不开你。”      小七耸耸肩:“何况,大君的身边有大夫。你身边可没有让人放心的太医,或者是……稳婆?”      顾尚锦在他额头上敲了敲:“胡说什么呢,孩子离生下来还早着。”      众人说了点闲话,顾尚锦也被安抚得差不多,正准备再睡,燕支又喜颠颠的跑来:“阏氏,赵王来信了。”      众人大喜,顾尚锦急忙让她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      半响,小七才问:“赵王说了什么?”      顾尚锦抿着唇,擦了擦眼,笑道:“父王说很好。”      青霜道:“恭喜阏氏了,你终于有小世子了。”      信很长,里面还有各色单子,王妃的信也夹在在了里面,大多是嘱咐孕妇的一些禁忌,絮絮叨叨,全都是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和疼爱,顾尚锦边看边笑,笑道后面又喜极而泣。      谁都没有想到,昔日大雁的女中豪杰居然有忐忑不安,殷殷期盼父母宠溺的一日。      一个多月来的担忧和害怕在收到这封信之时全部化成了乌有,顾尚锦隐约感到自己懦弱又坚强,胆小又固执。她根本不敢说,如果父王母妃不想要这个外孙,她该怎么办?如果大雁要的只是短暂的和平,断定了这个孩子只是累赘怎么办?      出嫁之前,她也曾痛骂父王的假仁假义,痛扁弟弟的狼心狗肺,甚至于对一直溺爱她的母妃恶言相向,她知道一切不可改变,可是忍不住怀疑亲人对她的爱护,忍不住想要让他们担忧焦虑,哪怕她知道自己最终会踏上苍蒙的草原,离开自己的故国。      微风轻轻敲抚摸过帐帘,吹动着孩子们手腕上的银铃,叮叮当当一路洒满了草原。草儿将肥,河流慢淌,远处的山坡上成群结队的牛羊像极了女儿头纱上镶嵌的珍珠,一颗一颗很是闪亮。      宫帐内的细语声,逐渐落了下去。遥远天边,战争硝烟也逐渐熄灭。      夏初,骄阳射出第一缕炙热光线的时候,苍蒙迎回了自己的君王和英雄们。      震天响的牛皮鼓声中,得胜归来的将士们踏着鼓点从遥远的樊古方向一路狂奔而来。高大的战马,飞扬的旌旗,被鲜血洗涤得更加雪亮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无拘无束的草原人忍不住奔向他们,拥抱他们。所有人都不受世俗的束缚,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对亲人归来的喜悦。      轲华一路奔跑,跑向族群前那最坚强的女子,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骏马还在飞驰,他却已经狠狠的吻住了那朝思暮想的人,不留一点气息。那一双铁臂恨不得将她锁在怀里一刻都不分离。      顾尚锦小心的护住肚腹,单手搂着他的脖子,不管他的吻有多霸道,她都敢于积极的回应。热风在脸颊边吹过,似乎连眼帘都滚烫了起来。可是,他的怀抱更加滚烫,他的气息似乎还带着战场上血的味道,让她即晕眩又沉迷。      轲华高举着手臂,大声呐喊:“苍蒙,必胜!”      无数人回应着他,潮水般的呼声几乎响彻云霄。      顾尚锦拉扯着他的耳朵,笑说:“真像一个英雄!”      轲华嗅着她发尖的清香,咬着她的鼻尖,大笑:“你说过,你只嫁给英雄。”      她的英雄拥着她穿行在自己的子民之间,用最欢快的笑声和最炙热的吻表达着他对她的思念。相拥的两人那么耀眼,仿佛一团燃烧得红滟滟的火,张狂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顾尚锦握紧了他的手掌,突地捏紧了它:“英雄,能否告诉我,你的伤口到底在哪里?”      轲华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无奈地道:“全都好了。”      顾尚锦明显不信,不过,此时轲华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论功行赏,要接受镇守的臣子们的恭维,要与民同乐。      疲惫而亢奋的苍蒙人一直把欢乐延续到了夜晚,跳不完的舞蹈,唱不完的歌,喝不完的酒,还有吃不完的肉。那燃烧的篝火似乎把夜空都染红了一般,无数的酒液醇香醉人,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夜里,有多少将士向少女们求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能拥抱着逝者那冰冷的刀剑哭泣到天明。      顾尚锦早早的回了帐篷,依然觉得肌肤火烫。      小七适时的将醒酒汤递送到了她的手上,顾尚锦推了推:“我没喝多少。”小七再递送上另一碗汤药,那是安胎的,顾尚锦无言的喝了它。      轲华夹带着夜风进来的时候,顾尚锦已经半躺在了床榻上,翻着一卷枯黄的书看着。见了他来,只说一句:“把衣衫拖了。”      轲华咳嗽一声:“你派来的人很尽责,没让我受什么伤。”      顾尚锦戳着他的背脊冷笑:“既然没受重伤,那就让我看看伤口。”      轲华说得没错,其实他没有受太重的伤,重伤基本都在这一个月的调理下好得七七八八。他知道顾尚锦的性子,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蠢到为保护弟弟而受伤,说不定就真的会去把帕琏给抽打一顿,然后再回来数落他肆意妄为的莽夫行径。      那一支箭并没有射中他。      轲华的武艺比顾尚锦强上很多,哪怕是混战之中,他也很够很好保护自己的要害。问题是,派去暗杀他的人并不止一人,那只箭之后,又从无数的缺口处冒出了箭矢,对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射杀在战场之上,让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影卫出现得非常的及时。相比战场的盲目砍杀,影卫们更擅长寻找暗中的杀机。他们的保护并不在明处,却总是在箭矢飞来的瞬间判定出暗杀者的方向,从而截杀。      顾尚锦掰开他的掌心,轲华解释道:“那箭来得太突然了,我情急之下用手抓的,不过伤口好得很快。”      他身上的伤疤也多,新伤旧伤错综复杂像是被无数车銮碾压过的泥路。      顾尚锦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的确没有太严重的伤口,这才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地问他:“你不想知道出征之后,你的臣子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轲华抱住她,自信地道:“不用问,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还有你那狐假虎威的虎豹骑在威慑着,他们一举一动都必须斟酌而定。你就是那守着巢穴的母狮子,就算面前是一群豺狼,也不敢轻易的激起你的怒吼。”      原本以为她会抓着他捶打一顿,哪知顾尚锦却意外的一动不动。      轲华心里一咯噔:“他们真的惹你了?”      顾尚锦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个消息。”说罢,就拉过他的手,附在自己的腹部。      她说:“这里还有一个人,在欢欣的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 ☆、最新更新   轲华起初不明所以,疑惑地望了她半响。      顾尚锦本来就忐忑不安了快两个月,也造了两个月的罪,如今瞧了他这傻不拉唧的模样忍不住就往他脑袋上招呼了过去,轲华吃痛下呆傻的动了动掌心:“这里面有个人?”      顾尚锦一巴掌拍飞他的爪子:“你不想要他就直接说。”      轲华赶紧说:“你给的,我哪有不要的道理。”琢磨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腹部,的确感觉不似记忆中的平坦。他歪着脑袋,慢慢的瞪大了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喜和紧张从心底咕噜噜的冒了出来,有点结巴的问:“你是说……说……”      还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把脑袋贴在她的腹部仔细的去听去感受。可是里面的人儿实在太小,别说给他一巴掌,就是踹他一脚也不大可能。轲华爬到她身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从她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左手摸完了右手也要去摸一下,只把衣裳都磨蹭得乱七八糟,一脸傻笑简直就像是毛头小子一般,哪里还有族人面前的冷漠和严肃。      顾尚锦那时最爱他呆呆傻傻任由她欺负的模样,如今再见心里也泛了蜜,索性解了外衫的衣带,让他隔着亵衣一点点的摸索。轲华却觉得不够,干脆把她的衬裙给掀了起来,露出白白嫩嫩的腹部,吧唧两口就亲了上去。      麻麻痒痒的,还有急行军时新长出来的胡渣,磨蹭在肌肤上,倒像是有点绣满了繁花的锦缎覆在上面一般,说不出的怪异。      顾尚锦推开他的脑袋:“去把胡子给刮了。”      轲华摇头:“不要,我舍不得离开儿子。”说着,反而把下巴更加贴近了些,围着整个腹部打着圈圈,顾尚锦痒也不是,麻也不是,又是喜悦又是难受。      闹了一盏茶时分,轲华终于想起问:“几个月了?我走之前怎么都不知道?”      顾尚锦笑着:“我起初也不知晓,你走了一个月我才发觉,现在算起来也有三四个月了。”      轲华面上微不可查的变了变,思忖了一下还是问她:“郭家知不知道你已经身怀有孕?”      顾尚锦半掩着眼,单手护着腹部,轻声道:“这事,你该去问旁人。我只从发现身怀有孕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有个差池等不到你回来。有时候逼不得已有人求见,只好安排了替身出去走一圈,也消了有心人的疑惑。”      顾尚锦原本的出生就极不简单。父亲是威慑一方的赵王,母家是外戚大族,她生性活泼,比男子还要潇洒几分,没少招惹是非。不论是家族地位还是她本身都极容易招人嫉恨,想要她命的人不在少数。故而在她还是黄口小儿之时,赵王就寻了几个与她年纪相仿,样貌相近的女子放在身边培养,时时刻刻模仿她的一言一行,以便在危险的地方代替顾尚锦承担伤害。      只是,顾尚锦性子过直,那些个女孩儿虽然她见得少,可是一直知道身边有人与自己如同双胞,总是忍不住怜香惜玉,甚少让她们替自己出门。      更何况,她本身武艺非凡,与太子亲密,游走与宫廷后院与江湖之间,浑然将危险当作吃饭,把比武打仗当作与师傅们过招比试,对她来说,与其让别人替她去死,不如将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迄今为止那些女子倒是甚少出现在外人面前过,最多也是替偷懒的她参加一些毫无用处的世家女子茶会,或者去应付一些奉承的官员家眷等,这次倒是用在了刀刃上。      轲华没有见过她的替身,他在意的倒是另外一层。顾尚锦一直不肯说他出征之后,郭家到底有何异动。虽然外表看来,虎豹骑将顾尚锦的帐篷围得固若金汤,可郭家的人并不是本份的人,说不定已经做过了什么招惹了她,偏生她现在一心放在孩子身上,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顾尚锦让他去问旁人,他还真的准备出去抓一些人来问问。只是刚刚跑出了帐篷,他就直接拐去了找了大合萨,没了多久就喜颠颠的又跑了回来。      还没进帐篷,远远的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郭莺穿着一袭华服,艳丽的玛瑙镶嵌在衣摆上,像是清晨普照的七彩光。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动作叮叮当当的碰撞着,不紧不慢地移动到了轲华的面前。      郭莺千转百回地唤了一声:“大君……”那柔弱又憧憬,魅惑又纯洁地眼神几乎能够把任何一个男子都沉溺了进去。      草原上初夏的月色已经很是明亮,如银钩,更似女子颈脖上最光洁的那一抹娇嫩,让人想要把它握在掌心里。      轲华站在明处,郭莺却是靠在了另一个帐篷的暗处。      黑夜里,那一双幽幽发亮的眼眸更似盯上了猎物的野兽,一眨不眨的盯视着他。      轲华本身就是一只野兽,他何曾怕过其他猛禽的打量。只是略微的上前了两步,那一股居高临下的强势气息就扑面而来。      他说:“你经常三更半夜的游荡在阏氏的帐篷之外?”      郭莺根本没有想过他开口就是这么一问,呆滞了一瞬,委屈地道:“我只是几月未见大君,相思难耐之下,这才偷偷跑来……我知晓大君对阏氏爱念极深,本也没有想过要打扰……”      说来说去,竟是将轲华的问题给忽悠了去。      轲华也不是傻子,只冷哼一声,对守在门口的侍卫道:“以后再在半夜看到可疑之人在阏氏的宫帐外游荡,一概给我打断她的腿!”      这两侍卫本就是虎豹骑中人,听了这话也知是轲华维护公主,磴了蹬长枪,大吼:“是。”字正腔圆,虎虎生威,倒是下了郭莺一跳,那眼中就泛出泪光来。      轲华却是再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掀了帘子进去了。      这时候顾尚锦已经有些疲累的躺了下去,盖着薄被,呼吸均匀。      轲华进了帐篷就轻手轻脚,看着她睡着了又爬上去用嘴唇触了触她的脸颊,顾尚锦微微掀开眼帘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闭上了。      她这般信任的模样让轲华越发满足。      小心翼翼的黏在她的身旁,一手从她颈脖后穿过去将人搂在了怀里,另一只手覆盖在她的腹部感受了一会儿,轻声问:“他会不会动?”      顾尚锦模模糊糊恩了声,轲华就欣喜的滑□去,把耳朵贴在上面仔细的寻找孩子的位置。他那耳朵还带着点外面的凉气,贴在有点火热的肚子上倒是意外的舒服。顾尚锦又哼了哼,一只手覆在他头顶摩擦着他的长发,感觉着他的脸颊鼻梁嘴唇在自己肌肤上印下的轮廓。      轲华吻着她的肚脐眼,把舌尖在上面划出湿漉漉的一条小河,吸了吸,舔了舔,傻傻地嘀咕:“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干脆把整个隆起的部分都给吻了一遍,“儿子,你什么时候出来?”      顾尚锦只觉得这样的轲华意外的呆傻,含糊的提醒他:“还有半年呢,你急什么!”      轲华搂着她的腰:“累不累?”      顾尚锦已经快要沉入梦想,唇瓣张了张,那人就贴了过来含住了她,唤她的名字。两人靠在一起,呼吸相闻,轻轻的吻,慢悠悠的嬉戏。      轲华的大手从腹部滑到她的胸前,握着一处揉动着。揉着揉着又觉得那处比记忆中的更加大一些,也不如以前柔软。他好奇得很,忍不住把亵衣解开半边瞧着那白白的圆圆的比羊奶糕子还要滑嫩的东西,凑过去在樱果上嗅了嗅,伸出舌尖勾了果子打着转。      怀了孕,女子的体温就格外高些,身子也越发敏感,一点小小的撩拨就能让她泛出无数的小疙瘩,她难受的哼了哼,推着他的头:“别闹了。”      轲华把她更加往怀里拥紧了些,笑道:“都分开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回来哪有让你安眠的道理。”      顾尚锦原想如以前那般踹他一脚,脚抬起了又想起孩子,干脆手肘拐了一个弯对着他脸招呼了过去:“你也不看看我现在的身子容许不容许,当是以前可以由得你胡闹呢!”      轲华一点都不担心:“没事,我方才问过了,三个月后就可以行一房。”      顾尚锦疑惑:“你问的谁?”      轲华沾沾自喜地回答:“当然是大合萨。”      顾尚锦当即就给了他一巴掌:“不要脸!”      她都说自己不要脸了,轲华当然就更加可以不要脸的去吻她,手下不停的弄她,双腿把着她的人,紧贴的肌肤上都可以感觉到某处火烫一般的烙铁在吱吱的冒着烟。      他有点急切的吻着她的脖子,咬着那动人的锁骨,用粗糙的胡渣摩一擦着敏感的浑一圆,口允口及的已经挺一立起来的樱果,含在口中重重的吸,轻轻的咬,用舌尖数着上面鼓起的小颗粒。      轲华在欢一爱一方面堪比进入发一情一期的狼,极度具有攻击性,言行举止更是霸道强势,容不得人一点反抗。他想要就必须给他,否则只会激得他烧红了眼,烧没了理智,彻彻底底的变成一条野兽。      只是今日,这条野兽被放出了笼子,还保有理智的记得要温柔,要轻缓,不能真的伤了怀中的女子,不能蛮横用力压了孩子,唔,也许该让母狼先舒服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家懂得,低调,一定要低调 ☆、最新更新   轲华还没有大肆吃肉,顾尚锦已经揪住了他的头发:“小心些,别伤了孩子。”      轲华握着她的掌心,放在唇边亲吻,取笑道:“你还真的当我是野蛮人?放心好了,我会顾着狼崽子的。”      说着就压下她的臂弯,从掌心一路亲一吻到圆一润的肩头,湿漉漉的气息带着灼一热的温度,整片肌肤像是被即将烧沸的茶壶在面上擦过一样,惊怕得有点麻痹。      他微微侧翻过她的身子,沿着皮肉下极度敏一感的脊一椎骨往下亲吻着。习武之人轻易不会让人靠近背部,顾尚锦更是如此。那种被人随时会取之性命的颤一栗一感简直可以让她心跳加速,她握紧了拳,感到那对方的薄唇一下一下的落在细瘦的骨节之上,皮肉下的血管几乎也在紧张的呼吸着,让整个背部轻微的起一伏。      她仿佛被海水推到岸边的鱼,一半还在水中,一半已经袒露到了岸边,脆弱的呼吸让白皙的背部格外的脆弱,起伏间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轲华最爱她坚强又脆弱的模样,肌骨紧绷中充满了弹性,那些吻忍不住就重了起来,口及口允出一个个红得发紫的印子。单手绕过腰间直接一滑一入裙摆里,在她又又腿之间摸索着。因为背部的敏一感,哪处一夹的更紧了些,他试探了几次都没法深入其中。      轲华在她耳边亲声道:“放松些。”得到的回答是顾尚锦郁闷的拳头。      轲华索性单腿横了进去,弯腰猛地咬了她TUN部一口,顾尚锦一声尖叫。轲华咂咂嘴,看到那圆滚滚的TUN肉上两排粉色的牙印,意外的觉得十分好看,忍不住捧着另外一边也咬了一口,顾尚锦几乎要弹跳起来却被他紧紧压着。      从后看去,隐约可以看到她又又腿见隐藏的密一处,轲华伸长了食指滑了进去,才进去半个指尖就觉得里面热乎乎暖洋洋,像是一个正在烧火的炉子,柴火还没有全部燃烧起来,内一壁已隐隐有了些热度。他单指再深入了些,下巴摩擦着她的颈脖,一上一下粗一糙的触一感让顾尚锦感觉有无数的针尖在肌肤上扎动一般,刺激得人冒出无数的疙瘩。      “好热。”他说,连中指也一起探了进去,内一壁几月不曾有过来访者,只是一瞬间就将两根手指咬一得紧紧的。那关节在里面左右转动,一点点的开一阔,太热,太舒服,让轲华忍不住冒出潮一汗。      他抬起顾尚锦一条腿,隔着黯淡的烛光想要窥视里面的景色,顾尚锦毫不客气的砸下一个爆栗:“你这色胚子,那处有什么好看的?”      轲华一瞬不瞬的盯着桃一花一源一谷内,下意识的回答:“粉一色本来就好看。”      皇家的女子自小锦衣玉食,容貌身姿都时时刻刻有人关注调理,明是面上的火痘,暗到月事都有专门的嬷嬷照料,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      顾尚锦嫁人不久,虽然与轲华有过几个月的夫一妻一之事,可之后就休养生息,那处自然恢复到了出嫁之前的粉一嫩,瞧着竟如处一子一般,只待男子采一撷。      只是,在大雁,世人都觉得女子那处是污秽之地,别说正大光明的欣赏,就连偷偷窥视称赞也都不可能,可到了轲华这里,他却是直白而坦诚的表示喜爱,这让顾尚锦即羞又窘,忍不住挣了挣。      这一动弹,本来就半明不暗的烛光下,那处就越发若隐若现了,轲华凑了上去,鼻尖在桃一源之上拱了拱,伸出舌头叼一住了最圆一润的那颗珍一珠。      顾尚锦啊了声,顿时感到体内有一股一热一流淌了出来。轲华的指尖正借着那股热一夜往更深处探去,内一壁中层层叠叠的肉一褶含着它,让人忍不住心口一荡,恨不得极力用那KUA下巨一龙代替手指冲锋陷阵,将里面搅得个翻天覆地。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两人热度相贴,不知不觉中开始升温,细密的汗珠润滑了干燥的肌肤,他的手随着身子一上一下的晃动着,那腿一间的巨一龙贴在她的TUN缝边也一下一下的耸一动,慢慢沉重的呼吸在耳边回荡。      轲华将她的身子掰正,将她的又又腿分开,扶着自己的巨一龙一点点往那桃一花一源中探去。      “真紧。”      顾尚锦双手护着腹部,深深的吸气,听到他抱怨就顶撞着:“那你出去!”      轲华干脆压一着她的又又腿,硬是将自己的巨一龙推进那紧致温暖的妙一处,感受一道道肉一壁咬紧了他的龙身,热汗一滴滴地落在了她的胸膛上。      他微微扬起头,得瑟地往前再推了推,整个龙一柱就全部深入了顾尚锦的体一内,一点不剩,继而笑道:“出去做什么!我是看你咬得这么紧,怕伤着肚子里面的狼崽子。”      顾尚锦咬牙哼出两个字:“狡辩。”说完,还是忍不住移动□子,让自己放松些。      这几乎是甜一蜜的煎一熬。      自从两人开始享受鱼一水一之一欢起,他们在床榻上是疯狂的,是野蛮的,就像两个武力高强之人,不论在床上还是在床下都要比斗出一个高下来。每一次的交一合都是充满了力道和挑衅,轲华总是极尽全力挑一逗着顾尚锦的敏一感,恨不得将她的花一心一给捣一得糜一烂软绵,被强烈的春一意一逼得泪水涟涟,不得不在自己身下哀一叫一求饶;顾尚锦又岂是随意认输的性子,哪怕床下武艺斗不过他,在床上也要逼得他疯癫入狂,一步步将他引一诱入欲一望的深一渊,在他奋勇直追时卡住他的‘咽喉’,进不得退不得,一双眼急得通红,咬牙切齿与她大战几百回合才能勉力得胜。      可今时不同往日,两人都顾着那腹中的孩子,轲华不敢再蛮力横冲直撞,顾尚锦也不敢久战。那巨一龙在体内,明明是跋扈怒张却硬生生的缓住一冲一势,一点点深一入,探得花一心之后即小幅摆动,吸一着那嫩一肉一啜着不放。龙一嘴含着那心一蕊就如盯上了花蜜的蜜蜂,咬在吸一着一含着,那细密而又霸道的动作只引得顾尚锦口申口今出声来,那龙头即刻又胀一大了一圈,把那紧紧攀附着龙一身的密一肉一撑得更开也更是麻一痒。      轲华滴着热汗,稍稍退出一些,又微重的撞进去,顾尚锦‘呀’的惊叫,又又腿不自觉的攀一上他的腰肢,面色潮一红眼神迷离,粉一色的丁舌在一唇瓣间微卷着,如同勾人的蛇精在呼唤着什么。轲华瞧着入迷,忍不住抱着她的TUN部,连番小密度的冲打,如骤雨如霜雪,噗一哧的交一合一声此起彼伏。      两人呼出的气息浮在肌肤上,更热,那偶尔触及的眼神也胶着了,他俯□子重重的亲一吻着她,勾着她的舌尖不停的拉一扯卷动,那些口申口今从她喉间传到他的口中,带着甜蜜,唇瓣也被含一弄得肿一胀。轲华舔一着她的细汗,不停的揉一着她胸前的浑一圆,把那朱果在指尖里揉一捏翻滚,像是舞动着最尖细的暗器,一下在指缝掐着,一下在掌心里滚动着。另一边也被含一住,用力的口及口允,似乎要把那东西整个吸到喉咙里面去一般,不单是朱一果,连那白一腻一柔一软的馒一头都塞入了嘴一里,模仿着刚刚出生的婴孩,急切的不懂技巧的贪一口允一着。      腰身下不知何时垫上了软枕,TUN部整个都腾空得被他顶一着,一下一下的撞一击明明不够激烈却实实在在的让人沉迷。两人都有点忘乎所以,贪一婪的想要更多,相连的密一处已经泥一泞一片,进进出出的龙一身上密一夜一涟一涟,桃一源处的密一肉更是鼓一胀着,原来的粉一嫩早已被刺激的成了霓红,随着龙一身的进出蠕一动着。      两人的喘一息越来越重,他伏在顾尚锦的身上,心口相贴,热一汗交织,身下的动作越来越快,那花一心里的密一肉似乎要把龙一头给整个吞一纳了进去,让它进退不得,龙一头上的铃一口也越发张狂,两处互不相让的撕一咬着,吞一噬着对方的一切。      顾尚锦的双一臂紧紧的拢在他的肩膀上,修长的指尖在他背部划出一条条红痕,口申口今也渐嘶一哑。她摇着头,只觉得身子内部无一处不在发颤,血管中的血水无一滴不在沸一腾,她再也无法思考,无法拼斗,只能凭借着本一能的攀一附着身上的男子,拥紧了他,在他如雨的撞一击下头皮发麻,齿间发紧,下处猛地颤一抖。      轲华闷哼着,顶着那内一壁的狂风骤雨死死的扣一住她的TUN部,将自己的巨一龙最后一次冲了进去,狠狠的咬一住一了一心一蕊……      一瞬间,两人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只觉得脑中无数烟火绽放,嘭嘭啪啪地照亮了黑夜,久久不肯停歇。      轲华将软下来的巨一龙撤一出她的体一内,随着那肉一身的退出,一股白一夜缓缓的流了出来。他下一腹一紧,忍不住又顶一送了进去。      顾尚锦已经浑身无力,半响才拍着他的手臂:“出来。”      “不。”轲华耍赖道,将她整个人揽入了怀里,侧身抬起一条腿,就着半一软的一龙一身往里面夹送着。      顾尚锦难受得很:“别折腾了,我累。拿东西来给我擦身。”      轲华摸了摸她的额头,高热过后的确有点发凉。孕妇的身子本来就要格外担心,轲华恋恋不舍了半响才爬了起来,去外间端了银盆,搅了巾帕替她擦拭全身。      顾尚锦眼帘沉重,感到身旁的人笨手笨脚的照拂,忍不住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轲华看着她闭垂的双目,静静地等到她肢体放松后,再一次把她抱入了怀中,小心的将人半侧过身子,扶着那已经硬一挺的龙一头小心翼翼的摸入了桃源之内。      分别多日,对于如狼似虎的轲华而言,一次一交一欢一怎么能够? 作者有话要说:如今要爬上JJ的后台真心不容易,擦汗~~~至今还有亲友死活点不了后台的按钮,不知道管3又在折腾啥了 嗯,上菜,大家低调,低调再低调,谨防河蟹 ☆、最新更新   暗夜里,每个人的眼睛都闪闪发亮,郭莺就在这无数的注视中狼狈的逃回了自己的金撒帐。      安夫人一如既往的迎接了她,看着她独自回来就明白了她的处境,忍不住暗骂了一声:“那个该死的狐媚子!”      郭莺捂着半边脸颊伧然欲泣,那脆弱的神色仿佛是被暴雨冲刷过的娇花一般,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点摧残。      安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侧阏氏,想哭就哭吧!让大家都听到你的委屈,让所有人明白大君对你的辜负!”      “不!”郭莺摇着头,“那样的话,我跟寻常的女人有什么不同?那样只会扫了大君的兴致,也让旁人看了笑话。”      安夫人怒道:“谁敢看你的笑话?我去拔了她的牙。”      “方家的女儿,过去想要夺得大君注目的所有女人,她们一直都嫉恨我,等着我被大君舍弃的那一天。”说着,又伏在桌案上垂泪起来。      安夫人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难道我们真的没法子把大君从那个女人手上抢回来了吗?”      郭莺咬紧了牙:“还有法子。”      “什么?”      郭莺捂住了唇,低声道:“把我妹妹送给大君!”      安夫人惊呼:“侧阏氏,你疯了?你的妹妹已经有了情人,他们甚至已经……”安夫人凑近她的耳畔,“他们早已私通,只待对方向郭将军提亲了。”      郭莺这次才真的啜泣出声来:“那怎么办?整个苍蒙,只有妹妹容貌胜过于我,也只有她才能迷惑大君,把大君从大雁女人的手上夺回来!”      安夫人暗自叹气。曾经郭莺无数次独守空房的时候,安夫人就想过要让她们姐妹花一起伺候大君,把大君的身心彻底锁在身边。那时候郭莺的妹妹还是完璧,真是娇艳如花引得苍蒙所有男子如蜜蜂见了鲜花一般,围着她一人嗡嗡地打转。可郭莺无论如何也不肯,只说苍蒙大地上只有郭莺她一个人才称得上草原上最高贵美丽的女子,她的妹妹如何比得过她。可才没三年,缺少滋润的郭莺就像错过了春季的花朵,快速的衰败不负娇媚,而她的妹妹早已是苍蒙男子心目中盛开得最艳丽的春花。在草原上,谁最先摘下她,她就会属于谁。      春季已过,花也被摘,此时才提起的郭莺,才猛然醒悟错过了春季。安夫人不知道是责怪大君的负心,还是苛责郭莺的……迟钝。      事到如今,连安夫人都不想承认以往聪慧敏锐的侧阏氏已经被嫉妒烧疯了头脑,变成了一个蠢笨的妇人。      安夫人喃喃地道:“也许,大君喜欢的不是大雁的女人,而是喜欢高贵强势的女将军。侧阏氏,你太柔弱了。”      郭莺倏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难道我一开始就错了?”      安夫人不忍再打破她的幻想,斟酌地道:“也许还未成为大君之前,他的确喜欢柔媚依人的女人。可是侧阏氏你伴随大君太久了,他也登位太久了,男人的喜好总是在变,可是侧阏氏你还依然是三年前的模样。”      “所以,英姿勃发的顾尚锦就趁虚而入的投了大君所好?”      “……是。”      郭莺擦干了眼泪,眸中透出一股子坚定来:“如果真是那样,我也可以成为大君所喜爱的女子。当年,如若不是为了顾及他的心情,我又何必放下草原人的爽朗姣美,一心一意的成为他的附属品。”      安夫人暗暗摇头:“没用的。”      郭莺冷哼道:“怎么会没用!大君不就是喜欢顾尚锦策马奔腾大肆欢笑无拘无束的样子吗?很久以前,我也是那样。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改变,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也是这样,哪怕再过三十年,只要他喜欢,我就变成他需要的模样,我会陪着他一直到老。”      可是,那样你还是郭莺吗?还是大草原上最尊贵最高傲的女子吗?      安夫人不说,郭莺也没有去想。      大草原上,无数的帐篷明明暗暗,与天际的银河交相辉映,看不出哪里是星光,哪里又是人心里面烧着的那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轲华辛苦耕耘了一个晚上,到了天方亮才偃旗息鼓,沉睡了一个多时辰就下意识的清醒了过来。上过了战场,总是睡得晚起得早,肩头沉甸甸的压着无数的担子,就算回了家,一时半会也没法真正轻松。      顾尚锦累坏了,被他折腾了许久早已沉睡,任由某只野兽折腾也不会醒来给他一个眼神。      轲华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把缎褥拉高了些,这才捡起衣衫随意穿好出了帐篷。      整个族群静悄悄的,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帐篷顶上的旗幡在微微的飘动着,天际的霞光还没有完全爬上草原,橙色的光亮将暗夜的黑驱赶,把交界处熏染成青蓝色,像极了光滑无纹的缎带。      轲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远,慢慢的走出族群,在族群的外围有一个孤零零的老旧帐篷,帐篷里已经走出位老人,隔得远,轲华依然深深的鞠下半身行礼。      大合萨在风中对他招了招手,点着烟火的烟杆在阴暗处亮着,仿佛明灯,指引了他的方向。      大合萨依然是多年前的模样,岁月给他添加的痕迹只有眼角嘴角的纹路。他的背脊依然挺直,眼神也很明亮,透着看透世事的了然。      “大君大清早来找我,一定是有事想问?”      轲华点了点头。      大合萨又道:“一定是阏氏勒令了旁人不许说,而其他人也不敢透露的大事。”      轲华再一次点头。      大合萨叹了一口气,吧嗒着烟杆,半响才道:“大君是想我往大处说,还是往小处说?是直言相告,还是为了苍蒙的安稳适当的隐瞒?”      轲华低声道:“大合萨,我是你带大的孩子。在很久以前你就告诉过我,一切的谎言都有被揭穿的一天,一切的痛苦也有被抚平的时候。”      大合萨拍了怕身边的圆石,示意轲华坐下来。      老人家遥望着远处的帐篷:“我并不是想要欺瞒你,孩子。我只是告诉你,有些事情看起来罪不可赎,其实只要它的目的没有达成,那么事情的真相就可以掩埋在泥土里。”      轲华这次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大合萨了解他,隔了半响才踹了踹脚下的泥土。湿漉漉的土地里不单有长成的青草,还有无辜的露水。      “你走了之后,大事小事说不多也不少,真正伤到了阏氏的事情却只有一样。事关一个巫蛊娃娃。”      轲华眼睛一跳:“就是写有人的姓氏,可以由巫师下咒的人偶?”      “对。强大的巫师可以不用人的生辰八字,只需要对方的头发和姓氏就能够远在千里之外下咒,置人于死地。就在你出征之前,有个孩子夭折了。孩子的父母在七七四十九日后去祭拜超度亡灵,发现孩子的墓石被人动过,中墓石下挖出了一个巫蛊娃娃。”      大合萨眯着眼把已经熄灭的烟斗在碎石上敲了敲,里面的烟灰已经结成了乌黑的一块,黏在烟杆里面看起来肮脏至极,“我们大草原上的孩子就跟狼崽子一样,结实粗壮,甚少夭折,那个孩子也快十岁了,很少生病,马术也被教导得不错,谁也没有想到他会从自己养的马驹上摔下来,直接被小马给踩断了脖子。这样的孩子早早的死去,难免有怨气,只能葬在岐崀山的山背下,远离祖宗坟地。有的巫师会挖出他们的尸骨炼药喂毒虫,有的会在他们的坟墓里饲养小鬼,有的巫师会把刻有仇人名字的巫蛊娃娃埋在他们的墓石之下,日日念经,让夭折的孩子缠绕生人,活活将仇人折磨而死。”      轲华面色冷凝:“我以为这只是莫须有的谣传。”      大合萨肃穆地道:“巫师相信巫蛊娃娃,就如草原人相信格帕欠天神一样,没什么不同。”      轲华站起身来:“所以,牧人发现巫蛊娃娃上写的是阏氏的名字,才会相当震惊。”      黎明明明已经到来,却不知何处飘来一朵厚厚的云,将旭日的霞光遮挡得密不透风。无风自动的杂草委靡的卷着叶子,似乎也被这突然而来的黑暗压得透不过气来。      轲华的衣摆上沾染了不少的露水,将衣料抖得沉重而拖沓。他站起身来,魁梧的背影如山一般高。他回过头问:“那巫蛊人偶可还在?”      “没了。”大合萨说,“在第二日的夜里,方圆上千里的数百巫师都死于非命。”      “哦?”      “他们都是被毒蛇活活咬死的。阏氏下令,让虎豹骑把他们的尸体拖了回来,当着所有贵族的面,焚烧了他们。”不管是真的被毒死还是假的被毒死,统统被一把火烧得尸骨无存,化成灰烬了。大合萨再一次点燃了烟杆,烟草里面似乎还带着点泥土的气息,在空中飘散着。大合萨最后一句话也似乎缥缈了起来,他说:“那之后,郭将军倒是没怎么喝酒了,好像一夜之间就戒了酒一样。”      话还没说完,轲华已经大步走了。遥遥的,他看到了顾尚锦的宫帐,忍不住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恨不得现在去看看那个女子,紧紧的拥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感受她在怀抱里的温度……还有他们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JJ抽啊~~ ☆、最新更新   顾尚锦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这些日子她越来越嗜睡,清早醒来的时辰也越来越晚了。      “阏氏,是等大君回来再一起用膳吗?”青霜在一旁轻声的问。      顾尚锦摇了摇头:“等他回来我都饿死了。这次出征,郭家没有出多少兵马,大部分都驻扎在了后方,轲华回来一方面要论功行赏,一方面是要重新收回兵权,趁着势头将手中势力再重整一次。”      青霜等人并没有行军打仗过,对朝局也不懂,听得顾尚锦说也只是沉默的听着。      “苍蒙的贵族就如同我们大雁的世家,只不过世家大部分都是求得安稳,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轻易不会与皇族做对;可苍蒙的贵族,也许是因为草原人的缘故,这里的人从小就学会搏斗拼杀。他们的出征,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疆土,另一方面其实更是为了掠夺,不顾平民的死活,在不是丰收的季节里从平民的口中夺取粮食和财富。”      青霜正在亲手摆放吃食,听了这话悄声道:“我听说这次大君将樊古和夸阳重创,掳获了不少的战俘。可是我找了一日并没有看到俘虏的影子啊!”      顾尚锦瞧了瞧她的脑袋:“笨蛋,大部分的俘虏肯定不会带回来,他们会被分派到寒苦的地方去生活,永生永世地为苍蒙无条件的提供粮食、兵器、战马,只有战败的皇族女子才会被带到部落里,作为赏赐送给军功卓绝的将领。”      燕支问:“那男子呢?”      顾尚锦瞥了这笨蛋一眼,冷冷地道:“当然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女子为奴为婢,男子赶尽杀绝,这样才能保住对方不会重振旗鼓,再一次危害自己的子民。”      燕支吐了吐小舌头:“那如果我们输了……”      “敌国的兵马会踩着轲华的尸体来抢夺苍蒙的财宝和女人,然后杀尽一切该杀的男人。”      两个侍女都打了一个冷战,燕支问:“那能不能不打仗?我们大雁也没见怎么打战啊!”      这下连青霜也鄙视燕支这个笨蛋了:“我们大雁哪里没有战争?秦山关可是年年烽火不断,只不过我们不是为了掠夺财富,而是为了保护家园。”      原本以为燕支会点头表示明白,谁知她也瞪了青霜一眼:“你又不是我大雁的人了。”      青霜脸颊一白:“你说什么呀!”      燕支蹲在顾尚锦的身边:“公主,你不知道吧,青霜姐红杏出墙了。”      顾尚锦正准备喝粥呢,闻言惊诧了下:“青霜你什么时候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青霜更是面红耳赤:“没有,奴婢哪有,没有公主的容许,奴婢哪里敢擅自做主自己的姻缘大事。”      “可你……”燕支咬了半天嘴唇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说法,脱口而出一句,“你偷汉子了!”      这话顾尚锦都听不下去了,止住两人的争吵,先问燕支:“到底怎么回事?”      燕支听到顾尚锦问,自认是有了撑腰的人,立马挺胸道:“就昨夜,青霜姐姐被一个男人给喊了出去,过了半盏茶都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就出去寻她,结果看到青霜姐姐与那男子躲在一处……”燕支眼眶泛红,“做那见不得人的事。”      侍女私一通,这种事在宫闱里也是寻常可见,可大可小。不过,宫闱中除了侍女就是太监,侍卫都是轮班制,能够巡逻的地方都有固定路线,不能随意擅离,也不许单独行走,避免与宫妃冲撞,更是为了避免引起后宫淫一乱之事。所以,私一通这事,宫女们基本都是与太监一处,相互对食聊以慰籍。      苍蒙并不是大雁,苍蒙的帐篷也不是大雁的宫闱高墙,苍蒙的侍卫们可以随意的穿行在帐篷之间巡逻,甚至在皇族贵族们的各大帐篷前最少都有两名侍卫守护,男女毫无大防。      起初顾尚锦与轲华不合,大雁来的随嫁人员也认定了公主迟早会回去,加上苍蒙子民的蔑视,大雁之人的心高气傲,所以侍女们都相当谨慎,很少单独出入,就怕被苍蒙中人欺负了去,故而虽然小是非不少,至少在多年宫廷的熏陶下甚少出现这种腌臜事。      可是,随着顾尚锦与轲华感情恢复,让众人渐渐明白可能再回到大雁的机会已经很是渺茫。远离家乡的孤寂,大雁女子特有的娇美外貌和柔顺性情很容易就吸引了直爽的苍蒙青年,一来二去,在冬季的催发下,不知道暗中许下了多少芳心。青年们再从战场上回来,那股勇猛刚强之气瞬间就可以将崇拜强者的少女们征服。      只是,顾尚锦没有想到自己的贴身侍女会是其中一个。      青霜在燕支说出那一番话时就已经脸色惨白,跪了下来。公主虽然是赵王之女,并不是在宫闱里面长大,可她却是实打实的强横之人,从小就在皇城里耀武扬威称王称霸,就连寻常的皇族见了也是不敢轻易招惹。虽然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也无视世俗规矩,可这种人她自己破坏规矩是一回事,她身边的人坏了规矩给她丢了脸面又是另外一回事,青霜自认为自己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让顾尚锦对她从轻发落。      公主虽然随嫁中人不多,可要挑几个人替换掉她青霜却是绰绰有余。      青霜忍了又忍,终于磕头道:“公主,奴婢有错罪该万死!只是,还请容奴婢禀明事情真相。”      顾尚锦琢磨了一会儿,重新端起粥来喝了一口:“你说。”      青霜磕了一个头,这才缓缓地道:“与奴婢心意相通之人是赤那小将军。”      顾尚锦冷笑一声:“就是那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赤那?拿着大君的俸禄,却一心向着郭家的赤那?”      这话说得,青霜立即就红了眼,只能点头称:“是。”      “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居然连我贴身侍女都哄了去。”      青霜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得问:“公主的意思是?”      顾尚锦摇了摇头:“你们啊,也太好骗了!男人随便几句甜言蜜语你们还就真的相信了?你们也不看看他们到底是哪个阵营,心向着哪个主子,而你们又是伺候哪个主子的?当初,你们的主子我,可是被整个苍蒙给逼得差点死在了岐崀山,那时候,你心心念念的情郎做了什么?可又帮了你什么?事后,又解释了什么?”      青霜瞬间委顿在地,呆了半响,才捂着脸落泪起来,手腕上的银镯叮叮当当碰撞着,像是女子心碎的细响,脆耳极了。      待得轲华风驰电掣的跑进来,就看到顾尚锦高高在上训斥自己侍女的模样,他也不顾旁人的眼光,直接跑过去,把喋喋不休的顾尚锦抱在怀中就吻了下去。      顾尚锦刚刚训人训得口干舌燥,这人还来吃她,顾尚锦气得抓了他两边耳朵使劲拉扯,轲华只含了她的香舌在口中翻滚,舌尖将她的气息搅了一个遍。顾尚锦气极,直接捏住了他的鼻子,让他进气不能,生生放开了她。      满腔的爱恋被顾尚锦给弄得烟消云散,对方还对他吼着:“大清早发什么春呢!没看到我在忙事吗?”      轲华相当不满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就是了。”说着,又搂着她亲亲吻吻,后颈脖子香肩都被他啃得口水连连,一副公狼向母狼求欢的姿态,气得顾尚锦够呛,直接怒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女子道:“去,把大君带下去,给我把哪些狼给喂了!”      那女子一袭极为眼熟的宫装,面貌与顾尚锦相差无几,端端正正的立在前方,就像是装模作样伪装贤淑女子时的顾尚锦一般。听了顾尚锦这话,那替身倨傲的扬起头,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只说:“大君,还不走!”      轲华看看那人,再看看顾尚锦,绕着对方走了一圈,笑道:“还真像。这神态,这语气,倒是与以前的你一般无二了。”      顾尚锦懒得理他,只挥手:“去去去,到外面去哄人去,别在我面前招人嫌。”      顾尚锦越是不耐烦轲华,轲华越是要纠缠,只问:“去外面喂什么狼?是你养的那些狼崽子长大了?”      “废话!”      “那她一个人去骗人好了,我在你这里歇着,陪你说话。”他看了眼跪在地上勉强止泪的青霜,挥手道,“没看到我来了吗?还不再拿一副碗筷来,怎么这么没眼色。”      哎呀,连顾尚锦的人都敢教训了!      顾尚锦瞪着他:“你吃熊心豹子胆了?连我的人也敢骂!”      轲华嬉皮笑脸地道:“你刚刚不是在训她吗?我帮你训,你听着就好了,别耽误了吃饭的时辰。”      一说这个顾尚锦就来了气,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你还有理了!你以为我为何训她?”      轲华无所谓地道:“不就是为了赤那那个蠢小子,我知道。”轲华看顾尚锦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干脆夹了一块糕点送到她的嘴边,“昨日里论功行赏的时候,赤那什么都没要,就只向我求了一件事。”看着顾尚锦咬了一小口,知道她也饿了,可是自己也饿,索性把余下的大半全塞到了自己嘴里,再在顾尚锦的瞪视下,讨好的再送上一块滑嫩嫩的羊奶冻到她嘴边,在落针可闻的帐篷里轻声道,“赤那想要用军功换我苍蒙阏氏一个人。”      顾尚锦一口把东西全吃了,呸他一句:“做梦!老娘的人,谁也不给。”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最新更新   这般蛮横,倒是像极了少时的刁蛮郡主模样,让轲华爱得牙痒痒。      “不给就不给,”轲华也不强求,“不过你也得说下缘由。”      顾尚锦冷笑一声:“他说要就要,他拿出诚意了吗?想娶我的侍女,可以,拿出他的诚意和本事来。我的人可不会轻易嫁给弱者和伪善之人!”      原来她并不是看不上赤那,而是担心青霜成为男人的利用品。      瞬间就明白顾尚锦想法的青霜这次真正大哭了出来,顾尚锦瞧着她那哭得撕心裂肺的脸,抱怨道:“哭啥啊,还让不让我用膳了?”      轲华扭着她的鼻子笑道:“就会装。”      顾尚锦直接把他踹开:“滚回你自己的帐篷去,少在老娘跟前碍眼。”      轲华讪笑着抓起饭碗道:“别气了,我陪你用膳。吃完了我还有正事问你。”看着顾尚锦还要发脾气,赶紧塞了一只饺子到她嘴里堵起来,在这样喋喋不休下去,这顿饭都不用吃了。      青霜伺候着两人用完饭,抹干净了眼泪与燕支等人一起退了出去,刚刚想要回自己住处洗漱一下,远远的就跑来一个男子,看着她眼眶红丝密布,焦急的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青霜摇了摇头,燕支在一旁哼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事,让青霜姐姐被阏氏训了!”      赤那立即急了起来,抓着青霜的手:“阏氏说你什么了?对了,大君他……”      青霜吸了吸鼻子,推了推燕支:“你先忙去。”      燕支瘪着嘴:“青霜姐姐,你可别被他骗了。你忘记上次去求大君救阏氏的事情了吗?他们苍蒙人可不安好心,一心一意想要阏氏的命来着。这个人当时还帮着郭氏欺负我们了。”      赤那脸色一白,刚想要争辩,青霜已经把燕支给推到了帐篷里去了,自己率先绕去了僻静处,赤那瞧着只好也跟了上去,一迭声道:“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我知道。”      “那你?”      青霜将手腕上的一对银镯摘了下来放在他的手中,轻叹道:“是我糊涂了,我是大雁人,你是苍蒙人,我们本就不是一族,怎么可能真心相待呢。你也不用多费心思了,阏氏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透露,就算真的嫁给了你,一旦出了大事,我也依然会选择大雁,毫不犹豫的舍弃你。与其到时候两败俱伤,不如现在就一刀两断,各寻新人去吧。”      她这话说得决绝,赤那怎么也想不到昨夜里还与他情意绵绵的女子,顷刻间就翻脸无情。这大雁的女子的行事作风真正是比苍蒙少女还果断爽快,说出来的话也是快刀子砍人,直接把人给腰斩了。      赤那目瞪口呆的看着青霜离去,只来得及说一句:“我要娶的人是你,这关阏氏什么事啊?”      青霜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呆呆傻傻的赤那握紧了手中的镯子茫然不知所措。      同时,另外一个帐篷里也滚出来一个少年,爬起来后与呆愣愣的赤那并在一处,问他:“你在干什么?”      赤那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帕琏,想也不想的道:“我被情人给抛弃了。”      “哦,”帕琏抖了抖身上的灰土,“哪有什么,我刚刚还被人从床上踹下来了。”      赤那望着他方才滚出来的方向:“九王你在佘大夫的帐篷睡觉?”      帕琏鄙视他:“我昨晚还看到你跑到阏氏侍女的帐篷里面去了呢?难道你也是跑去睡觉?”      赤那面红耳赤:“我是去会情人!”      帕琏立即道:“就你有情人啊!”琢磨了一下,觉得这话怎么怪怪的,摸了摸脑袋,“唉,其实我就是觉得小七那边睡得格外舒坦,你知道的,他那边有很多药材,嗅着那些药香味儿,我连噩梦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帕琏第一次在战场拼杀,回去后夜夜噩梦,总是看到无数的敌人举着长枪要把他从马背上活生生扎死,睡得极度不安稳。之后因为轲华为了保护他受伤,心里负担更重,生怕哥哥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所以硬生生的守着轲华身边,守了一个多月。      只是他这番解释显得有些多余。不过,心神俱伤的赤那没有想太多,只问帕琏:“九王知道如何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心转意吗?”      帕琏眨巴着眼,耸拉着肩膀:“不知道。”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的情人嫁给你吗?”      帕琏更加委靡了:“不知道。”想了想,“这个应该去问哥哥,他肯定知道。”不过赤那肯定不敢去问轲华,帕琏又出馊主意,“我听说阏氏身边有个人蛮聪明的,可以去问问他。”      “谁?”      “吴越。”      赤那惊道:“那是一条毒蛇!”不过就算是毒蛇,赤那还是去了。      狗头军师吴越相当好说话,笑眯眯地道:“想要抱得美人归还不容易,小一点的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大一点的送庄子别院店铺,再大一点就请一个封号给她当当。”说完,瞄了瞄赤那抓在手里相当宝贝的银镯,突然觉得刚刚说的都是废话,敲了敲脑袋,“嗯,其实美女陪英雄,如果你是英雄,基本什么都不用送,对方也会对你投怀送抱。”      赤那眼睛一亮:“我已经是将军了!”      吴越一盆冷水下来:“你充其量就一个五品小将军而已,等你当上大将军再说吧。”      吴越的狮子大开口瞬间就浇灭了赤那的雄心壮志,当然,这些都是小事,轲华那边却是正儿八经的开始询问顾尚锦一件大事。      “那巫蛊娃娃真的没伤着你?”      顾尚锦听了这话就知道轲华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不过,对于他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身子这一项来说,顾尚锦相当满意。只抚了抚肚皮:“那些个装神弄鬼的东西我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巫蛊娃娃真的可以咒人而死,那以后都不用你们男人打仗了,直接把你们这些部落的大君名字写在草娃娃上头,请几个巫师念咒把你们咒没了,就可以统一大草原了。哪里还用得着费尽的上战场去拼死拼活。”      轲华是关心则乱,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放了心,又将大合萨的话仔细回想了一遍,隐隐觉得里面还有一些事情呼之欲出。      顾尚锦在一旁冷冷地道:“无论如何,有人想要我死倒是真的。”      轲华将她抱紧了些:“你别伤神了,既然我已经回来,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去处理。”      顾尚锦伸了一个懒腰:“这还是不知道我怀有身孕的情况下发生的事,如果被人知晓我肚子里还有你们苍蒙未来的世子……”      轲华手臂一紧,吻了吻她的额头:“好,这一年我都不出征了,在这里陪着你。”      顾尚锦戳着他胸膛:“真的?”      “当然,什么也比不得你们重要。”      轲华抓着她的指尖放在口中咬了咬,忍不住又吻着她的掌心,顾尚锦忍不住动了动,轻声道:“我也只是以防万一。也许是有人想要试探一下虎豹骑的实力,又不想折损太多人手,所以拐弯抹角的用这种法子试探我的底线。”      “只是没想到你第二日就让巫师们死伤惨重。”轲华叹气,“你难道没有想过,对方这是估算清楚了你的性子,挑拨你与民众的矛盾么?巫师在你们大雁不算什么,可是在大草原上,他们可是相当受人尊敬,很多大人孩子都是靠着他们治病疗伤。”      顾尚锦无所谓地道:“要医者的话,我也有。改日里,我抽出几个大夫,腾出一个帐篷来,专门让他们义诊。”      轲华不说话。      顾尚锦哪里不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只警告他:“少给我得寸进尺,我手上的人可不多,不可能全部给你拿去。”      轲华吻了吻她的面颊:“尚锦,你的下半生会一直在苍蒙,你我的子子辈辈也会在苍蒙生存下去,繁衍生息。你给予得多,他们能够得到的东西越多,你给予的少,他们日后能够继承的荣耀越少。”      顾尚锦偏过头去不搭理他。      轲华抱紧了她,不让其躲避:“我知道,大合萨给了你一本医术,上面记录了岐崀山上所有的医药的药效。你拿着那本书翻看了很久,你早就明白了大合萨的意思,只是你迟迟不肯行动,为了什么?”      顾尚锦笑道:“这种受益与民的事情不应该是你大君去操心的吗?我一个阏氏,管那么多干什么。”      轲华无法,只能退一步说:“既然如此,我就请阏氏你大发慈悲,让那些大夫们开堂授课,教出一批学生来,让苍蒙的子民能够真正的自给自足。”顿了顿,“如果可以,我还想请岳父开通边贸,容许两国商贸往来,互惠互利和平共存。” 作者有话要说:码完了- - ☆、最新更新   这话一出,饶是顾尚锦都惊诧了半响。      开通商贸,让两国真正尝到实实在在的益处,才是和亲的最终目的。      如若是别的公主来和亲,这些事情自然是在和亲之初就由两国的大臣们商讨敲定。在公主嫁入苍蒙之后,商人们也就会随着边贸之路的开启而陆陆续续开始来往,苍蒙会用马匹、皮毛换取大雁的丝绸、茶叶等物。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东西,暗底流动的更多是战马和兵器,这才是国家最需要的东西。      只是,也不知为何,随着顾尚锦入苍蒙,边贸之事却是一拖再拖,这也使苍蒙大臣怀疑大雁和亲的诚意,从而导致与顾尚锦的间隙。      旁人不知晓,轲华却是明白。      赵王对顾尚锦的喜爱程度,丝毫不亚于赵王嫡子。同样,顾尚锦也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她是真正被赵王当作男子培养,从小与太子一起扶持长大,小到惩治皇城纨绔,大到参与朝政密谋,处处都有顾尚锦的足印。她尚武,是太子手中最刁蛮的一把刀;她恋家,懂得为自己的家族获取最大的利益,以国为重。故而,轲华隐隐猜测边贸的停滞不前,间接的与顾尚锦有一些关系。甚至于,赵王和太子可能在很早以前就将这等大事的决定权放在了顾尚锦的手上,以此让她在苍蒙获得真真正正的实权。      顾尚锦的不言不语让轲华那只有三分的猜测达到了八分。      只是,顾尚锦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甜言蜜语迷惑的人。不得不说,轲华挑选谈话的时机很重要,现在,他们有了孩子,有了苍蒙的继承人。顾尚锦为苍蒙所做的贡献,直接将得益于他们的后辈。      顾尚锦抚摸着腹部,她早就知道轲华会询问边贸之事,只是他不替顾尚锦就决定一直装聋作哑。就好像青霜一样,不止自己的侍女们不肯相信她们再也无法回到大雁,连顾尚锦也不愿意轻易承认她的下半生只能看着苍茫的草原而度过。      她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开通边贸说起来容易,可就我这两年的观察发现实施起来还是有些难度。不说旁的,大雁的商队一旦离开秦山关,他们的货物和性命如何保全?春夏秋冬,春季,整个大草原都是你们蛮人的屠宰场,处处战争,商队进了草原,就是羊钻入了狼群,有去无回;草原上的夏秋两季太短,草原太大,就算商队想要深入,也怕走不完一个来回,因为冬日的草原太危险,也无利可图,白白浪费几月的商机,商人们肯定不愿。”      轲华立即道:“在苍蒙,我自然可以保证商队的安危。”      顾尚锦瞥他一眼:“你一个小小的苍蒙能够引来我大雁多少商队?蝇头小利,可喊不动那些大商人。”      轲华皱着眉:“难道,大雁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与整个大草原开通商贸?”      顾尚锦半靠在软榻上,懒洋洋地道:“当初,可不止苍蒙向大雁提亲。草原这么大,与大雁边界接壤的国家也不止苍蒙一个。与苍蒙开通了边贸,草原上其他大部落也肯定不甘落后,到了那时,商队可不就是众人抢夺的目标?草原上部落之间的摩擦我是不会在意,可商队里面的人却是我大雁的子民,我可不会让他们随意涉足险地,别有了胆子赚钱,却没了命享受。”      至此,轲华才知道大雁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原来,一开始大雁朝的皇帝看中的可不只是苍蒙这一块的利益,而是整个大草原庞大的……战马!      对,是战马。      那些什么皮毛等物只是有利于民生,战马才是大雁君臣的最终目的。有了战马,才能强大骑兵,有了骑兵才能征战更远的国家,开辟更广的疆土。经过了两百年的休养生息,大雁朝已经走向鼎盛,它的君王已经将眼光看向更加遥远的地方,它的龙爪已经开始更远的疆土。      乍是轲华也忍不住对大雁君王的野心震撼了,这也证实了顾尚锦明明远嫁了,为何还手握兵权,能够轻而易举的震慑郭家的躁动。那些兵根本不是用来保护她,而是用来干更加大的‘大事’的。      顾尚锦看着轲华的脸色变化也知道他猜想到了什么。      只是,哪一个国家的君主没有一丝丝的野心?哪一个国家的臣子不希望看到盛世繁华在自己的手中绽放?当初,第一次听到太子畅谈天下之广时,第一次看到那一张由大雁开始无限延伸的地图之时,第一次畅想大雁成为当之无愧的大国时,那种激动和骄傲又岂止是寻常情感能够替代。      顾尚锦也不怕轲华不肯开通商贸。苍蒙不愿意,其他的大部落肯定愿意,只是谁最先获得利益,谁就最先在草原上称王称霸而已。      大雁可以从草原上获得战马,同样,草原人也可以从大雁购买到兵器,这才是真正的互惠互利。      轲华也想到了这一层。身为大君,他考虑的肯定也不止是子民的富裕,更多的是苍蒙的强大,强大靠得是兵力,有了兵才有疆土。      身为大草原上的狼王,怎么会把自己限制在苍蒙这一片小小的草原上?!      她卷着他的长发,轻笑低语:“我顾尚锦只会嫁给大草原上最英武的王!轲华,还记得么,我的愿望。”      轲华定定地凝视着她,倏地点头:“记得,我也答应过你,要让你成为草原上唯一的阏氏!”      顾尚锦高傲的扬起头:“拭目以待。”      顾尚锦的愿望,对于当时还是秦山关小兵的轲华而言,无疑是遥远而不可及的梦想。可如今,轲华已经成为了大草原上第二大部落的大君,要吞下第一的九华也只是时日问题。轲华不怕大雁吞并苍蒙,可是他怕到时候的苍蒙没有与大雁匹敌的兵力。      不知不觉中,苍蒙的宫帐内,这一对野心勃勃的夫妻已经将目光望向了远方。      顾尚锦最终拿出了太子早已预备好的通商行文,里面条条款款规定了可以贩卖的物品种类,两方税收分成等等琐碎之事。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与苍蒙的首次合作,先行开路的商人全都是从赵王属地而来,与苍蒙谈定条约的臣子也是赵王的亲信幕僚,这无疑让苍蒙中人对顾尚锦高看了几分。      随着和谈队伍而来的人中,顾尚锦意外的见到了自己的小舅舅柳令墨。      柳令墨是顾尚锦母妃的同父异母弟弟,因为其生母家族平反,原本姓夏的小舅舅改为母姓,继承柳家家业。因为从小在夏家长大,柳令墨一直视夏家为亲族,顾尚锦小时没少爬到这位小舅舅的背上撒泼过。      柳令墨不过而立之年,身姿挺拔,颇为消瘦。刚进帐篷瞧了顾尚锦隆起的肚腹一眼,就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显怀了,已有五个月来吧。”      顾尚锦亲热地拉着柳令墨坐下,喜不自胜地道:“舅舅怎么来了?您去看了母妃没?父王弟弟他们还好吗?对了,太子有没有捎话来?”      柳令墨不忙着答话,只按了她的手听了一会儿脉,点头道:“苍蒙大君把你保养得还好,总算暂时让你母亲放心了。”随即又笑,“你父王他们都很好,太子也有信来,不过是给吴越的,你如今身怀六甲就少操心些。”      青霜泡了茶来,又摆上一些时令水果,瞧着没也什么太新鲜的,都是些蜜瓜等寻常之物,自然比不上在赵王府和皇宫大内各色时鲜。柳令墨一点也没有碰,只问她:“你是准备在苍蒙诞下孩子?”      顾尚锦眉头一跳:“我不在苍蒙,还能去哪里?”      柳令墨迸定地道:“自然是大雁。苍蒙有什么比得上大雁的?这里缺医少药,稳婆也没见几个好的,跟你来的太医也只能给你看一些寻常病症,生产之事他们能够顶什么用?”      顾尚锦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询问:“父王和母妃也是这个意思?”      “王爷倒是无所谓,王妃很是担心。”      “太子呢?”      “太子能说什么?是你生世子,又不是他生,他操心也操不到这个份上。”好嘛,其实柳令墨也是太子的舅舅。很奇怪的,这位舅舅在夏家有一种特殊的地位,但有大事基本都有柳令墨参与决策的影子,连太子对他的提议也必须斟酌两分。      顾尚锦琢磨了半响,才说:“这里是苍蒙,不是我说要回大雁就能够回的。”      柳令墨根本不以为意:“我保证,等条约谈完,不出半月,苍蒙的大君就会亲手把你送上前往大雁的马车。”      柳令墨说得肯定,有种未卜先知的意味。从顾尚锦有限的接触中,她总觉得这位小舅舅像是神算子,大部分事情总能够预测个□不离十。      看着他那神色,顾尚锦反反复复把最近苍蒙的大小事情都思忖了一遍,实在琢磨不出会有什么变故,能够让轲华放她回大雁的可能。      柳令墨知道她不相信。在柳令墨看来,夏家这一辈的孩子不可谓之不聪慧,甚至于他们比柳令墨这一辈更加狡猾、坚忍。不过,孩子们长于温柔之乡,虽然上过了战场,也见识过权臣们的阴谋诡计,可依然对人心了解不够,特别是对女人。赵王府和后宫的嫔妃稀少,造就了顾尚锦对女子过多的忍让和轻视,不懂得连根拔起的必要性。       作者有话要说:JJ抽搐,死活发不了文啊,我要暴走了,已经换了4个浏览器了 PS:谢谢xiaoping620119大美人的地雷,让你破费了 ☆、最新更新   柳令墨出了帐篷,转头就看到草原上一队快马飞驰而过,领头的女子不正是苍蒙的侧阏氏郭莺么!      他若有所感的转过头去,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宫帐内,大雁来的臣子们正与苍蒙众人争得面红耳赤,而苍蒙的大君主位所面对的位置,正巧可以将草原上的大半情景看个一清二楚。      那一队人马不停的围绕着整个族群绕圈,时不时就响起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活泼、热情洋溢,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柳令墨偏过头,询问身边的‘顾尚锦’:“这位侧阏氏最近行事除了比往日更加张扬些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动作?”      这位‘顾尚锦’自然不是真的公主,而是替身。这些时日她代替顾尚锦行走在苍蒙各处,就是为了混淆人们的视线。如今听得柳令墨提问,她才小心翼翼地道:“特别的倒是没有,就是不同以往总是躲在帐篷里面做那大家闺秀了,反而喜欢在大君可能出现的地方晃荡,用一些下贱的手段企图勾引大君。”      看柳令墨不动声色的样子,她也就继续道:“其实就是想要投其所好引起大君的注意。去年阏氏刚刚嫁入苍蒙之时,十分喜欢骑马放牧,偶尔也与人比试一二。想来郭氏以为大君是喜欢阏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性子,所以刻意模仿,期望能够赢回大君的欢心。”      柳令墨一路晃荡听着‘顾尚锦’说起在苍蒙的一切,主要是说道郭莺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中竟然是围着族群绕了半个圈,引来无数人的侧目。这位‘顾尚锦’不时与路过的妇人们交谈几句,偶尔抱起顽童逗弄两下,让身后跟着的侍女发些果脯蜜枣等物,行事大方坦荡,颇有风仪。      只不过,这些在柳令墨的眼中算不得什么。顾尚锦的一举一动他早就在每日的密报中知晓得一清二楚,今日只是特意来验证一遍自己心中所想。      待到黄昏将尽,远处开始点燃无数的篝火之时,柳令墨才将手中的锦盒隐秘的交到‘顾尚锦’的手中,低声交代:“适当的时候,吃了它。”      ‘顾尚锦’顺眉捡目:“是,少爷。”      少爷这个称呼在大雁皇城喊一句的话,会有无数人回头,在苍蒙这么称呼一位朝廷大臣,就显得相当微妙了。只是,作为谈话的两人却觉得习以为常,不说‘顾尚锦’,就连虎豹骑的老九也对柳令墨是这个称呼,甚至于面对他时比面对顾尚锦更为敬畏。      柳令墨正好在换衣衫,晚上有宴会,他必须出席。老九悄无声息的来,跪在屏风外一边汇报苍蒙的大小事,一边静静等待柳令墨出来。      “上次诛杀了巫师三百一十五人,全部击杀后,让影卫易容成其中二十人伪装假死。我等离去后,此二十人有十六人顺利被闻讯来的牧民救走,分散去了其他部落,与各处头领联系安排任务。另外四人自行苏醒,在逃亡的过程中路遇九华的二王子,被其招揽。余下三人,其中两人假装被奴隶所救,顺利进入郭家。剩下一人直接去了九华,今日才得到消息,已经取得叛王阿不尔斯的信任,谋划‘复仇’。”      “郭家并不为虑。”柳令墨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在主位上坐下,一旁的侍女即刻上前为他带上金丝发冠。      “是。不过郭家手上倒是有一批武艺高强的‘奴隶’,频频在各贵族中走动,平日里没少乱嚼舌根煽风点火,属下怕关键时刻他们会坏了大事。”      柳令墨自己正了正发冠:“那就提前处理了,安插一些影卫进去。”      “是。”      “我记得公主身怀六甲之事,还一直没有公布于众?”      “大君出征之时,公主怕引起贵族们异动,故而严令不许外泄。”老九沉凝了一瞬,小心的问,“少爷的意思是趁着今晚……”      “时机已经成熟了。”柳令墨道,“苍蒙下一代大君必须是公主的亲生儿子。从苍蒙大君提亲之时,苍蒙人就应该做好准备,现在再来反对为时已晚。”      任何国君都不会容许自己的皇位继承人有一半异族人的血统,这一点不管是大国或者是小国,甚至于蛮族部落都是一样。      苍蒙大君轲华执意要迎娶大雁的公主,最开始也引起了无数贵族们的反对。只不过,反对的同时他们也贪婪的遥望着大雁那一块肥沃的土地,贪婪的想要拥有那些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一切反对在富贵权势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方家首先支持轲华的提议,郭家最后是勉为其难的逼得同意。      那时候,苍蒙人都认为苍蒙未来的大君只可能从大草原上女人的肚子里蹦出来,一个异族的女人,不可能得到大君全部的宠爱,哪怕她多娇媚多柔顺。      事实上,在今夜的宴席进行时,每个人包括顾尚锦也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欢庆而已。她穿着宽松的襦裙出现在了主位上,看着大雁的臣子们一个个轮番敬酒,然后被轲华全部喝下肚。      黑夜的掩护,加上那草原上特有的清凉夏风吹拂着人们的衣裙,能够很好的将不是特别大的肚腹给掩盖,主位前的案几上堆满了新奇的水果和刚刚呈上的嫩羊烤肉,也遮挡了大部分的身子。酒是轲华在喝,肉早已由侍女们提前尝过,水果更是洗涤干净分切装盘,试吃之后才放在顾尚锦的手边,什么也不用担心。      只除了那一身盛装,如火焰般跳跃着的郭莺。      如果说以前的郭莺像极了盛开的蔷薇花,有着妖冶的外表恬静的内在,让人可以静静的赏玩,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彼岸的罂粟,热情摇曳着裙摆时还会用那上挑的眼眸勾取你的三魂七魄,让世人为她神魂颠倒舍弃一切。      她的舞蹈似火,她的眼神如妖,她那扭动的腰肢,颤动的胸部,还有靠近时,那似有似无的诱人魅香能够让她衷情的男人忘记一切,只想拥她入怀。      顾尚锦把玩着手中割烤肉的银刀,斜剔着郭莺那白腻如马奶的手臂从轲华的耳瓣滑到他的颈脖,她的鬓角摩擦着轲华肩膀上那银狼肩饰,像是情人之间的轻轻的依偎,那艳红的唇瓣吐气如兰,吹拂着轲华的发丝。她的臀还在摇摆着,无数的铃铛叮叮作响,仿佛敲打在男人的心坎上。她的指尖顺着那颈脖往上挑起,点在轲华的唇瓣上,似勾引似迷恋。      郭莺的眸中倒映着一半魅惑一半挑衅,她斜靠在轲华的身上,高耸的胸部揉在了男人的胸膛里,魅惑都给了自己身边的男人,挑衅却如尖刀一般直接射向了无动于衷的顾尚锦。      顾尚锦似笑非笑,无声的阻拦了青霜的喝斥。      何必呢?一个穷途末路的女人,居然自降身价的去当众勾引男人,何其愚蠢何其可悲!      顾尚锦的轻视无疑让郭莺更为恼火。      如今的郭莺早已不是当初那自持高傲的贵族女,没有了大君宠爱的女人根本无法在苍蒙立足。曾经那些羡慕嫉妒憎恨她的人,无不看出大君对她的厌弃。曾经被她打败的女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她,在私下蔑视她,暗地里更是讽刺她那逐渐老去的美貌还有不再辉煌的地位。      郭莺她也想要重新获得大君的宠爱。可是,以前本来就甚少能够伺候大君的时日,在顾尚锦嫁过来之后更是急剧减少,甚至于,在大君出征回来后,郭莺连大君的宫帐都无法进入。她想尽一切办法,买通侍卫再也不可行,送去的美食直接被赏赐了旁人,连她病重大君都不闻不问。帕琏回来后一直忙东忙西,连自己的帐篷都很少回,更别说如以前那般寻郭莺撒娇说话,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的郭莺不得不抓住这一次机会,兴许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希望能够重新获得大君的注目。      她料定了大君不会在宴会上给她难堪,也料定了顾尚锦不会当着苍蒙贵族和大雁臣子的面与她针锋相对。      郭莺知道,大雁女人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主位下所有的人都在欢笑声中悄悄关注那两个女子的暗斗,很显然,顾尚锦的无视已经激怒了郭莺。这个破釜沉舟的女人夺过了顾尚锦手中的酒杯,酒杯里面刚刚才斟满香醇的美酒。      两个人的指尖在空中碰撞着,不少的酒液在暗劲中撒出了不少,滴落在桌沿上。      郭莺轻笑道:“阏氏,不介意我敬大君一杯酒吧?”      顾尚锦对视着郭莺势在必得的眼,右手已经接过巾帕,松开酒杯道:“随意。”那姿势,倒似并不知道这一番退让代表了两人争斗的输赢一般。      对于顾尚锦而言,这就是一杯酒,哪怕那酒原本是她的。      对于郭莺而言,这杯酒是战利品,在谁手上谁就胜了!轻而易举的,郭莺胜了,顾尚锦连与她堂堂正正比拼的魄力都没有。      郭莺骄傲的抿了一口酒液,这才将酒送到轲华的唇边:“大君,莺儿敬你一杯。”      酒香醇厚,奉酒的美人美艳如妖,她那涂满了蔻丹的指尖轻轻的贴在他的脸颊上,细腻的肌肤比那鸡蛋还要嫩滑,隐香浮动。      轲华偏过头,正巧看着顾尚锦将一块还带着点腥红的烤肉送入口中。他将那一碟子分切好的肉片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叮嘱道:“这东西太生了,吃多了坏肠胃,让人重新烤一些熟透的腱子肉过来。”      顾尚锦哼一声:“喝你的酒去。”刚说完就挑起了眉头,轲华一怔,赶紧顺着她的背脊:“说了生肉少吃,嘴馋起来还是自己活受罪。”      顾尚锦说不出话来,捂着嘴就偏向一旁呕了去。      青霜大惊,瞬间就喊叫出声,原本还在观舞喝酒的众人不由得都看向了这边。      顾尚锦直起身子,面色苍白的望向了人群中的柳令墨,只听到自己这位小舅舅掩不住惊喜的唤人:“快去喊太医来!” ☆、最新更新   这话一出,饶是顾尚锦都惊诧了半响。      开通商贸,让两国真正尝到实实在在的益处,才是和亲的最终目的。      如若是别的公主来和亲,这些事情自然是在和亲之初就由两国的大臣们商讨敲定。在公主嫁入苍蒙之后,商人们也就会随着边贸之路的开启而陆陆续续开始来往,苍蒙会用马匹、皮毛换取大雁的丝绸、茶叶等物。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东西,暗底流动的更多是战马和兵器,这才是国家最需要的东西。      只是,也不知为何,随着顾尚锦入苍蒙,边贸之事却是一拖再拖,这也使苍蒙大臣怀疑大雁和亲的诚意,从而导致与顾尚锦的间隙。      旁人不知晓,轲华却是明白。      赵王对顾尚锦的喜爱程度,丝毫不亚于赵王嫡子。同样,顾尚锦也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她是真正被赵王当作男子培养,从小与太子一起扶持长大,小到惩治皇城纨绔,大到参与朝政密谋,处处都有顾尚锦的足印。她尚武,是太子手中最刁蛮的一把刀;她恋家,懂得为自己的家族获取最大的利益,以国为重。故而,轲华隐隐猜测边贸的停滞不前,间接的与顾尚锦有一些关系。甚至于,赵王和太子可能在很早以前就将这等大事的决定权放在了顾尚锦的手上,以此让她在苍蒙获得真真正正的实权。      顾尚锦的不言不语让轲华那只有三分的猜测达到了八分。      只是,顾尚锦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甜言蜜语迷惑的人。不得不说,轲华挑选谈话的时机很重要,现在,他们有了孩子,有了苍蒙的继承人。顾尚锦为苍蒙所做的贡献,直接将得益于他们的后辈。      顾尚锦抚摸着腹部,她早就知道轲华会询问边贸之事,只是他不替顾尚锦就决定一直装聋作哑。就好像青霜一样,不止自己的侍女们不肯相信她们再也无法回到大雁,连顾尚锦也不愿意轻易承认她的下半生只能看着苍茫的草原而度过。      她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开通边贸说起来容易,可就我这两年的观察发现实施起来还是有些难度。不说旁的,大雁的商队一旦离开秦山关,他们的货物和性命如何保全?春夏秋冬,春季,整个大草原都是你们蛮人的屠宰场,处处战争,商队进了草原,就是羊钻入了狼群,有去无回;草原上的夏秋两季太短,草原太大,就算商队想要深入,也怕走不完一个来回,因为冬日的草原太危险,也无利可图,白白浪费几月的商机,商人们肯定不愿。”      轲华立即道:“在苍蒙,我自然可以保证商队的安危。”      顾尚锦瞥他一眼:“你一个小小的苍蒙能够引来我大雁多少商队?蝇头小利,可喊不动那些大商人。”      轲华皱着眉:“难道,大雁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与整个大草原开通商贸?”      顾尚锦半靠在软榻上,懒洋洋地道:“当初,可不止苍蒙向大雁提亲。草原这么大,与大雁边界接壤的国家也不止苍蒙一个。与苍蒙开通了边贸,草原上其他大部落也肯定不甘落后,到了那时,商队可不就是众人抢夺的目标?草原上部落之间的摩擦我是不会在意,可商队里面的人却是我大雁的子民,我可不会让他们随意涉足险地,别有了胆子赚钱,却没了命享受。”      至此,轲华才知道大雁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原来,一开始大雁朝的皇帝看中的可不只是苍蒙这一块的利益,而是整个大草原庞大的……战马!      对,是战马。      那些什么皮毛等物只是有利于民生,战马才是大雁君臣的最终目的。有了战马,才能强大骑兵,有了骑兵才能征战更远的国家,开辟更广的疆土。经过了两百年的休养生息,大雁朝已经走向鼎盛,它的君王已经将眼光看向更加遥远的地方,它的龙爪已经开始更远的疆土。      乍是轲华也忍不住对大雁君王的野心震撼了,这也证实了顾尚锦明明远嫁了,为何还手握兵权,能够轻而易举的震慑郭家的躁动。那些兵根本不是用来保护她,而是用来干更加大的‘大事’的。      顾尚锦看着轲华的脸色变化也知道他猜想到了什么。      只是,哪一个国家的君主没有一丝丝的野心?哪一个国家的臣子不希望看到盛世繁华在自己的手中绽放?当初,第一次听到太子畅谈天下之广时,第一次看到那一张由大雁开始无限延伸的地图之时,第一次畅想大雁成为当之无愧的大国时,那种激动和骄傲又岂止是寻常情感能够替代。      顾尚锦也不怕轲华不肯开通商贸。苍蒙不愿意,其他的大部落肯定愿意,只是谁最先获得利益,谁就最先在草原上称王称霸而已。      大雁可以从草原上获得战马,同样,草原人也可以从大雁购买到兵器,这才是真正的互惠互利。      轲华也想到了这一层。身为大君,他考虑的肯定也不止是子民的富裕,更多的是苍蒙的强大,强大靠得是兵力,有了兵才有疆土。      身为大草原上的狼王,怎么会把自己限制在苍蒙这一片小小的草原上?!      她卷着他的长发,轻笑低语:“我顾尚锦只会嫁给大草原上最英武的王!轲华,还记得么,我的愿望。”      轲华定定地凝视着她,倏地点头:“记得,我也答应过你,要让你成为草原上唯一的阏氏!”      顾尚锦高傲的扬起头:“拭目以待。”      顾尚锦的愿望,对于当时还是秦山关小兵的轲华而言,无疑是遥远而不可及的梦想。可如今,轲华已经成为了大草原上第二大部落的大君,要吞下第一的九华也只是时日问题。轲华不怕大雁吞并苍蒙,可是他怕到时候的苍蒙没有与大雁匹敌的兵力。      不知不觉中,苍蒙的宫帐内,这一对野心勃勃的夫妻已经将目光望向了远方。      顾尚锦最终拿出了太子早已预备好的通商行文,里面条条款款规定了可以贩卖的物品种类,两方税收分成等等琐碎之事。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与苍蒙的首次合作,先行开路的商人全都是从赵王属地而来,与苍蒙谈定条约的臣子也是赵王的亲信幕僚,这无疑让苍蒙中人对顾尚锦高看了几分。      随着和谈队伍而来的人中,顾尚锦意外的见到了自己的小舅舅柳令墨。      柳令墨是顾尚锦母妃的同父异母弟弟,因为其生母家族平反,原本姓夏的小舅舅改为母姓,继承柳家家业。因为从小在夏家长大,柳令墨一直视夏家为亲族,顾尚锦小时没少爬到这位小舅舅的背上撒泼过。      柳令墨不过而立之年,身姿挺拔,颇为消瘦。刚进帐篷瞧了顾尚锦隆起的肚腹一眼,就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显怀了,已有五个月来吧。”      顾尚锦亲热地拉着柳令墨坐下,喜不自胜地道:“舅舅怎么来了?您去看了母妃没?父王弟弟他们还好吗?对了,太子有没有捎话来?”      柳令墨不忙着答话,只按了她的手听了一会儿脉,点头道:“苍蒙大君把你保养得还好,总算暂时让你母亲放心了。”随即又笑,“你父王他们都很好,太子也有信来,不过是给吴越的,你如今身怀六甲就少操心些。”      青霜泡了茶来,又摆上一些时令水果,瞧着没也什么太新鲜的,都是些蜜瓜等寻常之物,自然比不上在赵王府和皇宫大内各色时鲜。柳令墨一点也没有碰,只问她:“你是准备在苍蒙诞下孩子?”      顾尚锦眉头一跳:“我不在苍蒙,还能去哪里?”      柳令墨迸定地道:“自然是大雁。苍蒙有什么比得上大雁的?这里缺医少药,稳婆也没见几个好的,跟你来的太医也只能给你看一些寻常病症,生产之事他们能够顶什么用?”      顾尚锦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询问:“父王和母妃也是这个意思?”      “王爷倒是无所谓,王妃很是担心。”      “太子呢?”      “太子能说什么?是你生世子,又不是他生,他操心也操不到这个份上。”好嘛,其实柳令墨也是太子的舅舅。很奇怪的,这位舅舅在夏家有一种特殊的地位,但有大事基本都有柳令墨参与决策的影子,连太子对他的提议也必须斟酌两分。      顾尚锦琢磨了半响,才说:“这里是苍蒙,不是我说要回大雁就能够回的。”      柳令墨根本不以为意:“我保证,等条约谈完,不出半月,苍蒙的大君就会亲手把你送上前往大雁的马车。”      柳令墨说得肯定,有种未卜先知的意味。从顾尚锦有限的接触中,她总觉得这位小舅舅像是神算子,大部分事情总能够预测个□不离十。      看着他那神色,顾尚锦反反复复把最近苍蒙的大小事情都思忖了一遍,实在琢磨不出会有什么变故,能够让轲华放她回大雁的可能。      柳令墨知道她不相信。在柳令墨看来,夏家这一辈的孩子不可谓之不聪慧,甚至于他们比柳令墨这一辈更加狡猾、坚忍。不过,孩子们长于温柔之乡,虽然上过了战场,也见识过权臣们的阴谋诡计,可依然对人心了解不够,特别是对女人。赵王府和后宫的嫔妃稀少,造就了顾尚锦对女子过多的忍让和轻视,不懂得连根拔起的必要性。       作者有话要说:JJ抽搐,死活发不了文啊,我要暴走了,已经换了4个浏览器了 PS:谢谢xiaoping620119大美人的地雷,让你破费了 ☆、最新更新   柳令墨出了帐篷,转头就看到草原上一队快马飞驰而过,领头的女子不正是苍蒙的侧阏氏郭莺么!      他若有所感的转过头去,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宫帐内,大雁来的臣子们正与苍蒙众人争得面红耳赤,而苍蒙的大君主位所面对的位置,正巧可以将草原上的大半情景看个一清二楚。      那一队人马不停的围绕着整个族群绕圈,时不时就响起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活泼、热情洋溢,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柳令墨偏过头,询问身边的‘顾尚锦’:“这位侧阏氏最近行事除了比往日更加张扬些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动作?”      这位‘顾尚锦’自然不是真的公主,而是替身。这些时日她代替顾尚锦行走在苍蒙各处,就是为了混淆人们的视线。如今听得柳令墨提问,她才小心翼翼地道:“特别的倒是没有,就是不同以往总是躲在帐篷里面做那大家闺秀了,反而喜欢在大君可能出现的地方晃荡,用一些下贱的手段企图勾引大君。”      看柳令墨不动声色的样子,她也就继续道:“其实就是想要投其所好引起大君的注意。去年阏氏刚刚嫁入苍蒙之时,十分喜欢骑马放牧,偶尔也与人比试一二。想来郭氏以为大君是喜欢阏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性子,所以刻意模仿,期望能够赢回大君的欢心。”      柳令墨一路晃荡听着‘顾尚锦’说起在苍蒙的一切,主要是说道郭莺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中竟然是围着族群绕了半个圈,引来无数人的侧目。这位‘顾尚锦’不时与路过的妇人们交谈几句,偶尔抱起顽童逗弄两下,让身后跟着的侍女发些果脯蜜枣等物,行事大方坦荡,颇有风仪。      只不过,这些在柳令墨的眼中算不得什么。顾尚锦的一举一动他早就在每日的密报中知晓得一清二楚,今日只是特意来验证一遍自己心中所想。      待到黄昏将尽,远处开始点燃无数的篝火之时,柳令墨才将手中的锦盒隐秘的交到‘顾尚锦’的手中,低声交代:“适当的时候,吃了它。”      ‘顾尚锦’顺眉捡目:“是,少爷。”      少爷这个称呼在大雁皇城喊一句的话,会有无数人回头,在苍蒙这么称呼一位朝廷大臣,就显得相当微妙了。只是,作为谈话的两人却觉得习以为常,不说‘顾尚锦’,就连虎豹骑的老九也对柳令墨是这个称呼,甚至于面对他时比面对顾尚锦更为敬畏。      柳令墨正好在换衣衫,晚上有宴会,他必须出席。老九悄无声息的来,跪在屏风外一边汇报苍蒙的大小事,一边静静等待柳令墨出来。      “上次诛杀了巫师三百一十五人,全部击杀后,让影卫易容成其中二十人伪装假死。我等离去后,此二十人有十六人顺利被闻讯来的牧民救走,分散去了其他部落,与各处头领联系安排任务。另外四人自行苏醒,在逃亡的过程中路遇九华的二王子,被其招揽。余下三人,其中两人假装被奴隶所救,顺利进入郭家。剩下一人直接去了九华,今日才得到消息,已经取得叛王阿不尔斯的信任,谋划‘复仇’。”      “郭家并不为虑。”柳令墨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在主位上坐下,一旁的侍女即刻上前为他带上金丝发冠。      “是。不过郭家手上倒是有一批武艺高强的‘奴隶’,频频在各贵族中走动,平日里没少乱嚼舌根煽风点火,属下怕关键时刻他们会坏了大事。”      柳令墨自己正了正发冠:“那就提前处理了,安插一些影卫进去。”      “是。”      “我记得公主身怀六甲之事,还一直没有公布于众?”      “大君出征之时,公主怕引起贵族们异动,故而严令不许外泄。”老九沉凝了一瞬,小心的问,“少爷的意思是趁着今晚……”      “时机已经成熟了。”柳令墨道,“苍蒙下一代大君必须是公主的亲生儿子。从苍蒙大君提亲之时,苍蒙人就应该做好准备,现在再来反对为时已晚。”      任何国君都不会容许自己的皇位继承人有一半异族人的血统,这一点不管是大国或者是小国,甚至于蛮族部落都是一样。      苍蒙大君轲华执意要迎娶大雁的公主,最开始也引起了无数贵族们的反对。只不过,反对的同时他们也贪婪的遥望着大雁那一块肥沃的土地,贪婪的想要拥有那些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一切反对在富贵权势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方家首先支持轲华的提议,郭家最后是勉为其难的逼得同意。      那时候,苍蒙人都认为苍蒙未来的大君只可能从大草原上女人的肚子里蹦出来,一个异族的女人,不可能得到大君全部的宠爱,哪怕她多娇媚多柔顺。      事实上,在今夜的宴席进行时,每个人包括顾尚锦也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欢庆而已。她穿着宽松的襦裙出现在了主位上,看着大雁的臣子们一个个轮番敬酒,然后被轲华全部喝下肚。      黑夜的掩护,加上那草原上特有的清凉夏风吹拂着人们的衣裙,能够很好的将不是特别大的肚腹给掩盖,主位前的案几上堆满了新奇的水果和刚刚呈上的嫩羊烤肉,也遮挡了大部分的身子。酒是轲华在喝,肉早已由侍女们提前尝过,水果更是洗涤干净分切装盘,试吃之后才放在顾尚锦的手边,什么也不用担心。      只除了那一身盛装,如火焰般跳跃着的郭莺。      如果说以前的郭莺像极了盛开的蔷薇花,有着妖冶的外表恬静的内在,让人可以静静的赏玩,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彼岸的罂粟,热情摇曳着裙摆时还会用那上挑的眼眸勾取你的三魂七魄,让世人为她神魂颠倒舍弃一切。      她的舞蹈似火,她的眼神如妖,她那扭动的腰肢,颤动的胸部,还有靠近时,那似有似无的诱人魅香能够让她衷情的男人忘记一切,只想拥她入怀。      顾尚锦把玩着手中割烤肉的银刀,斜剔着郭莺那白腻如马奶的手臂从轲华的耳瓣滑到他的颈脖,她的鬓角摩擦着轲华肩膀上那银狼肩饰,像是情人之间的轻轻的依偎,那艳红的唇瓣吐气如兰,吹拂着轲华的发丝。她的臀还在摇摆着,无数的铃铛叮叮作响,仿佛敲打在男人的心坎上。她的指尖顺着那颈脖往上挑起,点在轲华的唇瓣上,似勾引似迷恋。      郭莺的眸中倒映着一半魅惑一半挑衅,她斜靠在轲华的身上,高耸的胸部揉在了男人的胸膛里,魅惑都给了自己身边的男人,挑衅却如尖刀一般直接射向了无动于衷的顾尚锦。      顾尚锦似笑非笑,无声的阻拦了青霜的喝斥。      何必呢?一个穷途末路的女人,居然自降身价的去当众勾引男人,何其愚蠢何其可悲!      顾尚锦的轻视无疑让郭莺更为恼火。      如今的郭莺早已不是当初那自持高傲的贵族女,没有了大君宠爱的女人根本无法在苍蒙立足。曾经那些羡慕嫉妒憎恨她的人,无不看出大君对她的厌弃。曾经被她打败的女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她,在私下蔑视她,暗地里更是讽刺她那逐渐老去的美貌还有不再辉煌的地位。      郭莺她也想要重新获得大君的宠爱。可是,以前本来就甚少能够伺候大君的时日,在顾尚锦嫁过来之后更是急剧减少,甚至于,在大君出征回来后,郭莺连大君的宫帐都无法进入。她想尽一切办法,买通侍卫再也不可行,送去的美食直接被赏赐了旁人,连她病重大君都不闻不问。帕琏回来后一直忙东忙西,连自己的帐篷都很少回,更别说如以前那般寻郭莺撒娇说话,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的郭莺不得不抓住这一次机会,兴许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希望能够重新获得大君的注目。      她料定了大君不会在宴会上给她难堪,也料定了顾尚锦不会当着苍蒙贵族和大雁臣子的面与她针锋相对。      郭莺知道,大雁女人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主位下所有的人都在欢笑声中悄悄关注那两个女子的暗斗,很显然,顾尚锦的无视已经激怒了郭莺。这个破釜沉舟的女人夺过了顾尚锦手中的酒杯,酒杯里面刚刚才斟满香醇的美酒。      两个人的指尖在空中碰撞着,不少的酒液在暗劲中撒出了不少,滴落在桌沿上。      郭莺轻笑道:“阏氏,不介意我敬大君一杯酒吧?”      顾尚锦对视着郭莺势在必得的眼,右手已经接过巾帕,松开酒杯道:“随意。”那姿势,倒似并不知道这一番退让代表了两人争斗的输赢一般。      对于顾尚锦而言,这就是一杯酒,哪怕那酒原本是她的。      对于郭莺而言,这杯酒是战利品,在谁手上谁就胜了!轻而易举的,郭莺胜了,顾尚锦连与她堂堂正正比拼的魄力都没有。      郭莺骄傲的抿了一口酒液,这才将酒送到轲华的唇边:“大君,莺儿敬你一杯。”      酒香醇厚,奉酒的美人美艳如妖,她那涂满了蔻丹的指尖轻轻的贴在他的脸颊上,细腻的肌肤比那鸡蛋还要嫩滑,隐香浮动。      轲华偏过头,正巧看着顾尚锦将一块还带着点腥红的烤肉送入口中。他将那一碟子分切好的肉片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叮嘱道:“这东西太生了,吃多了坏肠胃,让人重新烤一些熟透的腱子肉过来。”      顾尚锦哼一声:“喝你的酒去。”刚说完就挑起了眉头,轲华一怔,赶紧顺着她的背脊:“说了生肉少吃,嘴馋起来还是自己活受罪。”      顾尚锦说不出话来,捂着嘴就偏向一旁呕了去。      青霜大惊,瞬间就喊叫出声,原本还在观舞喝酒的众人不由得都看向了这边。      顾尚锦直起身子,面色苍白的望向了人群中的柳令墨,只听到自己这位小舅舅掩不住惊喜的唤人:“快去喊太医来!” ☆、最新更新   “阏氏有喜了!”这一道消息把苍蒙大臣们给劈得外焦里嫩。      苍蒙大臣们还没来得及发表言论,顾尚锦倒与柳令墨争论了起来。      “对于大雁来说,这是百利无害的事情。你隐瞒身孕能够瞒到几时?等到孩子出世,才宣布他的身份地位,这不是给人送上把柄吗?难道你想要别人怀疑孩子的身世?”柳令墨的考量自然是站在了大雁的角度,首先要确保的就是孩子出生后的地位,这样才能确定大雁长远的利益。      顾尚锦早就想过这些,也与轲华商量过。显然,轲华觉得这并不是大问题,他认定孩子是自己的,他有的是法子让苍蒙的臣子们承认孩子的地位。      “问题是,我首先要保证孩子能够顺顺当当的生下来。舅舅,你对苍蒙现今的局势并不了解。这样冒然的举动,无疑是将我和孩子推到了明面上,我的处境会非常的艰难。”      “所以,我才说让你回大雁。”      顾尚锦本就是火爆的性子,不耐烦与人周旋。偏生柳令墨是长辈,又是大雁的臣子,从私从公都有绝对的立场与顾尚锦一争高下。若是旁的事情,顾尚锦容忍一二并无妨,可这涉及到了腹中的孩子。任何女子,一旦成为母亲,就凭端的有了无限的勇气,敢于面对一切可以威胁到孩子的恶势力。      柳令墨没有与她商议就设计让她有身孕的事情公布于众,这已经让她非常的恼火,现在又一意孤行的逼她回去,就是火上浇油,任是长辈,顾尚锦也有了怨怼,脾气也冒了上来,怒火淘淘得道:“回去了之后,孩子的身世不更加让人诟病吗?等到孩子出生后,我再抱着他回来,旁人有的是法子怀疑他的身世!”顾尚锦也不是傻子,直接反问道:“舅舅你逼着我回大雁,是不是在苍蒙有别的打算?”      柳令墨也不瞒她,点头道:“打算早就有了,不过得等你走了之后我才能放手去做。你们母子在此,就如同羊在虎口,我无法完全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只能提前将你们送走。”      顾尚锦不死心的问:“此事父王怎么说?”      “你送信与赵王之时,我就在旁边。”所以,让顾尚锦回去也是赵王的意思。这下,就连顾尚锦自己也无法反驳了。      其实,作为小辈,对于上一辈的未雨绸缪能够推算出一些,可是到底心思不深。顾尚锦只知道赵王早就在草原各个部落安排了暗桩,也知道草原部落对大雁虎视眈眈,大雁也有吞并草原的雄心壮志。和亲公主远嫁草原,并不只是单纯的出嫁,同时也是明晃晃的设置了一个情报机构,让大雁的暗桩们能够更加顺利的收集草原情报而已。可以说,顾尚锦身边不管有武艺或者是没武艺的,基本都身怀职务,他们并不单纯的只是陪嫁的侍女侍卫而已。      顾尚锦回大雁,一方面可以让柳令墨重新梳理早已安插在草原上的暗桩,一方面也是让顾尚锦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身份。      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久未回家的女儿,心底是不是对父亲母亲还怀有怨恨?她会不会因为孩子的到来而重新估量自己在苍蒙的地位,是不是已经一心向着苍蒙众人,从而做出不利于大雁的事情?这些赵王虽然并不担心,可他也必须加重大雁在顾尚锦心中的筹码,让她知晓,苍蒙的世子同时也是赵王的外孙,是大雁皇室的弟子。      顾尚锦与柳令墨胶着着,不说回去,也不说不回去。同时,大君的宫帐内,贵族们也与轲华怒目而视。      郭家这时候铁定是最急躁的,本来还想耐着性子等其他大臣挑头,与轲华说明利益关系,结果,这些个贵族哪个不是外表粗犷内在狡猾的人?      郭家等着他们打头阵,他们却是知晓这事最急的应该是郭家。旁人没有必要在这时候与大君针锋相对,反正,他们也没有女儿嫁给大君做侧阏氏,没有这层裙带关系,也就没有从中获取任何权位和利益,凭什么替郭家出头?而且,在公布阏氏有喜之时,大君的神情虽然惊诧,可是之后的狂喜却是实打实,任何人都瞧出了大君对阏氏的宠爱,也知晓大君对阏氏腹中孩子的着重,这时候去给大君泼冷水,谁干?      你郭家不干,是没有人愿意去招惹大君怒火的。      郭科尔等了半响也不见人说话,将所有人打量了遍,不由得怒目而视:“众位将军难道能够容忍大雁崽子成为我们苍蒙世子吗?你们愿意让大雁崽子统领我们苍蒙的英雄,然后将苍蒙拱手送人?”      “郭将军,你说的大雁崽子是谁?”方家将轲华的勃然变色瞧得一清二楚,立即挑拨道。      郭科尔对方家早已恨不得抽筋扒皮,当下怒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阏氏肚子里面的那个!”      “郭将军,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口中的大雁崽子可是我苍蒙大君的骨肉,以后会是我苍蒙的大王子。”      “什么屁王子!让我说,大君你根本就不该让大雁公主怀上孩子。大雁那些羊羔子怎么配做我苍蒙的子民?”      方家大笑道:“你们郭家女儿的肚皮不争气,反而怨恨阏氏,这是什么道理?你若怕丢了大君岳丈的帽子,干嘛不让你郭家女儿早些替大君生下一儿半女?”      一说这个郭科尔就更加来气。郭莺嫁给大君三年,居然整整三年都没有怀上孩子,也不肯让自己的妹妹替她分宠,现在好了,居然让顾尚锦捷足先登,母凭子贵在苍蒙站稳脚跟,郭科尔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责骂郭莺的蠢笨和鼠目寸光了。      大君出征之时,郭家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全部都在顾尚锦手上吃了暗亏,有苦说不出,放倒让其他家看了热闹。到了这时,郭科尔已经气得口无遮拦:“兴许根本不是侧阏氏生不出,而是大君不让她生!”      这话说得,基本就是事实了。      只不过,其他的臣子们根本不相信。方家更是道:“孩子还未出生呢,也不一定就会是位小王子。就算是小王子,他也不可能成为我苍蒙的世子!”      轲华偏过头,平平稳稳地道:“苍蒙的世子只会是顾阏氏的长子!”      “什么?”      轲华望着自己的臣子们,重复了一遍:“我的大君之位只会传给阏氏顾氏的儿子。”      郭科尔已经破口大骂:“方归云轲华,你以为苍蒙是你一个人的吗?”      轲华站起身来:“苍蒙不是我方家的,难不成是你郭家的?郭科尔,我想你并没有忘记我是怎么得到这大君之位的吧?还是你现在就想去陪陪我那几位兄弟?”      要知道,最开始郭家支持的大君人选并不是轲华,而是其他的王子。那些个王子,除了叛王阿不尔斯外,其他的早就在三年前被轲华斩尽杀绝,尸骨无存了。      郭科尔也跳了起来,指着轲华的鼻子大骂:“你就算是大君又如何?你敢对着苍蒙所有的子民的面说你是大雁的狗吗?你不单自己要做他们的狗,还要把我们苍蒙所有的人送去给人做狗!你以为我们苍蒙人真的由得你一个人胡作非为?你根本就不配做我们苍蒙的大君!”      轲华冷笑:“我不配,难道你郭科尔配?”      郭科尔毫不示弱:“我郭家永远效忠苍蒙的君王!没了你方归云轲华,我们可以把叛王阿不尔斯迎回来。他就算夺位失败,可到底也是苍蒙的王子,而不是只有一半苍蒙血统的家奴!”      轲华猛地抽出腰刀:“郭科尔,你找死!”说罢,已经舞起大刀砍了过去。      一时间,宫帐内一片混乱。      郭科尔早就防备了一手,与轲华在帐篷里打得热火朝天,相比顾尚锦帐篷内横眉冷对,这边几乎是刀山火海。      谁都不知道大君轲华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所有人都看得出,大君独宠阏氏顾氏,对她腹中的孩子也极为看重。那毫无虚假的欣喜几乎是闪瞎了众人的双眼,任何人都不会怀疑那孩子以后将在苍蒙的无上地位。      这个认知,几乎让郭莺哭晕了过去。      她已经习惯了用泪水和柔弱去打动苍蒙的男子,强装的豁达率真早已不是她的真性情。亲眼看着大君抱着阏氏入了帐篷时,她就已经倏然落泪,如梨花带雨、海棠垂露,任何人都可以瞧见她的心碎。      一直到那声“阏氏有喜”的呼声传出来之时,她就倒在了安夫人的怀里久久无法言语。      “怎么办,怎么办?”她一叠声的哭泣,几乎要肝肠寸断了。      安夫人把她扶回帐篷,安抚了半日都不见成效,心里也越发焦急。最后一狠心,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让她怀得上,生不出!”      郭莺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夫人的意思是……”      安夫人咬牙:“毒死他们!”      郭莺顺势坐了起来,想也不想的问:“怎么下毒?”      “那个女人嘴巴太碎,吃地东西千奇百怪,只要在其中一样下毒,保准让他们母子一起去见格帕欠天神。”      郭莺擦了擦眼泪:“我早就听人说过,她的吃食都有专人验毒。我去她帐篷的时候,也看到那个叫小七的孩子给她试毒过。要是没有毒死她,反而让人怀疑到我的身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安夫人不以为意地道:“整个大草原上又不止我们想要她一命归西。据我所知,九阳二王子还留了几个奴隶在苍蒙。对了,将军不是得了一位巫术高强的巫师吗?据说是当初从那场屠杀场逃命出来的,我们把他要来,让他下手。”      郭莺还是犹豫:“现在苍蒙都没几个巫师了,他又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杀人。”      安夫人琢磨了一下:“不怕,除了平日的吃食,那个女人还要喝药,我让奴隶跟踪过她的人,知道他们去哪里取水,或者我们可以给他们的牛羊喂下了毒的草,让她喝有毒的奶水就成了了。”      郭莺对安夫人的天真失望了:“给牛羊喂毒草,那不是把牛羊都给毒死了!”      “不喂多了,一天一点有毒的草料,慢慢的毒就沉积在牛羊的体内了,喝了它们的奶水,迟早也会弄死那个女人。”      郭莺还是摇头。      安夫人却觉得这主意不错,安全又有效,实在想不出郭莺为什么不同意。      直到郭科尔伤痕累累暴跳如雷的跑了进来,一边骂一边摔着东西:“方归云轲华疯了,居然要把苍蒙拱手送给大雁的羊崽子!”      “怎么可能!”郭莺尖叫了起来,她无法相信,“大君要对大雁俯首称臣了吗?”      郭科尔捂着不停流血的肩膀,摔了大刀坐在炕上,几个麻利的奴隶提着药箱赶紧替他包扎着。      郭莺哭哭啼啼的凑了过去:“父亲,你这伤怎么来的?”      郭科尔顺了一口气,方才的怒火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大君砍的,就方才。”      郭莺脸色煞白:“为什么?”      “一场戏而已!”郭科尔冷哼,“我们好歹也要让大雁知道苍蒙并不是大君一个人说的算。他们想要大雁的崽子做我们苍蒙世子,做梦!”      郭莺立即问:“要是大君一意孤行呢?”      郭科尔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作者有话要说:JJ抽啊抽啊QAQ,不知道存稿箱能不能发上来 ☆、最新更新   大君宫帐内的闹腾到底传到了顾尚锦的耳朵里。      柳令墨不知道何时已经掌控了虎豹骑,老九虽然依旧守在她的身边,却是不再向她汇报任何事情,这事还是青霜偷偷说的。      没法子,侍女们跟虎豹骑不是一个主子,顾尚锦要问,青霜就肯定会说。      顾尚锦听到轲华并没有受伤,放了大半的心思。如今已经快要半夜,她已经累及,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醒来之前,感觉腹部有一只温热的手在打圈的抚摸着,肚皮上一层凉凉的膏药被涂抹均匀,舒缓腹部的肌肤。      “醒来了?”轲华压着她的肩膀。      顾尚锦张了张嘴,轲华及时地端了茶水来喂着她喝了几口。苍蒙的晚上格外冷一些,不烫也不凉的茶水喝下去反而觉得有点苦涩,顾尚锦抬头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现在与臣子们闹翻,与你没有一点好处。”      轲华理了理她的碎发,答非所问地道:“你什么时候回大雁,我随你一起去。”      “嗯?”顾尚锦愣了愣,“你都走了,苍蒙谁做主?”      轲华闲闲地道:“谁想要做主就谁做主,我们先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顾尚锦仔细琢磨了一下:“你今日与郭家大打出手,并不是真的被他激怒,而是特意为之?谁都知道,苍蒙未来的大君必定不会是我的骨肉,所以都在等着郭莺怀孕,哪知你居然敢在大雁臣子们还在的时候就大肆宣布世子的生母只能是我,借此逼得郭家与你反目成仇。”      轲华接着她的话道:“我已经容不下郭家,郭家也从我手上得不到任何好处,苍蒙迟早会内乱,所以我先带你离开避一避。我一走,苍蒙必乱,郭家想要称王,其他几家肯定不会让他如意。现在看来,方家倒是可以与郭家斗上一斗,其他几家定然坐山观虎斗,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再个个击破。等到尘埃快要落定时,我再回来,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顾尚锦笑道:“你倒是好算盘。难道你没有想过,也许几家干脆就各自分裂,自成新的部落么?”      “怎么会,就算他们想,可是九阳不会容许。九阳几位王子,二王子暗中支持郭家,大王子肯定会拾掇其他几家,方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都想要完整的吞下苍蒙这只野兽,没有分食的道理。就算暂时分裂了,大部落也会吞并小部落。”      顾尚锦感慨:“百姓怎么办?”      “草原人,生来就是为了领土而战。”      说出这话时,轲华的面目已经有些模糊。顾尚锦忍不住握紧他的手,轻声道:“我想听听你真正的原因,为何你一定要立我的孩子做世子?”      轲华的指尖动了动,却被她的柔荑包裹住。顾尚锦的掌心并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柔软,相反,因为常年习武,她的指腹也有厚茧,十指修长有力,掌心也比旁人的更加温暖一些。轲华反握着她,就像少时一起从战场上回来,相互牵扯着,相互依靠着,慢悠悠的走向秦山关,走向那个飘着梨花的小庭院。      无数次眺望大雁的时候,轲华总是忆起那个小小的庭院里,飞舞的梨花树下舞剑的少女。她不知道当初他向赵王借兵许下的条件,她也不知道赵王为何会容忍一个异族的少年与自己的掌上明珠朝夕相处,她更不知道,他心底真正的愿望。      轲华闭了闭眼,将心底的涌动全都压抑了下去,恢复了平静:“因为,只有我们的孩子才能为苍蒙带来真正的富裕繁荣。”      顾尚锦瞬间就掌握了里面的关键;“富裕繁荣,而不是强大兴盛?”      “对,强大兴盛之前,首先就必须让苍蒙延续下去。若是只有郭氏的孩子,兴许根本活不成,就算侥幸活成了,也会成为苍蒙的罪人。因为我容不下郭家的势大,迟早有一天方家会与郭家针锋相对斗得两败俱伤,待我身死,苍蒙就只剩一个结局,被其他部落吞并,或是被大雁攻下。因为,一旦我死了,你是绝对不会留在苍蒙屈服于郭家之下,你留,郭家会向你挑衅,是死路;你走,长成的孩子不愿成为郭家的傀儡,迟早也会君臣相疑,被其他部落挑拨离间,还是死路。      若是我们的孩子与郭氏的孩子同时长大,一山容不得二虎,郭家一定会与你针锋相对。活下的那个,若是郭氏的孩子,你也定然不会饶了他;若是我们的孩子活了下来,郭家也会挑起内乱,尘埃落定之后,苍蒙依然与大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与其到时候让他们兄弟相残,不如一开始就不让郭氏怀孕。      你我的孩子会继承我的大君之位,明面上他握有苍蒙的兵权,暗里有大雁相助,迟早会振兴苍蒙,待到盛年,他会逐步蚕食其他部落,然后成为大草原上唯一的君王。一个有大雁血脉的君王,才能与大雁和平相处,让苍蒙真正延续下去,从而繁荣兴旺。”      轲华是苍蒙的大君,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草原人。可是,偏生他受到了大雁的儒家教导,在秦山关的兵营里,随着夏将军学习行兵布阵,与顾尚锦一起上阵杀敌。有大雁这座大山在,草原部落一直没法越雷池半步。轲华看到了大雁的强大,他震惊、惧怕,却又隐隐的期待,期待能够真正与大雁一挣胜负的那一日。      他的身体里有一头狼,在无数次的战场里,那头小狼在不停的长大,在刨着爪子想要撕裂一切对手,它在狼啸,在呼喊自己的同伴。      赵王看到了他的野心,在关键时刻赠送了兵马,并且在他离去之前分析了苍蒙的未来。那一夜,轲华身体里的狼性被彻底激发,同时,他的野心却被打击得支离破碎。他魂不守舍的离开了秦山关,离开了那个飘着春花的小庭院。      轲华紧紧的拥抱着她,两人的头依靠着,只要顾尚锦抬手,就能从他粗草般的长发里揪出一根银丝。      无疑的,这番分析得到了顾尚锦的认可。      顾尚锦并不是什么情爱至上的女子,相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顾尚锦更相信权势才能让男人改变。轲华选择是逼不得已,可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其到时候让孩子们重蹈他的覆辙,不如一开始就只让顾尚锦怀孕,彻底的打压郭家,让苍蒙能够延续下去。      说服了顾尚锦之后,轲华第二日就开始让人安排事宜,并让人告知了柳令墨。      帐篷外,无数的武士在明处和暗处调动着,每个人的脸庞上都挂着冰霜,显得异常冰冷。远处的战马在嘶鸣着,牛羊在远处的山坡上若隐若现,云层低压在人们的头顶,压抑、沉闷,让人喘不过气。      大合萨蹲坐在帐篷外面,他的身前垒着几块石头围成了一个小灶,灶台底烧着干燥的牛粪,上面燃着干草,灶台上的药罐子冒着热气,这是给生病的孩子在熬制草药。不远处,支着几个大帐篷,里面传出郎朗的读书声。      轲华远远的从马背上跳下来,隔着一个马身对大合萨行礼。      大合萨笑呵呵的望着他,接过轲华亲手送来的烟草。只从有了这个烟斗,轲华每次来探望他都会带上从大雁千里迢迢运送来的烟草。      轲华说服了顾尚锦,让她从陪嫁的人中挑选了几位性子随和上过族学的侍从教导孩子们读书,帐篷就立在了大合萨住处不远,轲华隔三差五的都会来走动一番。      苍蒙有自己的文字和武学,相比大雁,苍蒙更崇尚习武,大多的孩子习字不多。商贸还在谈判之中,顾尚锦也只是抽掉了几个人先教着,尝试着将苍蒙与大雁的教学合而为一。若是能成,说不定苍蒙也会有一整套习文,慢慢的补充流传下去。      轲华各自从那几个帐篷外走动了一番,没有惊动什么人,这才绕进了大合萨的住处。      灰蒙蒙的帐篷内只有一个青衣男子正在翻看着一些枯黄的书籍,听到响动这才抬起头来。      “柳大人。”轲华先打着招呼。      柳令墨站起身来,回了礼之后安然坐下,直接问:“大君决定什么时候离开?”      “半月后。”      柳令墨点了点头,随手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递到了轲华的手中:“这是公主手中五千虎豹骑的兵符。入了秦山关之后,这五千兵马随你调动,待到苍蒙之事尘埃落定,自然有人取回此符。公主身子日重,这些琐事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这兵符并不是寻常模样,乌黑的一块令牌,前为虎后雕豹,镶着金纹,只有半个霸占大。      轲华斟酌着道:“此符我还是第一次见。”      柳令墨随意道:“虎豹骑是大雁的精兵,但凡调动依靠的也不只是这一块小小的符牌。有时候,就算你拿着这兵符,也调不动虎豹骑一兵一卒。所以,事成之后,希望大君能够尽快将兵符归还,否则出了差池也只就怨不得别人了。”      轲华神色一动:“不知赵王何时将当初借我的虎豹骑召回去?当初借兵,赵王并没有许我兵符,我也一直不知道如何归还。”      柳令墨挥了挥手:“大君就将那些兵将当成公主的嫁妆好了,日后,你将兵权交与世子手中即可。”      当然,首先要保证世子是顾尚锦的嫡亲儿子,否则赵王也不会这么大方。如此看来,赵王是早就料定了今日的情形。      柳令墨是个相当冷厉的人,交了兵符之后也就再也不曾搭理他。      轲华知道从对方口中探不到其他要事,也就独自离去了。谁知,还未靠近族群,前方就急匆匆跑来一马,马上之人喊着:“大君,不好了,阏氏被人刺伤……” ☆、第44章   轲华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大出顾尚锦的意料之外。      郭科尔一旦倒台,那么郭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无根浮萍。有哪位后妃会真的傻到为了自己的地位而亲手谋害自己的娘家呢?又有哪个女儿会为了重新获得夫君的信任,而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推上断头台呢?      郭莺做到了,是轲华逼得她做的选择。      轲华不可谓不狠绝,偏生郭莺对他的爱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一步倒退就步步倒退,最后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拱手让人,还浑然不知。      转身就将爱慕自己的女子推向火坑的轲华,是大丈夫,是英雄,同时他的冷漠和决绝也让人胆寒。      更加让人心寒的却是郭莺。别人是虎毒不食子,她一介女儿家,居然毒辣到了生吞自己的父亲,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一旦这样的人发现自己舍弃了一切,依然没有获得夫君的宠爱,她会怎样?      没有人知道。      不过,那个结局人们却是可以推测,可以猜想,不由得也会替轲华有些担忧。      也许,哪一天,郭莺发现了真相,也会一刀捅向曾经让她如痴如狂的夫君,然后在无尽的悔恨和无望的爱恋中疯癫至死。      现在,就连生性淡然的柳令墨也不得不称赞轲华一句:“无毒不丈夫!”      他偏头望向顾尚锦,斟酌着问:“现在,你对他的真心还有几分?”      顾尚锦一震,居然不敢回望看柳令墨的双眼。      柳令墨也不需要她的答案。      在他看来,只要有着夏家骨血的子孙们,骨子里天生都有着宁折不弯的傲气。这傲气似刀,可以轻易割伤一切爱恨情仇,将他们所有的情感都割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刀是双刃,伤人伤己。他的同父异母姐姐——当今皇后夏令姝,就是很好的例子。既然得不到皇帝的真心相待,那么就舍弃一切情爱,只为权名,轻而易举的搅得后宫天翻地覆,差点将金雕玉琢的华美宫殿付之一炬,更是逼得皇帝将她囚锁深宫。明明不远不尽,明明貌合神离,偏生还对她念念不忘,求而不得。夏令姝是冰,冰里却藏着火,那火时不时从冰缝里冒出舌头来,往皇帝那假仁假义的面颊上给嗤嗤地烙一道印记。      那时候,还未成年的柳令墨几乎瞠目结舌,从未想过那看起来冷情冷性的二姐居然有着如此魄力,将整个夏家放在她一人的肩膀上,送到皇帝面前呲牙咧嘴怒目相向。当年的柳令墨还未见到重建的虎豹骑,也不愿承认那些目光呆滞的毒人会成为自己的属下,更是不愿意接受夏家给自己安排的退路,逐出夏家改为母姓,上柳家族谱并为他的外公平冤得雪,让他一个小小少年一夜之间成了皇城炙手可热的才俊。      在铁炉子上翻烤的夏家,尚且能够为一个庶子而安排后路,那么身为赵王妃夏令涴的嫡女顾尚锦又怎么不会得到夏家的照拂呢?      柳令墨相信,一旦轲华对顾尚锦绝情,那顾尚锦定然也会如当初的皇后夏令姝一般,将整个苍蒙推到水深火热之中。      轲华回来的时候已是郭科尔被砍头之后的第二日。      要审判一位将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大君想要夺贵族的权利,也要看其他贵族愿不愿意。有时候,贵族们的团结比上位者认为的还要紧密。      当然,郭科尔迟早会死,这一点其他贵族们早就知道。      没有人敢在议会的时候对大君大吼大叫,也没有人敢威胁大君,特别当这位大君是有着杀父弑母兇名的方归云轲华之时。      方归云轲华外表相比草原人更像汉人,虎背熊腰的将军们与他站在一处,他更像一匹只等着属下们进贡的狼王,高高在上的坐在王位上,等着凶狠的狼崽子们给他上贡。他悠然的步伐和健美的背脊容易让人忽略他的攻击性,从而忘记了他的残忍。      他容忍郭科尔的脾性,滋长了郭科尔的野心,所以下手的时候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之势,把所有人都给震蒙了。      郭莺拿出来的证据远远不够,方家宣布的郭科尔重重罪状也不够,重要的是郭科尔与九华的联盟让贵族们震惊了。九华与苍蒙分别是大草原上数一和数二的大部落,就算以前是亲如兄弟,在草原的不断扩张和不停歇的战斗之中,那些个情分早已荡然无存。一切在生存面前,都显得脆弱。九华与苍蒙已经处于水火不容之势。      阿不尔斯当年为了顺利即位,就与九华的大王子有过联盟。联盟的条约里明明白白的将苍蒙大半的牧场卖给了九华,这是任何贵族们不会容许的事情。因为,那些被出卖的牧场无一不是贵族们的心头肉,是他们的土地,怎么能够容许被一个还没登位的王子给卖掉?当年,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牧场将阿不尔斯的亲眷赶尽杀绝,今日,自然也可以对郭科尔杀之后快。      问题是,杀了郭科尔,他手中的奴隶和牧场怎么办?      郭家现在的长子郭齐南并不足以服众,郭莺一介女流,就算心狠手辣,在草原人看来也顶多是一头会咬人的羊而已,羊始终是羊,怎么可能会咬掉狼的脖子。      贵族们丝毫不将郭齐南放在眼里,堂而皇之的围坐在郭科尔的尸体旁边就开始商量怎么分郭家这一块大饼。      郭莺的泪水还没干透就见识到了草原人真正的残忍,她呆呆的跌坐在父亲的尸首边,听着贵族们争论不休。郭齐南一张国字脸气得乱抖,刚刚成为族长的兴奋感已经褪去了大半,现在他正面临着最大的挑战。面对这一群豺狼,郭齐南必须保住郭家,否则他就会是大草原上最悲催的一个族长,一个徒有将军头衔的光杆将领。没有兵他用什么去争夺军功;没有牧场,他怎么养活郭家这么多的人;没有了奴隶,他又怎么去与这些贵族们抗衡?      他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妹妹郭莺,而郭莺这时候自然而然的求救于轲华。      轲华坐在高高在上的大君之位上,他的身下是一张完整的银狼皮,银狼的脑袋被踩在了脚下,长大了嘴露出里面狰狞的獠牙,里面干瘪的舌头已经被飞溅的血水给侵染,让人呕吐的血腥气从帐篷外一直弥漫到了帐篷内的每一个角落。      面对贵族们的争执,轲华沉声问:“郭科尔叛逆之罪,谁居功最伟?”      贵族们纷纷回过头来,方家立即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道:“郭科尔胆大妄为,企图分裂我苍蒙,能够如此干脆利落的被伏诛自然是大君智谋无双。”      其他人纷纷暗喷他一句‘马屁精’。      可这话又是实话,如果不是大君收拾了郭科尔,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看得见摸得着郭家这一块大饼呢?      其他两家最大的贵族对视一眼,也效仿了方家,好一番恭维。      轲华却道:“诛杀郭科尔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众人再一次点头,的确是举手之劳。不过,郭科尔可也不是什么弱鸡的角色,他曾经是草原上第一勇士,为上一代的大君立下赫赫战功,是九华最为忌惮的外族将军之一。郭科尔为什么敢挑衅轲华,一部分原因不就是认定了轲华只是一个从秦山关学了点杀人刀法的小兵而已,怎么可能斗得过天生武士的草原人,斗得过有着‘第一勇士’称号的郭科尔自己。      轻敌,是郭科尔最大的毛病,所以,他在轲华的大刀之下挺不过十招,就足够震撼了所有的草原人。      草原贵族们其实很少见过轲华动手,轲华出征,那是乱刀下大刀阔斧的杀人,看不出一个人真正的本领,只有一对一的打斗才能看清楚对方的路数。      贵族们震惊了,一直随军出征的赤那等武士们却是习以为常,他们手上各有几千精兵,都曾经与轲华打斗过,早已知晓大君武艺高强。      轲华继续道:“如果没有侧阏氏与郭将军的大义灭亲,我也不会知晓郭科尔的狼子野心,更不会下定决心为苍蒙铲除这一颗毒瘤。”      郭将军自然不再是郭科尔,而是新上任的郭齐南。只是,在轲华这一句话出来之时,郭齐南不知为何有点哆嗦,觉得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含着讥笑和嘲讽。      杀父卖荣,到底不是正道。同样是弑父,大君与自己的父亲那是毫无情分可言,郭科尔对郭齐南却是并无太大的过错。      在草原上,贵族一死,他所属的一切都被大君收回。好在,这么一句话总算保全了郭家一部分荣誉,同时,也将郭莺与郭齐南推到了贵族们的对立面。因为,从今开始,郭家再也无法撼动众人的地位,也挤出了四大贵族。      不过,郭家这么大一块肉轲华是不可能独自吞下的,其中的牧场与军队被轲华收回,余下一万私兵与奴隶都留给了郭齐南,再另外赏赐他其他的牧场,余下的女人和牲口就由着贵族们与郭齐南去讨论了。至于郭科尔的二儿子与三儿子能够得到什么,那就纯粹看郭齐南的兄弟情义还剩下几分了,也许会分一块小小的牧场和一些奴隶,也许什么也不会得到。      值得另外提及的是,侧阏氏郭莺得到了额外的赏赐,无数的珠宝和绫罗绸缎几乎将她的帐篷给堆满了,更是引得其他女人的羡慕和嫉妒。难得的,当夜大君难得的与郭莺谈了一夜的心,安抚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虽然什么也没有做,也足以让安夫人借此到处耀武扬威,声称侧阏氏再一次获得大君的宠爱。      这些事,顾尚锦并不一定会亲眼见到,不过,轲华还是急急忙忙在第二日就跑回了宫帐。      果然,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大雁。” ☆、第45章   轲华暗惊,小心的贴过去问:“你在生气?”      顾尚锦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我气什么?”      轲华仔细端详对方的神色,顾尚锦一脸的坦然,刚刚喝完羊奶的嘴角还含了一点奶渍。轲华心里一动,抓着她的手腕,凑过去将那点白色的奶乳给舔了干净。      顾尚锦眨了眨眼,面颊忽地染上了一片红晕,捏着他鼻子说:“干吗,想要非礼本公主吗?”      轲华抱住她已经很是丰盈的身子笑道:“嗯,谁让公主你秀色可餐,让人食指大动。我饿了好些时日了,你也该来喂饱我了。”      顾尚锦笑了笑,对侍奉在旁边的青霜道:“去,让人上早膳来,别把苍蒙的大君给饿出好歹了。”      青霜难得的剔了轲华一眼:“金撒帐的那位难道还会饿着大君!别是吃得太饱,无事就跑到公主这边来消食了。”      顾尚锦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青霜,你胡说什么呢。”      青霜一跺脚:“公主你等会就知晓了。说不定等大君前脚一走,某些人后脚跟着就要来找公主显摆了。”      轲华面色一变,喝道:“下去!”      青霜瞪着轲华。她是顾尚锦的人,只从顾尚锦阻拦了她与赤那的姻缘,她就私下想了很多,也特意去观察了草原上的夫妻,想要凭着自己的眼力仔细看看草原人到底对大雁人是何种态度,也想看看草原男子对女子到底是怎么一种相处方式。      如若真的把女子看得也只比一匹畜生有点份量的话,那么嫁给草原人不就等于自甘下贱?而且还是将自己的尊严和人格都送到对方的脚下任其践踏。虽然在深宫中长大,她们这些宫女们早就知道命比纸薄,可那也是针对皇族而言,对待草原人,大雁人从来不觉得自己低贱,也不会容忍野蛮人将她们比作牛羊。      草原人对顾尚锦怀上世子的态度更是激化了她这种想法,让她明白,就算大雁女子嫁给了心爱她们的草原男子,也不一定能够顺利的诞下子嗣,甚至于,她们所生下的孩子会被贬为奴隶,一生一世被草原人奴役,无时无刻要承受着草原人的辱骂和鞭打。      公主贵为苍蒙的阏氏还要受到这般的委屈,更加别说她们这群侍女了。      由此,公主所受的委屈更是让她们难以忍受。再经过昨夜安夫人那一番胡吹海捧,饶是青霜也开始估算着郭莺的‘死灰复燃’会给公主带来多少伤害。虽然公主不惧,可她们也不得不防啊!      青霜带着一股子不甘走了,轲华倒是更有些忐忑了。只不过,他倒不是担心郭莺来寻顾尚锦的麻烦。从顾尚锦嫁入苍蒙起,她就从来没有在郭莺手上吃过亏。顾尚锦本身也不是柔弱女子,时时刻刻需要男子展开双臂将她护在怀抱里。相反,她更喜欢横刀立马,与敌人缠斗一番,戏弄得对方筋疲力竭之后再将其斩杀。      郭莺,不管哪方面都不是顾尚锦的对手。      轲华小心翼翼的将顾尚锦搂在怀里,伸出脖子到她鼻翼之下说:“没有异味吧?”      顾尚锦抖了抖鼻尖,推开他的脑袋:“一股子臭味。”      轲华呵呵笑着,猛地抱住她一阵亲吻,还探出舌尖去她口中翻搅,顾尚锦连连推却,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你到底多少日没有沐浴了,嘴里的臭味都可以把儿子给熏晕了!”      轲华大笑,又把她搂到怀里:“你没闻到脂粉香吗?”郭莺可是最爱涂脂抹粉,胭脂等物比顾尚锦的还要庞杂。只不过,并不是顾尚锦不用胭脂,她只是不能用。常年习武,如果也涂抹胭脂的话,那一张脸估计也会被汗侵得没法见人了。香粉等物也不大用,最多是衣服上熏香,身上的香味也大多是帐篷里点放的香炉沾染上的。      轲华这么问,自然就是提醒对方,这几日就算郭莺在他身边,他与对方也依然没有肌肤之亲。到时候郭莺真来借此挑拨是非,顾尚锦也只会当作笑话听了。      别说胭脂味,就连杀人所染上的血腥气也都被他一股子汗臭给掩盖了。      这人偏偏还要在顾尚锦身上东凑凑西嗅嗅,终于惹得顾尚锦暴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条鞭子,对着轲华的屁股就抽了过去。轲华连蹦带跳的跑了,一边吆喝着人预备早膳,一边喊人抬水他要沐浴。      顾尚锦在这头吃饭,远远的只听到帐篷的另一头传来歌声、划水声,轲华连着换了三道水,这才披头散发的跑了过来,湿答答的坐在对面抓起糕点就啃,与饿坏的野兽没什么两样。      顾尚锦首先吃完,让人拿了布巾来,轲华立即移到她的身边,由着顾尚锦将他一头长发慢慢的擦干。      他们这样的夫妻,人大都理智冷静,鲜少有事可以感动他们。只是,也许是少时的习惯一只延续了下来,成亲后反而是这种小事情能够让他们感到温暖。      顾尚锦偶尔的温柔,轲华私下的胡搅蛮缠,两人不顾旁人的斗嘴耍赖就已经足够填满彼此冰冷的心房。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可两人丝毫不会觉得尴尬,也不会觉得无聊到空虚寂寞,这是经历过风雨之后的温情,就算是帝王家也难以寻到的真实。      轲华填了半抱,吃东西的速度才缓了下来,嘀咕道:“我也该带你回去见见岳父、岳母了。你身子也有五个多月了,路上走得缓慢,就算是一头肥羊,两个月也足够爬到万郾城了。”      顾尚锦背后踹了他背脊一下:“谁是肥羊?”      “我,我是。”轲华立即回答,“十月怀胎,干脆在王府生下孩子,然后我再回来,一切安顿好了再去接你们母子,怎么样?”      “你随我一起回家?”      “肯定的!我不在你身边,你被其他的汉子拐跑了怎么办?我还买一送一吗?”      顾尚锦又踹了他一脚。轲华猛地侧过身子,抱着她的腰肢,在她隆起的腹部大大的吧唧了一口:“儿子啊,你一出来就身负重任,千万别让你娘被那些个衣冠禽兽给骗走了!”      顾尚锦拿着布巾就甩到他的脑袋上:“你胡说什么!”      轲华顺手抓了东西在嘴巴上抹了两下油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小的时候,岳父就没有想过要把你嫁出去,而是给你娶个夫君回家,让你直接纳男妃,然后给赵王府开枝散叶。”      顾尚锦嘻嘻笑了起来:“这事谁告诉你的?”      轲华相当严肃:“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旁人特意提点?我告诉你,在兵营的时候,就有无数的将士打你的主意,数着日子等你长大,撞破了脑袋也要与你一起行军出兵。你以为我那时候怎么浑身都是伤痕,那都是为了你!那时候你虽然小,难道就没发现身边的护卫总是换来换去,除了我之外,就没几个熟面孔吗?”      “你也不算什么熟面孔。”      轲华相当自得:“好歹一个月里有半个月是我守在你身旁的,其他那些个小子守得一日就算是不错了。我们可是每日半夜比武,用胜负来争夺第二日值守的名额。”      顾尚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推着他再说。      轲华如今已经美人在怀,心里那个满足,想起当年的往事也是越发得意洋洋。      “其实最初想到这个法子的人还是与你一起从皇城来的世家子,不记得叫什么名了,反正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就叫他败家子吧。我初入兵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晓他们夜夜都要拼斗,将军也观摩过几次,还指点过一些人,不过没教过我。好几次本来是我稳赢了,转头就输了一个底朝天,让我恨得牙痒痒。所以之后知晓了他们的目的,我在与败家子们群斗之前,就先去找将军比试一番,然后再回去将败家子他们那一伙人揍得鼻青脸肿。”      “既然你赢了,我怎么一个月里只见到你半月?”揪着他耳朵,“大骗子,说实话!”      “哎,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好歹我也是大草原上的野狼,要赢你们大雁家养的忠犬那不也需要一些时日吗?”      顾尚锦哼了哼。      轲华继续回想:“我赢得多了,败家子们就又琢磨着别的法子,后来他们就隔三差五的勾引你出去狩猎……嗷,轻点轻点,好吧,是约了你出去狩猎。大清早的一起骑马出门,然后巡山、狩猎,再烧烤,吃完了野味,再去集市上走走看看,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你那时候一心都是玩耍,他们人多,嘴巴杂,心思坏,勾得你到处跑,我就被挤在了后面,少不得又是一阵暗斗。”说着说着他就抱怨,“可见你们大雁人是打小就心思诡秘,奸诈狡猾,哪里有我们草原人坦诚豁达啊!”      “不过,也因为在兵营里有了那些明争暗斗的日子,后来回到苍蒙,才让我避过了无数次的暗杀,从而活了下来。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的感谢败家子们,哈哈哈!”最好是拥着顾尚锦一起去面见他们。一想到那群人羡慕嫉妒恨的嘴脸,轲华就忍不住心花怒放,那眉飞色舞的神色怎么看怎么讨人厌。      顾尚锦最见不得轲华自我陶醉的样子,直接抓了一个软垫,对着他的脑袋压了下去。 ☆、46   轲华携阏氏顾尚锦一起去大雁的消息没有隐瞒任何人。      草原部落的大君们不同于汉人的皇帝。建一个巍峨无双的城池,造一座白玉珠宝铺就的宫殿,帝王日日在宫殿的最深处接见臣子,不用东奔西走,不用风餐露宿,不用命悬一线。汉人的帝王在那金瓦碧墙里面画地为牢的度过一生,草原的大君却是在一望无际的天地间驰骋。      方归云轲华在最初登基的那几年中,一半的时日率领着自己的武士东西征战,一半的时日却是在草原上流浪。他将草原视为自己的家,他不会日日夜夜的守着自己的大君之位,也不会眷恋宫帐里面的暖玉温香,他属于苍穹,不知疲倦的奔驰在无边的草原上,不回头看一眼自己的金帐。      一直到迎娶大雁公主顾尚锦。      此时,刚刚过了一年,这位野性桀骜的男子又携着所爱开始了‘流浪’。      郭莺刚刚流尽的泪又开始淌了出来,伏在轲华的脚下哀啼婉转:“大君是草原的君王,为何要跑去大雁呢?苍蒙刚刚经历重创,正是需要大君守护的时候啊!”      帐篷里面人来人往,这一次他要去的时日比较久,除了自备的衣食住行之物,也要预备送礼的名单。这些个东西顾尚锦明说了得他自己预备,别想让她插手。同时,他顺道将下半年的政事也要处理出来。苍蒙与大雁通商是好事,同时他更想借助通商之利引来大雁的工匠,为苍蒙建造一座草原之城。      有了城,苍蒙在草原上才有了真正的立足之地,不用再做那冬去春回的游牧民族,他们可以在城里面繁衍生息,可以开凿自己与其他部落的通商之路,引来八方来客,将苍蒙发展得更加强大。这才是他求娶大雁公主获得的最大利益,也是为了苍蒙的子子孙孙栽下的最大一棵树。      苍蒙太小,他需要借助大雁的事情太多,此次的机遇可遇不可求,轲华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这些他又哪里会跟郭莺说道。郭莺流再多的泪,找再多的理由,他都一概无动于衷,真正是铁石心肠。      “在我看来,苍蒙正是引来光明的时候,何来重创?我苍蒙的兵强马壮,年初更是吞并了樊古和夸阳,经过这几月的围剿,那两个部落的余孽也不足为虑,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担心?”轲华亲手卷起最新绘制的草原地图,冷眼瞥了一下郭莺,“你一介女流,不懂这些还情有可原。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既然不懂就不要装懂,安安分分的在你的金撒帐里面呆着。”      一边召来克古塔,安排秋后迁徙之事。      这一次轲华只带一千虎豹骑随身保护,余下的两千虎豹骑倒是交到了弟弟帕琏的手上,委以重任让他好好保护苍蒙的子民。      现在郭家被分离,这几十年除非再出一位武艺卓绝的大将军,否则是再难以与其他贵族抗衡。原来的四足变成了三足鼎立,方家是大君的本家,略有得势,却是与另外两家保持平衡,三家相互牵制,再世子没有长大之前是很难有异动。      草原人的土地贫瘠,没有大雁疆土广阔,也没有复杂的地形结构,水灾火灾更是与苍蒙绝缘,除了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战争就余下皇族之间的内斗,可苍蒙轲华一人强权,根本不用担心弟弟的谋逆,反而比九华更加安稳。      正如他这几年所做的一样,除了打仗需要他亲力亲为,大部分时日的确不需要守在帐篷里种蘑菇发霉。      郭莺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只觉得这个男子越来越陌生,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郭莺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留不住他的脚步了。      每当半夜想起,郭莺都掩不住的心冷,那一双迷恋的温柔眼眸也逐渐被绝望而取代。她知道,她再也追不上轲华,再也不能投入他的怀抱寻求那么一点点温暖和依靠了。      绫罗绸缎与黄金宝石是他给予她的最后补偿,补偿她对郭家的残忍,补偿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郭莺躺在最华贵的白狐皮毛里,就像被白雪给掩埋的野禽,身子僵硬,徒留下一口寒气,苟延残喘着,遥望着转身离去的主人,越走越远……      半月之后,轲华抱起‘昏迷’不醒的顾尚锦离开了苍蒙,踏上了大雁的疆土。      大雁,万郾城,赵王府。      赵王世子顾尚谕刚刚还没走进书房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野生古木的熏香气,只从他的姐姐顾尚锦出嫁之后,赵王的书房连熏香都换了。这位大雁朝权倾朝野的王爷,似乎在用这种奇特的方法想念女儿一样。      漫天漫地的初生野草,千年山峰下连绵的古木,还有一望无际的广阔天空迷惑着无数踏入房门的人。这里似乎不再是大雁,而是无边无际的草原。      “爹!”顾尚谕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赵王这才从堆积着无数公文的书桌上抬起头来,问他:“你娘跟你说了?”      顾尚谕嗯了声:“娘只从姐姐出嫁后就日日念叨,总算是等到姐姐回来,已经欢喜得坐立不住了。”      赵王笑了笑。当初决定把宝贝女儿和亲,赵王妃没少与赵王斗气,好几次晚上做了噩梦气不顺,把赵王从床榻上给踹了下来,让这位王爷睡了半个月的书房。一想起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赵王都忍不住抹额摇头。      不过,赵王找儿子来不是为了家事,他从公文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信件:“这里是你小舅舅收集到的草原上个个部落的最新局势还有兵力分析,你拿回去看看,有不少东西可以利用起来。”      顾尚谕接过信件仔细看了一番,而后笑道:“苍蒙大君居然留下了最忠心的两千虎豹骑和一群不稳定的朝臣贵族们,也不怕从此之后,苍蒙大君改名换姓。”      赵王不动如山,一副诡秘莫测的模样。顾尚谕思忖了一会儿,问:“苍蒙大君说了此行要在大雁呆多久么?”      赵王不答,随手又埋头公文继续忙活起来。顾尚谕自己挑了旁边的书桌坐下,这张桌子上堆放了两堆公务,一堆是赵王已经亲批的公文,一堆则是只需赵王世子批阅。      相比大雁的太子殿下从小就被大雁皇帝抱上朝堂听政,赵王世子在五岁之际也随着赵王面见属地官员,跟着父王身旁学习朝政。大雁这两位实权的兄弟很是注重对未来继承人的培养,争先恐后的想要延续他们兄弟之间的胜负一般,让自己的儿子也继续争个高下。所以,在赵王世子还没有成年之前,他就已经独立处理部分属地的公文,并且在父王身边参政,提出自己的见解,为未来的继任打好坚实基础。      不过多久,埋头苦干的顾尚谕抬起头来,斟酌道:“也许,大君是想等到苍蒙的大局尘埃落定之后,才去摘去最后的果实。”      赵王的嘴角终于扯出一抹笑意,轻松的端起半温的铁观音喝了一口:“在很久以前,本王就与苍蒙大君签订了一份协议。”      “很久以前?”      “那时候你还未封为世子,你姐姐也刚刚在秦山关安定下来。”      顾尚谕倒吸一口冷气:“那时候父王就已经看出苍蒙大君之位的所属了吗?我记得老师与我说过苍蒙的内乱,苍蒙大君好像有好几位兄弟吧?而方归云轲华当年还只是一个被诬陷为奴隶的孩子……”他顿了顿,诡异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父王您并不是看出大君之位的所属,您只是帮您看中的人去争夺大君宝座而已。”      赵王叹口气,遥遥的望向窗外:“不错。当年的方归云轲华就像一只野生野长的豹子,任何人都驯服不了。”      顾尚谕嘿嘿笑道:“历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方归云轲华为了迎娶姐姐可是耗费了不少力气,甚至不惜骚扰了大雁边疆三年,结果只为了求娶一纸婚书……”才说了几句,顾尚谕脸色又变化了起来,“其实父王早就在姐姐与他相遇之时,就准备和亲了吧?他在秦山关学习兵法,上战场,与姐姐日渐生情……”      越说,他的神色越诡异,“父王,难道这些都是您有意安排?您从知晓方归云轲华的身份起,就打算暗中支持他去争夺苍蒙大君之位!他远在秦山关兵营,手上无一兵一卒却能够得知自己胞弟被人暗算生死不明,原来我还琢磨不透,想来当初也是父王让人透露给他的消息!还有虎豹骑。虎豹骑并不是寻常的精锐,他夺得大君之位后并没有归还这部分兵马,反而是带着这些精兵上了战场,在大草原上所向披靡。外表看起来他像是背信弃义,其实从一开始父王您就没有要求他归还的打算。虎豹骑留在了草原,也从中挑拨了苍蒙与其他部落合谋。还有姐姐……”      顾尚谕撑着额头:“姐姐从遇见方归云轲华的那一日起,她是不是就成了父王您手中的棋子?姐姐也是在和亲之前就想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离开之前与您发生争执?”      这么推算出来,苍蒙这盘棋赵王足足下了十五年或者更久。就算是亲生儿子,顾尚谕此时也不由得对自己父王的未雨绸缪感到惊吓。      赵王并没有反驳他。      “谕儿,你要明白,国与国之间是没有真正的和平可言。苍蒙只是草原上的一匹狼,这样的狼有很多。这么多的狼围绕在大雁这头老虎的身边,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事情。你若怜惜当年懵懂的狼崽子,等到他们长大,他们可会毫不犹豫的将你的子女吞入腹中。”      顾尚谕早已明白自己的责任,刚才一番询问其实隐含了更多的佩服。他轻笑道:“那么,让苍蒙的未来大君灌上我们大雁的母姓,也是父王棋盘上最重要的一步棋子吧!”      赵王合上公文:“不错。现在也该由你执子,去给你的母亲通风报信。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就说‘小猴子要生小小猴子了!’”      顾尚谕脸皮顿时就皱巴巴了:“父王,您干吗不说狗熊也要做外祖父了?”      赵王抬脚就把儿子给踹飞了:“我是狗熊,你不就是狗熊崽子了吗?是狗熊崽子好听,还是猴崽子好听?”      顾尚谕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不管是什么,还不都是你们两老的子孙,有什么差别。”说罢,随手收拾了几件要紧的公文就跑了出去。他的父王隔三差五动手动脚,他还是把公务带回自己的院子批阅好了。      当然,赵王妃那边还是要去一趟的。也不知道自己那猴子一般的姐姐生下来的孩子会像谁,也许不像猴子也不像狗熊,而是一只真真正正的狼崽子? ☆、最新更新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      没有了大君在身边的郭莺就如同没有沾染露水的娇花,迅速的枯萎了下去,整个面容看起来憔悴苍白。只从大君离开,她就总是遥望着秦山关的方向,不言不语一整日。      如果草原上也有望夫石,那么她当之无愧是最顽固的那一块石头。      安夫人相当的心疼。大君毫不留恋的离去简直像当着苍蒙所有子民的面,抽打了郭莺的耳光。之前的那些重获荣宠的传言不攻自破,让走在外面的安夫人都觉得脸面无光。      帕琏纵马从远处跑来,在马背上疑惑的望着枯萎的郭莺:“侧阏氏,你就算日日等,也等不到哥哥回来啊。”      郭莺揉着手中的野花,低声道:“大君迟早会回来的。”      帕琏耸了耸肩:“哥哥就算回来,他也不会去你的金撒帐了吧!”      郭莺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太复杂,有委屈有责问有惊惧,甚至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绝望。她抖动着身子,颤声道:“连你也这么想?连你也看不起我了?”      她倏地跳了起来:“方归山帕琏,是不是连你也要在我心口上捅上一刀才甘心?你一定要我在你的面前哭泣,在你的面前求饶,在你面前叙说自己的无辜吗?”      帕琏根本没有想到他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够让郭莺失控,他抓着缰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郭莺已经爬了起来,咄咄逼人的抓住了他的马缰:“你也来看我的笑话,看我的丑态对不对?我最爱的人不要我了,抛弃我了,他甚至于不屑对我伪装,不屑给我一丝一毫的温柔,他就像是一匹最绝情的狼,毫无怜悯之心的把我的一切都践踏在脚下,丢在你们的面前让你们唾弃我,嘲笑我,辱骂我!”      帕琏呐呐:“谁,谁辱骂你了!”      “你!”郭莺留下一行泪,指着他的鼻子,然后再望向身后无穷尽的帐篷,“还有他们,苍蒙的所有贵族,所有的女人,甚至于他们的孩子都无时无刻不在嘲笑,嘲笑我终于被大君给抛弃,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她呜呜的哭了起来,颤抖的身躯缩成了一团:“现在连你也践踏我的尊严,我是你的姆妈呀,你从小随在我的身边一起长大,没有我,你更笨没法活着见到大君啊,你已经忘记了我保护你的日子,忘记你的诺言,忘记我是你最重要的姆妈了!”      帕琏咳嗽一声,小小地嘀咕:“你是我哥哥的侧阏氏,怎么可能是我的姆妈。”      郭莺从双手中抬起头来:“是我把你养大的,是你亲口说我是你的姆妈!”      “可你不是啊!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最多就是我哥哥的女人而已,怎么能够做我的母亲。我以前不懂事,难道现在还不懂?姆妈必须是生我的女人,你不是。”他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话太残忍了点,“嗯,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成为真正的姆妈。”      郭莺双目赤红,举起双臂去捶打他的腰肢,可是马匹实在太高了,少年也在这一年里抽条似的长大,那些拳头根本伤害不了他一分一毫。不过,帕琏还是躲得相当的狼狈,不过,他并没有吱声。      郭莺打得自己的手都疼了,她抱住他的腿,哭道:“我成不了姆妈了,我成不了姆妈。”      “为什么?”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郭莺抽泣着,“大君根本不会让我生下孩子,大君不要我了。”      帕琏这些日子也听到了不少的闲言碎语。虽然他对阏氏顾尚锦没有了以前针锋相对的心思,可是他也不觉得事情并没有郭莺说的那样惨。      哥哥顶多是不再去侧阏氏的帐篷而已,在外人面前也对侧阏氏相当的冷淡,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亏待她的地方。要知道郭科尔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在议事的时候对大君大呼小叫毫无尊重,甚至于在大雁的使者面前也毫无收敛,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作为郭科尔的女儿郭莺,居然在外人面前倒戈相向,陷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一点,就连帕琏都觉得郭莺做错了。不过就算错了,哥哥还是得了好处,所以他保全了郭莺,让她依然住在了金撒帐,依然有自己的牧场和奴隶,这已经很不错了。      在帕琏的认知里,战胜的一方有权利处理战败一方所有的土地、牲口和女人。      郭莺的哭泣,帕琏不懂。不过,他听着对方那嘤嘤怯怯的哭声总觉得莫名其妙的烦闷,似乎对方的哭声中有什么可以撕扯人心扉的东西,让他觉得难受。帕琏还不懂情爱,他被人保护的太好,根本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让郭莺成为姆妈,他也不明白孩子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郭莺哭累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小声的喊着对方的名字‘帕琏,帕琏’。      帕琏应了一声,觉得莫名其妙的惆怅。      郭莺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也会被你哥哥抛弃。”      帕琏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郭莺擦干了眼泪:“你居然不知道!也是,整个苍蒙除了我,还有谁会真心关心你呢!这个大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是豺狼,都没有人性。所有人只关心自己的牧场有多大,有多少头牛羊,有多少个奴隶,他们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然后死在草原上,也有人会死在战场上。不过,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活,他们只知道自己庸庸碌碌的过完了一生,没有人记得他们的生死。”      郭莺握住帕琏的手,轻叹:“你也不知道你自己以后会怎样。”      帕琏忍不住的问:“难道你知道?”      “当然。”郭莺肯定地道,“只有我知道。”她戳着他的心窝,“你会死在你哥哥的前面,死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孩子?”      “一个孩子,一个有着一半肮脏的大雁血脉的孩子,一个妄图取代你身份地位,将你践踏到泥土里的孩子。”她盯着帕琏,“你肯定猜到了,是你哥哥的孩子。”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蔑视着他:“大君与大雁公主的孩子,会成为苍蒙未来的王,他会迅速的夺取你的一切,你的土地、你的兵马、你的奴隶,甚至是你最重要的人。”      帕琏长大了嘴。最重要的人,他脑中不自觉的想到某个夜晚里拥抱着毒蛇安睡的人。他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郭莺的声音还在他头顶徘徊:“等到孩子长大,他就会拿走你所有的一切,让你一无所有……你会死在肮脏的草地上,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安葬你,你的一切都会成为别人的……”      女人的话语像是巫师们的诅咒,飘飘渺渺的浮荡在草原上,与那些野草一起,被腐蚀、发黄、腐烂,然后与泥土为伍,直到来年再一次生根发芽。      天空灰暗的时候,郭莺依然游荡在族群外围,她孤身一人随意的钻入了一个不大的帐篷里。      帐篷里的人正驾着铁架靠着鹿肉,片片肉香盈满了周身,让人垂涎三尺。      里面的主人看见郭莺进来,举起烤叉笑了笑:“贵客终于来了。”      郭莺的脸色依然很苍白,她撩起吹散的长发:“二王子,好久不见了。”      九华的二王子乌朝阳阿卜塔哈哈大笑:“对,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在跟你的父亲喝酒。他可是喝酒的好手,他的酒柜里面藏着全苍蒙最好的美酒,可惜,再也喝不到了。”      郭莺面色不变,似乎根本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讽刺。她坐在了二王子的对面,有婀娜的少女亲手为她斟上了美酒。清澈的酒液清晰的倒影出她憔悴的面容,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她不想看到自己失意的样子,闭着眼把烈酒灌进了喉咙,烈酒太呛,烧割着喉咙,她却觉得快意。      乌朝阳拍手叫好:“你这样的女人居然没有英雄欣赏,方归云的眼睛真的瞎了。”      郭莺冷道:“你也一样。我知道你对顾尚锦志在必得。”      乌朝阳大笑,赤红的舌头舔着嘴角:“大雁的美色能够激起草原男人的欲望,征服她,就跟征服一匹汗血宝马一样,没什么区别。”      郭莺懒得与他说废话,只问:“你要得到什么?”      乌朝阳愣了愣,将郭莺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遍:“看不出,你居然比你的父亲还要有魄力。”他将亲手烤制的鹿肉放在了郭莺身前的碗碟里面,“我要的东西不多,其他的可以商量,只有一样,我势在必得。”      郭莺轻蔑的笑了声:“你居然要那个女人?”      乌朝阳根本不在乎她恶劣的态度,摊开双手道:“大雁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女人。你就是太小看了她,所以输的这样凄惨。”      郭莺大叫:“我不是输给了她!”      “可你还是输了。方归云轲华已经把你独自一人的丢在了草原上,这就证明你不如她。”      “是我自己不想去大雁!我是草原的女人,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去那些羊群居住的地方。”      乌朝阳不说话,他自顾自的喝酒吃肉,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郭莺的反驳更像是为了挽救自己最后的尊严,可惜,在别人的眼中,她已经是一个可怜的人,尊严那种东西早已经跟她没有了任何关系。      郭莺的胸膛剧烈的喘息着,她眼角泛着红,握紧了双拳:“你把那个女人带走,其他的都留给我。”      乌朝阳笑道:“你能够独掌苍蒙吗?”      “当然能!”郭莺直起脖子,“让帕琏即位,我是他的嫂子,是大君的未亡人,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成为苍蒙最尊贵的女人。”      “那些贵族不会听命于你的。”      郭莺眼中闪过恨厉:“谁不服,就杀了谁!我会掌握大君所有的兵权,哪怕是虎豹骑,我也能够让他们顺从,俯首帖耳。”      乌朝阳‘哦’了一声,露出惊疑的表情来。      “兵符。”郭莺说,“大君将调动虎豹骑的兵符给了帕琏,我可以拿到它。”      这一次,乌朝阳才是真正的大笑了起来。他笑那愚蠢的方归云轲华,也笑被妇人掌控的帕琏,更笑这个自以为心狠手辣的女人。      相比大雁的公主,这个女人的利用价值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最新更新   七月的万郾城繁花似锦,在黎明即将来到之前,无数的芬芳也在静静的绽放。      一列长长的车队疾速奔跑在官道上,眼看着那高大巍峨的城墙越来越近,马车的速度也逐渐缓了起来。      万郾城的城门平日里要卯时三刻才会大开,不管是出城还是进城的民众在二刻才会逐渐聚集,现在卯时还未到,城门却已经堂而皇之的大开,两队骑兵安静的矗立在门口,高大的白马打着响鼻,脖子上的鬃毛在晨风中微微飘动着。      “来了!”城墙上瞭望塔上有人打着旗子,一名侍卫轻声向最前的少年汇报着。      顾尚谕从马上下来,又往城外走了一段距离,他的贴身侍卫像是无声的影子一般跟随着,一双小小的眼睛在暗夜里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周围。      城外的马车如奔腾的浪涛,卷起狂舞的沙土一路卷来,堪堪在少年一丈之外停驻。      车队中间最华贵的一辆马车慢悠悠的晃到了最前面,帘子掀开,两名俏丽的宫装仕女下了马车,笑意盈盈的下拜,口呼‘世子万安。’      顾尚谕已经问:“姐姐呢?”      帘子后面又露出半个脑袋,居然是方归云轲华,他轻声道:“尚锦半夜才睡,这会子还没醒呢。”      顾尚谕轻笑了出来:“她居然还睡得早,我是等了一宿,算好了时辰也该到了。”说罢,自己撩起衣摆就上了马车。      顾尚锦半睡半醒就感觉有人捏着她的鼻子摇晃,她猛地一拍:“小鬼,你爪子又痒了!”      顾尚谕嬉笑出声:“我还以为你真的睡了,正准备唤你起床。”      顾尚锦睁开眼,小心的护着腹部爬了起来,轲华立即拉过靠垫垫在她的身后,把人安顿好,又端过一碗甜汤让她喝了,这才抬头看向自己的嫡亲弟弟。      顾尚谕比她小了四岁。赵王总说顾尚锦像赵王妃是一只活蹦乱跳惹是生非的猴子,那顾尚谕就像极了赵王,仿佛一只披着白熊皮的兽王,看起来俊秀无双其实一肚子的野心和狂妄。      两姐弟一年多未见,顾尚锦扭弟弟的耳朵,弟弟捏姐姐的鼻子,嬉笑的闹成一团。      不多会马车再一次跑在了路上,顾尚锦正好简单的洗漱换了衣裳,打开车帘子看着寂静中即将清醒的街道,胸中的愈气逐渐的呼了出来,她笑道:“我还以为一辈子回不来了呢。”      “怎么可能!”顾尚谕从轲华的身上收回注视,“就算姐姐你不想回来,我也会想法子把你给偷回来。”      顾尚锦扭着肥肥的腰肢:“我这么胖了,你偷得动?”      顾尚谕正色:“你不要小看我的力气,如今府里也鲜少有人可以胜过我了。”      顾尚锦嗤笑一声:“堂堂世子,别说府里的那些师傅们,就是去了皇城,敢堂堂正正赢你的人也少之又少。相比输赢,命更重要。”      “肥猴子,你居然小看我!”      顾尚锦从车窗口缩回脑袋:“小狗熊,姐姐我只是告诉你事实。你那三脚猫功夫去江湖上晃荡一圈看看,肯定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这话就算是真话也相当让人不愉快,顾尚谕气呼呼的直接在她肚子上咬了一口。      七月份的万郾城已经相当热了,顾尚锦只穿了两层薄纱的襦裙,肚子挺着像是鼓起的小西瓜,顾尚谕一口咬了上去,不轻不重,肚中的孩子似乎感觉到陌生人的亲近,直接一脚给踹了出去。      顾尚谕捂着牙齿:“他踢我!”      顾尚锦哈哈大笑,倒在轲华身上,只说:“活该。”      回家的路程越来越短,只是几个说笑之间,马车再一次停了下来。赵王府占地广阔,马车直接进了内院,下了马车直接去了后院王爷王妃的正院。      赵王妃早已等候了多时,见到女儿硬是哽咽着半响说不出一句话,赵王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等着女儿女婿磕头奉茶。苍蒙的大君在赵王的眼里,也就一个小藩王的地位,娶了他赵王的女儿那就是他的女婿,给岳父岳母敬茶那是应该的,是必须做的。      轲华这个英伟的武士居然毫无怨言的按照大雁的传统,规规矩矩的拜见了岳家,倒是让众人刮目相看。      不管大事小事都能屈能伸,才是真汉子。也充分的说明,他是真心注重顾尚锦。      一群人忙活了一早上,一起吃了早膳,赵王与世子去接见属地官员,赵王妃安排轲华夫妇住处,还是顾尚锦未出嫁之前住的院子。赵王没有侧妃也没有宠姬,只有赵王妃一个正妃,王府占地数里,除了最大的正院,也就是尚锦尚谕两姐弟的院子,轲华一行人住进去还绰绰有余。      等安顿下来,又有好几位太医在外面等候给顾尚锦把脉。      赵王妃看着女儿有点黝黑的面颊,心疼道:“看这晒的,肯定是没人能够管束你,自己就撒开蹄子到处乱跑乱跳了吧!”      顾尚锦一手由太医们把脉,一手还在母亲的掌心,闻言笑道:“我是您的女儿,知女莫若母了。”她瞥了轲华一眼,“再说了,那草原上一眼望过去一棵树都没有,我跑累了想要找个地方纳凉都找不到,晒黑还好,没有晒伤都谢天谢地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草原上的日子,赵王妃听着听着就摇头,对女儿的胡作非为没有发表一点看法。在赵王妃看来,世家的女孩儿都是娇养的,她们夏家的女儿是骄养,生性比别人家的女儿更加高贵几分。她的女儿既然能够在草原上放肆奔驰,而没有被轲华责难,这就充分说明女儿过得舒心。既然过得舒心,又何必用世俗的规矩去约束顾尚锦呢?      做母亲的,只要女儿嫁得好,嫁得舒坦就可以了。      现在再看这女婿,虽然不同于大雁男子的温文尔雅也难得是一个懂得温柔的人,能够将女儿宠溺得这般骄纵,已经是十分难得。      两母女说了很久的话,太医也换了好几个,这时连轲华也隐约觉得不妥了,直接问:“是不是阏氏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太医看了看赵王妃,见对方也是一脸焦急,谨慎地道:“公主身子很康健,只是腹中的胎儿并不是单胎,而是双胞。”      轲华倏地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真的?”      太医们纷纷点头,有人补充:“公主一路过来难免劳累,老夫们先开几副方子调养调养。”      轲华已经喜不自禁,一双大手忍不住在顾尚锦的腹部摸了摸去,顾尚锦一巴掌拍飞了他:“你当这还是你苍蒙的大帐篷呢,由得你动手动脚的。”      赵王妃问:“难道你们一直不知道腹中是双胞?”      轲华眉头一跳,顾尚锦首先道:“随我去的太医都尚年轻,虽然也能够治疗一些疑难病症,可到底经验不足。我这又是怀孕,除了老太医们能够准确把出脉搏外,其他人是不敢确定的。”      赵王妃让人好生去煎药,又喊了管家把药房开了,拿出不少药材来给顾尚锦进补,嘱咐了大堆的琐事这才让人歇息。      顾尚锦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已经累了,沾了枕头就睡,轲华却是兴奋得只差骑马去草原上狂奔一回了。好不容易忍住,又抱着顾尚锦左亲右亲,不时拿着冒出胡渣的下巴在她的肚子上摩擦来摩擦去。      顾尚锦睡不安稳,直接一脚把他踹下了床:“这是我赵家的地盘了,你给我老实些。”      轲华还在嘀咕:“唉,你说是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女儿,或者是龙凤胎?”      顾尚锦翻了一个身,把鼓起的肚子贴在靠垫上,继续睡觉。      轲华倒在她的身后搂住她的腰肢,尾指不住的在她的肚脐部分画着圈圈。      这人习武多年,每根指腹上都有厚厚的一层手茧,摩擦在娇嫩的腹部,就像是裹着沙子的石头滚在锦缎上,虽然不注意摩擦得起皮,可到底不舒坦。偏生这人还作怪,不时把指尖在肚脐眼里面钻一下,爬出来又钻进去,肚子里的孩子每日里与外面的爹爹玩耍,这时也不陪着母亲歇息了,不停的翻着跟头,挥动着拳头与爹爹打拳。      顾尚锦被他们闹腾得没法安稳,气呼呼地道:“你干什么呢,还让不让我安歇了?”      轲华的热气喷在她的肩胛上:“别睡了,等会要吃午膳,睡着了等会没胃口。”      顾尚锦冷冷的瞪着他,轲华眨眨眼,颇为委屈的道:“我是说的实话。”      顾尚锦直接拿起一个玉枕朝着他的脸上拍了下去。这大雁朝的人睡觉可不是什么软枕,富贵人家的枕头大多是金雕玉琢的玉石或者陶瓷器物,不单硬还重,睡在上面凉丝丝的,夏日最是舒坦。      轲华看着这碧玉盈盈的东西朝着脑袋毫不客气的砸了过来也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了,重新赛在了顾尚锦的头下,再也不敢招惹她。      顾尚锦这一睡着果然就睡过头了,一直到黄昏才醒来。赵王妃守了她一个下午,见她醒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家人热闹的吃了晚饭,顾尚锦直接掀开衣领,喊人预备浴汤要沐浴。      轲华这匹饿狼终于等到了机会,流着口水随着顾尚锦的身后潜进了温泉池子。      诶,明明这么热了,为啥大雁人还要泡热汤?实在想不通啊想不通。 ☆、福利章节(未河蟹) 顾尚锦微不可查的瞥了他一眼,难得见到对方这般急切的样子,觉得相当的新鲜。 她当然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打算。两人在路途上花费了不少的时日,虽然入了秦山关之后也经常停下来夜宿,可到底在外,他们的马队太打眼,轲华沿路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轻易不敢让她脱离自己的周身范围。那种情况下,两人自然不可能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嗯,多余的事情包括了很多,比如……吃肉! 作为简单直白的草原人,他们相当忠于自己的欲望。 路上顾尚锦几乎‘饿了’他将尽一个月,这刚刚到家,某个人的完美的忍耐力就开始破功了。 汤池不大,也足够容纳十多人,里面的汤水是直接从山顶引来的活水,顾尚锦被轲华快手快脚的褪去了衣裳后,就滑入了池中,惬意的在里面游了两个来回,最后让高高耸起的肚皮暴露在某人的眼皮底子下。 轲华暗中又吞了吞口水,自己游到她的身边,拿出香豆在她身上滑动着。顾尚锦像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只需要展开双臂,就有最忠诚的奴仆替她打理一切事情。 嗯,虽然这个奴仆笨手笨脚外还有点毛手毛脚,手掌所过之处几乎是点起了身体内掩藏的欲火。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肩膀上,那一口好牙在嫩白的肌肤处吸吮出一个个鲜红的印子。 顾尚锦懒懒地提醒他:“别在明处留下痕迹,到时候你会挨揍的。” 轲华愣了愣:“你是我的阏氏,身上有我的印记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难道还有人说三道四?” 顾尚锦在水下站直了,贴在池边上转过背去:“这里不是你的大草原,你做得太过分太嚣张,担心我弟弟找你麻烦就是了。” 轲华哼道:“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 顾尚锦对此很是赞同,不过她没有说出来。那好歹是自己的弟弟嘛! 轲华拿着香豆沿着她的背脊一路往下。顾尚锦被草原上的肥肉养肥了不少,现在摸上去到处都是一片滑腻,让人爱不释手。轲华顺着她的脊髓随手按摩着,眼神却是直接飘向了她的臀部,他靠着她的背后,两人肌肤相贴,很容易就能够感受到双方身体的变化。 轲华的巨龙在顾尚锦的双腿之间摩擦着,他喘着粗气,搂着顾尚锦轻声道:“我们先来一次。”说罢,就略微岔开她的双腿,巨龙很快的寻找了位置,从后面直接插了进去。 两人都闷哼了一声,轲华道:“真紧。” 顾尚锦动了动,只觉得内壁满满涨涨的,有点难受。 轲华咬着她背后的肌肤,掌心不停的在她腰间抚摸着,身下却是猛地一抖,巨龙整个就钻入了她的体内,顾尚锦手肘往后一拐:“轻点,别弄到了孩子。” 轲华呼出一口热气,感受着里面紧致的热力,她夹得越尽他就越是爽快。如今又在水中,那溪谷中除了他的粗大还有偷偷灌进去的水流,很好的缓冲了里面的紧致。轲华扣着她的腰,巨龙退出一些,再缓缓的推了进去。 花谷内很快的熟悉了他的粗大,顾尚锦轻轻的哼了哼,这似乎是一道提示,轲华立即律动了起来。每一次最初又快又狠,可经过了水流的阻挡,到了体内深处却缓了很多,仿佛一场煎熬,交汇处总是点不中那一簇火苗。 轲华有些急切,伸手去摸那花谷中的珍珠,让它在指尖胀大,顾尚锦也喘息了起来,身子随着水流摆动着,眉根眼角流露出艳色。轲华掰过她的头,两人相互亲吻着,舌尖不停的嬉戏,他几乎是凶狠的吞噬着她的津液,卷着她的舌尖恨不得咬到肚子里面。 身下越来越快,那内壁热得如同铁炉,将他的巨龙绞紧,每一次都把它极力的挽留。轲华揉着她的臀瓣,就像是厨师在揉动着面粉一般,把它弄成各种形状。顾尚锦扶着池边,喘息着,呻吟着,只觉得体内的火苗越烧越旺,她摇着头:“太快了。” 轲华笑说:“快了还不好?” “孩子会受不住。” “我与你行夫妻之事,他懂得什么。”说着,又把她的腰给抬高了些。顾尚锦的上半身几乎是漂浮在了水面上,清澈的水流击打着她的背脊,那两片臀瓣也若隐若现,粉粉的嫩嫩的,如同刚刚结果的蟠桃。轲华瞬间就红了眼,动作越来越快,巨龙不停的去冲咬着体内最深处的花心,酥麻的快感从脊椎一路蔓延到了头顶,顾尚锦有种自己要变成桃树的错觉,仿佛他每撞击一下,她的身上就会开出一朵娇媚的桃花。她伸展着四肢,任由男人在体内驰骋着,一滴滴的热汗滴落在她的肌肤上,比她体内的血液还要热,烫得她整个人软绵绵,娇软无力。 他们太久没有交换,这一次几乎是狂风骤雨一般迅速的将两人卷入了欲望的深渊,不多时,轲华就颤抖的喷发了出来。 顾尚锦舒了一口气,轲华的指尖已经探入了两人相连的部位,他继续揉着那一颗珍珠,郁闷地嘀咕:“这次居然是我比你先到。” “嗯?” “一定是你饿我太久了,我有点克制不住。” 顾尚锦闷笑,轲华干脆钻入了水中,抱着她的大肚子寻到了胸前的柔软,一口狠狠的咬了上去。顾尚锦闷哼一声,打着水中的男人:“轻点不行吗!” 轲华哼了哼表示不满,张口含住了那因为怀孕已经胀大了好几圈的朱果,不停的吸吮着,拉扯着,变着花样把它在口中吞进吐出。上下都受到照顾,顾尚锦明显的感觉体内有热流在呼之欲出,她踢了踢腿,轲华顺势钻到了她的双腿之间,这一次舌尖勾上了那花谷上的珍珠。 比热汤更加汤,牙齿的硬,舌尖的软,几乎瞬间就让那珍珠胀得更加大,它成了河蚌里面最肥大的一颗。顾尚锦抖着身子,感觉到对方的舌头在花谷外面流连着,舔舐着两片嫩肉,像是品尝最鲜嫩的羊肉片儿,翻卷着,舔咬着,用舌尖拍打着它们,然后突地钻入了花谷之内。 顾尚锦一声尖叫,身子霍地抖动了几下,她觉得自己脑袋上也开出了无数的鲜花,几乎要把整个人给缀满了。 轲华得意洋洋的钻出水面,将已经爽快地晕乎乎的某人翻转过来,他在对方的肚皮上响亮的亲吻着,然后趁着她的余韵还没有散去,又扶着巨龙冲入了她的体内。 顾尚锦闷哼一声,已经无力说话。 面对面的姿势总比背对着感触更直接一些,轲华最爱看她随着自己的律动而逐渐沉迷的模样。这时候的顾尚锦没有了平日里的骄傲,她是柔媚的,她的眼角会逐渐泛红,小小的舌尖在贝齿中若隐若现,面若桃李,盈盈的眼眸中一层摄人心魄的水光,几乎能够把男子的魂魄都吸了进去。 轲华变化着角度在她体内摩擦着,已经泄过一次,他没有了最初的急切,也找到了平日里欢好的感觉。他慢悠悠的亲吻着她的面颊,顺着颈脖一点点痴咬着,把胸口那两团软肉揉捏成各种形状。 不久又开始发傻气:“怎么没有奶水?” 顾尚锦回过了神,懒洋洋的道:“这才不到七个月呢,怎么可能有奶水。稳婆们说要等孩子出世才会开始有奶。” 轲华的脑袋贴着那左边的软肉上下滑动:“那到时候我就不用喝马奶了,直接吃你的就好。”说着,伸长了舌头在朱果的上端舔了舔,缩回去,然后隔一会儿又伸长了去舔一舔。 这不同于方才急切的含弄,反而像是偷吃的孩子,即不敢一口吞下又留恋着上面的美味,时不时的尝一下甜头,比霸道的吞噬还要折磨人。 轲华又趴到了右边,含糊地道:“不能顾此失彼。”也如同方才那般,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这就好像隔靴搔痒,总是挠不到最深处。他还不停的嘀咕,“到时候儿子会不会跟我争奶水喝?要是儿子吃饱了,我又不够怎么办?如果我吃了,儿子却吃不到了,他们会不会长不大?”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顾尚锦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就不能琢磨点别的?” 轲华笑道:“我觉得这是很要紧的事情,事关我与儿子女儿们的生计。” 顾尚锦推他:“那你琢磨你的生计去吧,我唤人进来伺候我沐浴。” 轲华的巨龙往她体内猛地一冲:“别别别,我这现在不是忙着替你沐浴嘛,还喊别人做什么?她们能有我伺候地舒坦?” “至少她们不嘴碎。” 好吧,轲华闭嘴了。他直接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愤怒,居然被自己的阏氏嫌弃嘴碎!轲华要告诉对方,他就算嘴巴再碎,那行动力也是一比一的。 埋头苦干的苍蒙大君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双手不停的在她身上点着火苗,巨龙毫不停歇的在她体内冲撞着,寻找着她的花心,把她的内壁摩擦得更加火热。 他甚至伏在顾尚锦的肚皮上与腹中的孩子说话:“狼崽子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你们可以感受到父亲的龙根吗?父亲与你们一起玩耍好不好?”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询问都唠叨了出来。 顾尚锦体内无数的火苗不停的上窜,不知道是欢愉带来的颤栗,还是怒火带来的颤抖,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道:“闭嘴!” 轲华顿了顿,接而突然咬住她的朱果,身下九浅一深的摩擦着,冲刺着,他直接用行动表示,上面的嘴巴闭上了,下面的嘴巴要开吃了! ☆、最新更新   顾尚锦觉得相当的不爽,她这算是被丈夫欺负了吗?      她居然被方归云轲华这个混蛋欺负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到了第二日早上,弟弟顾尚谕与她一道去给赵王妃请安的路上,顾尚锦就瞄着他的身材问:“你今日又挑翻了所有武艺师傅?”      顾尚谕嘿嘿奸笑:“那是当然的。”      顾尚锦摇了摇头:“只会杀熟啊,啧啧。”      “喂!我赢得也很艰难好不好?你以为王府的师傅们都是吃素的?”      “吃不吃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不吃素,他们的家人就要吃素了。”      顾尚谕大怒:“简直是胡扯!”      顾尚锦不以为意:“你还真是小看王府的实力了。这么说吧,你干脆让我的侍卫们与王府的侍卫们比划比划,立刻就能够见高下。”王府的明面上的侍卫也都是武术师傅们手把手教出来的。      顾尚谕轻易不会上当:“你带来的兵将可都是上过了战场的?”      “那是自然。”      “我记得里面还有一千虎豹骑?”      顾尚锦似笑非笑:“你想要与虎豹骑上场?”      顾尚谕哼哼:“小打小闹没意思。干脆你让方归云与我大干一场,他就用那一千虎豹骑,我从兵营里掉一千将士出来,来一场对战。”      这话听起来有点意思。不过顾尚锦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世家小姐,她可是在秦山关跟着夏家的将军们混了不少时日的将士,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顾尚谕的打算。      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兄弟:“你想要试试草原人的实力?”      “我听说苍蒙人骁勇善战,原来的虎豹骑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想来他们的实力应该在草原上数一数二,与他们打一场,可以估算出很多的东西。”说到底,这是一场试探,试探草原人实力,同时也够看看大雁人的兵将们到底能够有几成胜算。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去问轲华。”      顾尚谕颇有深意的瞄着她:“我以为你已经是苍蒙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了,原来是我高估了你!”      顾尚锦根本不受他的讽刺:“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一个女人去忙活做什么!再说了,出嫁从夫,我好歹也得给轲华留些面子不是。只会一味凶狠逞能,那不就跟野蛮人一样了嘛!”说白了,顾尚锦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动用手上的暗棋。这一点,顾尚谕自然也知道。      激将法不可用,顾尚谕就直接找轲华去了。      大雁人嘛,说话文绉绉的,一句话可以给你拐上七八十道弯子,引经据典东拉西扯,不是同道中人基本难以从中听出最终目的。轲华被顾尚谕一套套典故弄的头晕脑胀,最后直接问:“你是要与我比武?”      顾尚谕笑着点了点头,在琢磨着是继续念叨着自己的紧箍咒继续忽悠轲华与他来一场大比试,还是循序渐进,今天两人比一场,明天让他们的将军们斗一番,后天再挑拨着侍卫们去滋事一下,然后后后天再调动一队人马去挑衅一下,再大后后后天……      轲华直接道:“单打独斗有什么意思,在战场上拼的是领兵之人的智谋,是将士们的勇猛,是士气的高低。别小家子气了,我们来一场大的。”      噎,堂堂赵王世子居然被训小家子气。顾尚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啊,大君你说你出兵多少,我们挑个时日直接去演兵场,好好的比试一番。”      轲华嘿嘿笑道:“我们草原人不打没好处的战,要我们出兵容易,可重要有甜头才会出兵。”      “那容易,开一场赌局就是了。赌资嘛……”顾尚谕也嘿嘿奸笑,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把轲华从上扫到下,再由下扫到上。      顾尚锦的日子从未有这样清悠过,每日里除了吃了睡睡了吃,大部分时日就是与母亲在一起预备即将出世的孩子们的物品。      因为是双胞,原本预备的小衣裳都要再额外添置。又不知道到底是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女儿或者是龙凤胎,赵王妃霸气的道:“王府又不缺银子,都置办就是。”      于是,统共置办了四份,无数的东西堆满了偏房。嗯,连房间都提前清扫了出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从小就有独立的厢房,里面的衣柜塞得满满的,桌上柜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精巧的事物,金玉宝石更是数不胜数。      顾尚锦每日里都会收到绣娘们新绣出的婴孩衣裳,小袖子小裤腿,连尿布上都绣有王府的专属字眼。顾尚锦对着烛光看着那小小的龙头龙尾忍不住大笑。      青霜的面前摆放了好几堆尿布,也忍酸不禁:“这是谁画的图样,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巧憨厚的龙太子。”      那龙太子的脑袋比身子还大,两个犄角圆滚滚的矗立在脑袋上,与大眼交相辉映,格外逗趣。偏生这龙太子还千奇百怪各种姿态,有的是卧着,脑袋是拇指大小,短小的尾巴比尾指还要粗,身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的在打着滚儿,有的居然抱着一旁饺子咬着,神气活现惟妙惟肖。      顾尚锦笑说:“这种东西我是想不出的,看样子应该是唐家夫人的手笔。”      “唐家夫人?哦,是唐蜀氏。”      “嗯,那位夫人手巧,最善画图样,他们家的绸缎,玉器饰品等物大部分的图样都是出自她的手中。小时候,娘亲带着我去她家住过一段时日,唐家的少主武功相当的高。”      “那时候奴婢还没有调到公主身边伺候呢。”      顾尚锦吁出一口气:“我没出嫁之前就甚少在家,你们想要找人伺候还逮不到我人。”      青霜自然只知晓这些的。就因为如此,想要凭借顾尚锦的喜好得宠的婢女几乎没有。王府里的丫鬟们只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本份做事,然后把握住每一个机会在赵王妃面前露面,以求被调拨到突然归家的顾尚锦身边。世子身边是不用想了,世子身边哪怕是一名车夫那都是能够以一敌十的人物,除了王爷王妃基本能有人能够使唤得动。这个使唤,是让他用命去拼搏,而不是寻常的跑跑腿儿,遛个弯儿的小事情。      不多时轲华就一声疲累的爬了回来。是真的要爬,他几乎是摇晃着倒在了榻上。      顾尚锦笑问:“比试如何了?”      “第一场!”轲华竖起一根手指,“我赢了。”      “不错。”      轲华掀开眼帘子,直接褪了衣裳,指着身上无数的暗伤:“这叫不错?”      那胸膛背部全都是各种手脚掌印,或青或紫,倒是没有刀伤,不过这一片青红看起来也甚是吓人。青霜已经急急忙忙去喊人拿药箱去了,顾尚锦却是老神在在:“你们不是行兵布阵么,怎么,你还亲自上场了?”      “顾尚谕那小子直接在阵前叫阵,与我先单打独斗了一场。”      “那小子倒是机灵。”      轲华抱着她的腰肢:“我原本准备随便应付一场,回来继续再干一场……”话还没说完,顾尚锦就直接把他踹下了床。      什么干一场,这种粗话也说得出,到底是兵营里面出来的痞子。      轲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你们姐弟联合欺负我!”      顾尚锦瞥都懒得瞥他,直接拿起一件小衣服叠了起来。轲华一个人撒泼博同情没人捧场,他索性爬起来,解了腰带脱了长裤,只穿着一条宽大的裤衩坐在榻上,摸着下巴道:“你弟弟武艺蛮不错。”      顾尚锦已经从青霜的手上接过了药膏,挖了很大一坨,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伤处,轲华咋呼的惨叫:“我都夸你家人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凶蛮?”      顾尚锦笑得阴恻恻:“我让你夸那小子了吗?”      轲华疑惑:“我不夸他难不成还贬他?你到底是想要我赢还是要我输啊?”      顾尚锦把药膏揉开揉化:“当然是赢。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自命不凡了来着。赢他,别客气,能赢就不准输。”      轲华哀叹:“那小子真可怜。”      “我父王也对你说了同样的话吧?”      轲华点头:“果然是父女。”他自己接过了药膏,开始往胸膛前面抹去,自己转过了背让顾尚锦继续,“你们也不怕我下手太狠,把堂堂世子殿下给打击得没脸见人。”      顾尚锦耸肩:“他有脸吗?我记得他无数次被我揍趴的时候,脸面那东西就与他无缘了。”      同时,另一边院子,顾尚谕被自己的父王按着擦药,一边抱怨:“那野人蛮劲真大,他居然拿着战斧拼我的长枪,他才是真正的狗熊吧?差点把我的马头都给砸得稀烂……唉,爹,爹,下手轻点,我是你的儿子啊,好疼……”      赵王冷笑:“不把淤血都揉开了,明天还有得疼。”      顾尚谕瘪着嘴:“明天我再也不自己叫阵了,我让手下人直接开杀!”      “你那群狗肉属兵,平日里除了跟着你吃香喝辣,哪里上过战场,别到时候被草原人打得屁滚尿流。”赵王那也是一个痞子,满嘴的荤话胡话。      顾尚谕丝毫不以为意:“那正好,我就是要让那群小子们看清楚自己的斤两,省得一天到晚在外面吹嘘自己如何英武,真到了干实事的时候,一个个拿不出一点真本事。正好借机敲打一下那些属官,让他们明白,在我身边当差并不一定都是青云路,随时送死也是有可能的。”      一家子人,几肚子坏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最新更新   世子想要试探出苍蒙的兵力,苍蒙也想知道大雁的兵马到底强壮到什么程度。      每日里,顾尚谕和轲华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到了黄昏之后,再回来的两人都是一身伤痕。轲华固然强横,顾尚谕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轲华善于进攻,顾尚谕善于防守。轲华喜欢带领着将士直接冲杀沙场,顾尚谕更喜欢在后方运筹谋划。      轲华用来用去就是那一千虎豹骑,顾尚谕占据了天时地利,每天的兵马都不同,有时候是自己的亲兵,有时候是赵王府的侍卫,有时候又是兵营的正规兵将,更多的是万郾城属地里的世家官宦子弟。      轲华硬是凭借着虎豹骑的勇猛彪悍抵抗住了万郾城那千变万化,时强时弱,时而悍勇时而狡诈,从不忍目睹的花拳绣腿到凶蛮无畏的前锋营将领,从中规中矩冷静自持的中锋列阵士兵到手忙脚乱心慌胆小的新兵蛋子。      整个万郾城的青壮年都被顾尚谕给推上了演兵场,好好的整治了一番。      “收获颇丰!”笑眯眯的顾尚谕这般对顾尚锦道。      顾尚锦与秦山关的将士们朝夕相处过,也抽空去瞧过了两人的比斗,她不得不说,顾尚谕实在是太狡猾了。他是真的把轲华给利用了起来,不单试探了草原人的兵力,也借此敲打了万郾城上上下下的将领。      连赵王都不得不感慨一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可见,属于内腹的万郾城的将士们真正比不上秦山关的将领三分之一。      顾尚锦相信,此次之后,赵王肯定要开始整顿兵部了。而苍蒙与赵王世子的一番比武的折子,肯定也早就摆放在了大雁皇帝的案头。      太子,也是一个相当喜欢来事的人。      日子流水般的淌过,过了中秋,府里的菊花们开了又败,转瞬就到了十月。      某日半夜,顾尚锦突然腹痛,轲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儿子。      一胎两个,红屁股脸蛋的儿子们把轲华乐坏了,恨不得把儿子抱在怀里不撒手。      顾尚锦半夜醒来想要喝水,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魁梧的人影矗立在自己的窗前,差点吓得她直接把枕头砸在人的脑门上。      轲华弯着腰,嘘嘘地道:“轻点,别把儿子都吵醒了。”      顾尚锦没好气:“你半夜三更的守在这里做什么?”她在坐月子,大雁朝的规矩,坐月子期间男子是不容许进房的,血腥气重,容易坏了男人的运道。      轲华却不管这些。白日里的时候在赵王府的三座大山面前他还勉力保持着冷静,等到夜了,他就急不可耐的偷跑了进来,手中似乎还抱了什么。      顾尚锦借着微弱的月光瞧去,他居然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过来。这个野兽一般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把两个孩子面对面的合在一处,然后用大披风兜着直接捧到了顾尚锦的面前,让人哭笑不得。      “孩子不是这样抱着的,他们会睡得不舒坦。”      轲华赶紧说:“那你接过去。”      顾尚锦没法子,人又没法起身,闹腾了一天一夜,她身子还疼着根本没法动弹,看轲华这样子也不会叫人进来,只好自己往床内缩了缩。轲华小心的把兜着孩子的披风轻放在床边,然后一个个抱出来,放在顾尚锦的怀里。      今夜月色甚是温柔,柔缎般的银辉从窗口洒落进来,微微映照出顾尚锦恬静的面颊。她怀里的孩子张着小嘴,小拳头缩在胸口,那么的甜蜜,几乎要将男人的铁石心肠都给融化了。      轲华无声的吁出一口气,蹲在床边戳着儿子的面颊,嘀咕着:“你们大雁人真是奇怪,儿子居然不给姆妈养着,反而放在别的女人怀里,也不怕出意外。”      顾尚锦笑道:“我们这些世家,哪有母亲日日夜夜抱着孩子操心的,大部分事情有奶妈和丫鬟们照拂,根本不用我们担忧。”      “这样的话,孩子会养不熟。喝了别人的奶,就成了别人的儿子。我苍蒙未来的大君,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认一个女人做姆妈。”说完,自己就脱了靴子爬上了床。      顾尚锦疑惑:“你睡在这里做什么?儿子在这边就好了,你还过来,找打呢!”      轲华用被子把母子三人包裹好,自己伸长了手臂去抱着顾尚锦:“我一个人睡不着,又不可能去跟儿子们抢摇篮,只好一起抱过来一家人在一起了。”      顾尚锦隐晦的说:“我身子不好呢。”      “婆妈!”轲华根本不听她的,这方面他似乎有着意外的坚持,躺下去之后就直接打起了呼噜,打定了主意赖着不走了。      顾尚锦推着他:“去给我倒杯水来,我渴了。”      轲华立即又去斟茶,然后发现桌上还有汤药,还温着,索性直接端过来给顾尚锦喝了,然后不等她再啰嗦,又倒下去打起了呼噜。      顾尚锦踹他一脚:“吵死了。”      好嘛,呼噜声也没了。      轲华对什么都好奇,也许是大雁的风俗与苍蒙的大不相同,对大多的事情他谨慎的保持了意见。很难想像,这样一个人曾经是一个杀父弑母的饿狼。      孩子们的哭哭闹闹中他也笨拙的去学会怎么从孩子的哭声中辨别是饿了还是要便便了。他还像模像样的想要自己给孩子换尿布,捏着鼻子把沾满了黄金的布条差点丢在了顾尚谕的脑袋上,为此,顾尚谕在某日他的茶水里面下了可以迷晕一头牛分量的迷药,然后逗着他的两个外甥在他们的爹爹脑袋上撒了好大一泡童子尿。那晚,连顾尚锦都受不了他的气味,硬是把他给轰下了床。      他更加热衷的是三更半夜偷偷爬去顾尚锦的床上,然后静静的等待儿子们饿了之后,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尚锦哺乳。那副画面,几乎让他当场流出口水来。      等到顾尚锦知晓他那龌龊心思后,直接联合了顾尚谕,每日里在轲华的饭食里下巴豆,让他拉了好几天的肚子,没空再去招惹顾尚锦。      赵王府鸡飞狗跳的生活持续到了十一月,眼看着就要腊月了,苍蒙来往的信件终于越来越少,最后一封信上更是直接沾染了血迹。      此时,除了赵王妃,赵王府里面的几位主子都忍不住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出事了!      一切都在当初就预见了,甚至于可以说,这一场变故是轲华一手演算出来的结果。      苍蒙,内乱了。      郭家被一分为二,郭齐南不是郭科尔,难以与方家抗衡,原来的四大贵族变成了三家,其中方家已经如日中天。轲华不在,压制方家的人也就不在了。      原本被郭家压得透不过气的方家一举得势,自然要将郭家好好打压一番。      草原人与大雁人不同,他们不喜欢磨嘴皮子,吵架这种事情不如动刀子来得快,也来得有效。所以,除了郭齐南那一派,余下的郭家几子在与郭齐南闹崩之后,居然死在了去自己牧场的路上。几十口家眷加上数千记的奴隶,还有无数的护卫,男女老少甚至于连才满月的婴孩都没能幸免,直接被狼群给活生生咬死了,破碎的骨头散在了草原上,引来了不少豺狼和秃鹫,它们瓜分了最后的内脏。残留的奴隶们没有了主子,四下逃离,有的回到了族群,有的直接就跑去了别的部落。      人人都认为这是郭齐南斩草除根,压根没有想过是方家的阴谋。      作为草原人,为了财富权利兄弟相残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贵族们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利的野心,也丝毫不会掩盖自己对异母兄弟的憎恨,一方得势,将另外一方赶尽杀绝太常见了,他们根本不屑于掩盖自己的罪恶。      可是,郭齐南依然不是郭科尔,他并没有杀自己的兄弟亲族,他也不想被这个黑锅。      郭齐南手下的武士们几乎将草原的地皮都给翻了一翻,终于找到了一些证据,一些对方家不利的证据。如果换了平时,这些证据根本不值得忧虑,可是郭齐南就凭借着这一点点的证据扯起了与方家对抗的大旗,并且与其他六家暂时达成了联盟。      对于其他六家而言,方家独大,他们任何人都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所有贵族联合起来对抗方家,很有可能绝对有可能将对方打压,就算大君回来,一切冲突都已经尘埃落定,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大君可怕吗?可怕,问题是,大君本身也对方家不热衷,说方家是他的仇人也不为过。所以,深入的来说,大君对于方家的落败也有一点喜闻乐见的意味。      这是潜伏在个个家族里面的巫师们对家主的分析,很合他们的胃口,也激发了他们的野心。在瓜分了郭家之后,再把方家也瓜分了,该是多么爽的事情。      矛盾,触发了。      顾尚锦也得到了消息,轲华每隔三日就能够接收到苍蒙的信件,对于这些消息他一点都没有隐瞒。      现在,顾尚锦怀中还抱着儿子。窗外,冬日的凛冽已经刮遍了大雁的东西南北,在苍蒙,只会更冷更硬,也更加残酷。      顾尚锦的声调没有一点起伏,她问:“你要回去了吗?回去苍蒙。” ☆、最新更新   轲华从一堆茶具里面抬起头来。      天冷了,演兵也已经告一段落,他每日里除了调戏儿子,就开始有模有样的学大雁贵族们的生活。      泡茶,在他看来是一项毫无意义且浪费光阴的事情,他情愿把这一份精细的劳动换成习武,或者给儿子包尿布。顾尚锦经常笑他泡出来的茶水跟马尿差不多,为此他足足喝了一个多月的自己亲手泡制的马尿,口里简直都要淡出鸟来。      “回去,肯定要回去。”他说。      顾尚锦把儿子支了起来,小腿动了动,似乎想要像往常那样对他踢打一番,琢磨了一下,到底没有动弹。她对门口扬了扬脖子:“去吧,好走不送。”      轲华怒:“我又没说现在就走。”      顾尚锦不以为然:“反正都是要走的,什么时候走不都是一样。我对着你这张老脸已经看得不耐烦了,快点走,走了我好招一群小白脸来,每日里陪我弹弹琴,说说书,泡泡茶,顺道烤一只你们大草原特产的羊羔子,神仙般的日子啊……”      轲华嗤笑她:“你们大雁的男人才是羊羔子,上战场不能打仗,下战场不能打猎,在家挤不出马奶,出外跑不过马蹄子,有什么用。”      “他们有他们的妙处,你一个野人是不懂的。”      轲华哼了哼,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牛饮,顾尚锦取笑他是野人也没错。      等到赵王与顾尚谕忙活了公务回来,轲华就去了书房,一窝子男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的折腾了半宿,到了半夜,轲华又爬到了顾尚锦的床上,一双大手在顾尚锦的胸前摸啊摸,顾尚锦迷迷糊糊的把他一巴掌拍飞了:“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你是我阏氏,我对你动手动脚天经地义。”      顾尚锦对这发情的野兽也十分无奈:“我身子还没干净呢,你也好折腾我。”月子还差几日,顾尚锦是没什么感觉,轲华却是饿坏了。      他不甘心的扯了她的亵衣衣带,把脑袋埋在胸前的柔软里面又咬又揉,含着那朱果使劲的吸吮,太大力了,弄的顾尚锦发疼。她拍打着他的脑袋:“发什么疯!”      轲华抓着一边柔软,猛地吸了一口,含糊道:“我的!”又转到另外一边,同样吸了一下:“这也是我的。”      顾尚锦推开他的脑袋,想要把已经合拢:“从今往后都不是你的了,是你儿子的。”      轲华大怒,直接搂着她的腰肢,叼了一边朱果狠狠的咬着,脑袋画着圈圈的左摇右晃,舌尖抵着那朱果边缘,牙齿间勾着果肉拉扯着,感觉那朱果慢慢的胀大,手中的柔软也发硬了起来。      顾尚锦倒吸口冷气,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泛了上来:“别吸了,快去把儿子抱过来,奶汁都要出来了。”      轲华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吞咽了下去,顾尚锦瞪着他:“等会儿子吃什么?”      轲华不搭理,直接又含了下去,一股子蛮力压着顾尚锦动弹不得,两人的双腿不知不觉中已经相互过了好几招,最后一下,顾尚锦直接用膝盖顶到了他的双腿之间,轲华闷哼:“你想要废了我吗?”      顾尚锦推开他那冒着冷汗的脑袋,直接下床从摇篮里抱出了孩子,贴着胸口安放着,睡梦中的儿子似乎闻到了奶香,长大了嘴巴摇晃着头寻找着源头,顾尚锦熟练的将它送到了儿子嘴边。      黑暗中,轲华的一双眼几乎嫉妒得发红,很有种想要把儿子抓着暴打一顿的念头。等到一个儿子吃饱了,顾尚锦又抱起另外一个儿子换了一边继续进食,轲华已经倒在床榻上闷不吭声,似乎睡着了。      宁静的夜晚让人心底都是平静的,顾尚锦身上萦绕不去的体香与奶味合在一处,倒比寻常更添了妩媚。她也要睡了,轲华立即搂住了她的腰肢,咬了她那白皙的颈脖:“我不赔你过年了。”      顾尚锦的身子一震,半响才放松了下去,隔了很久,安静的房间里才传出一声轻轻的‘嗯’。      轲华走了,走得毫无预兆,他带来的虎豹骑也随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万郾城。      顾尚锦醒来,如常的先去看看儿子们有没有欢尿布。他们也醒了,睁大了眼睛望着头顶一言不发的母亲,他们的手臂相互勾着,伸长了手臂哈哈大笑,肉肉的牙床粉嫩嫩的。顾尚锦突然想到,儿子们第一次笑的时候,轲华曾经好奇的将手指塞了进去,很是意外的问:“怎么还不长牙,没有牙齿怎么喝酒吃肉。”隔了半日,他就开始用筷子沾了清酒塞到了儿子们的嘴里,美其名曰要从小培养他们的酒量,为此没少被顾尚锦揍得满屋子跑。      赵王府似乎安静了下来,没有了顾尚锦时不时的喝骂声,也没有了满院子被追打的草原男子,更没有一惊一乍每日里像是发现新奇事物的愚蠢父亲,似乎在一夜之间,整个赵王府就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腊月还没走到中旬的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是大雁第一场雪。整个大雁朝从上到下都喜笑颜开,连顾尚谕都笑道:“再不下雪我就要去请国师求雪了。”      顾尚锦挑眉道:“国师那种人在民间还有一种叫法,你知道么?”      “什么?”      “神棍!”      顾尚谕惊诧:“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们专门坑蒙拐骗,跟市井中的八婆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市井里面的神棍和八婆顶多糊弄一下老百姓,而国师则是糊弄世家官员还有皇族。苍蒙也有国师,不过他们叫做大合萨,苍蒙的大合萨都不知道几百岁了,是整个草原上最老的老人。他那一口牙齿,简直可以把最老的羊肉给撕得粉碎。”      顾尚谕思忖:“也许,那大合萨是喝多了马奶的缘故?”      顾尚锦皱着鼻子:“你也想要一天到晚的喝马奶?那东西又腥又骚,难喝极了。”      “可是我们大雁人就没有马奶喝。”      “你可以让人牵一头母马,看看挤不挤得出来。”      顾尚谕还真的让人去置办了,端着那白白的奶水看了很久,尝了一口,最后感慨:“草原上的牛羊才算得上真正的特产啊!马奶,嗯,哪家婆子没有奶水的,把母马送去吧。”      顾尚锦大笑,最后指着奶妈们说:“其实最好的奶是人奶,你也可以尝试。”      顾尚谕赶紧摇了摇头:“娘亲会打死我。”      顾尚锦不以为意:“哪有什么,你小时候一直喝奶喝到了六岁,否则身子骨也不会这么好。穷人家的女人靠着这个还能够养活一家人呢,自己的儿子都不一定能够喝到母亲的奶水,全都喂养给了富贵人家的孩子。”      “所以,有些个孩子根本长不大,也是情有可原。”为什么?当然是奶妈被收买,直接服了慢性毒,孩子喝了奶水不就等于吃了毒药么!顾尚谕考虑的事情明显也很多,他总是能够在闲谈里面想到更多东西,更多让人防不胜防的东西。      快到年三十的时候,赵王府全府上下都收到了几份红包,王爷王妃世子的,今年还多了公主殿下的双份喜包,乐得所有人了合不拢嘴。      大雪飘飞的时候,草原上的积雪已经到了人们的膝盖,简直寸步难行。      轲华出了秦山关之后就明显感觉到行程的速度慢了下来,彪悍的战马碰着白雾,马蹄子上面厚厚的一层冰。草原上,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别说草,就连以往熟悉的树林都被覆盖了,除了无边的黑,就是无边的白,星辰都看不见。      赤那将包着半边脸的厚棉布扯了下来,上前两步:“大君,今夜到不了岐崀山了。”      轲华挥了挥手,凭空打了一个手势,赤那对着身后喊道:“就地扎营!”      身后那一千骑兵无声无息的下了马,不多时,帐篷、篝火都支了起来,肉香也飘散在了大地之上。轲华戳了戳手,走进最大的一个帐篷,与三五个贴身护卫在一处,亲手烤起了干肉。      这种寒冷的季节,要在草原上狩猎最少也要找上半日才能寻到野兽的踪迹。他们是为了今早赶回苍蒙,路途上偶尔碰到了野禽随手就打了下来,当日就烤着吃了。很明显,中午的烤肉是留不到晚上的,晚上又太冷,暂时还没遇到新鲜的猎物,只能用干肉烤热了,就着烈酒咽了下去。      一切都无声无息,护卫们还没有察觉到随风飘来的浓雾,以及雾中暗藏的杀机。      “啊,”顾尚锦惊叫一声,绣花针一截针头就扎入了她的指腹上,一根银针在上面摇摇晃晃。青霜几人吓了一跳,顾尚锦把针头扒了出来,笑嘻嘻地道,“我果然粗手粗脚,拿剑还行,绣花就怎么都弄不好。”      青霜给她抹药,一边笑道:“公主你别折腾奴婢了,你要绣花还不如绣字呢,直接把小世子们的名字秀在他们的衣裳上,以后我们就不会弄混了。”绣花这种精细的活儿,顾尚锦实在是弄不出来,还糟蹋东西。      顾尚锦也知道,叹了一口气:“我果然做不成大家闺秀。”说着,又去哄了哄儿子,烦恼了一句,“轲华那只混蛋,儿子都快两个月了,名字都还没有一个,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爹的。”弄到现在,也只是小猕猴,小肥熊的这样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家人是特意起个贱贱的小名,好养活呢。      顾尚锦抱怨着唠叨着,过了没两日,她突然被赵王喊了去。这位以妻管严出名的王爷给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一封信,信里面只有一句话。      遇袭,君损。 ☆、最新更新   只是那一个瞬间,顾尚锦差点就晕了过去。      不过,她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她也预想过轲华会遇到一些阻碍,可是这阻碍也太大了些,居然把堂堂苍蒙大君的性命给搭了进去。      一旁的顾尚谕还生怕她不相信,只说:“是舅舅那边传来的消息,舅舅已经离开了苍蒙,那边的暗桩还在。我们这边已经派人前去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顾尚锦跌坐在盘龙椅子上,额头深深的埋入手掌心,半响都没有说一句话。      赵王坐在高处,看着女儿麻木的痛苦,心里也相当不是滋味。      “姐姐……”平时伶牙俐齿的顾尚谕也吃穷了。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皇族中的人,就算遇到天塌了,那也不能惊慌失措乱了自己的阵脚。所以,在最初看到消息的时候,赵王与顾尚谕除了震惊之外却是没有想过要隐瞒顾尚锦。      他们直接告诉了她这个真相,这个残酷的真相。      顾尚锦捂着眼:“我要去找他。”      顾尚谕抬头看了自己的父王一眼,赵王沉默着点了点头:“孩子留在府里,这个时候,孩子的安全最重要。”      顾尚锦虽然苦痛,不过她还保有理智,闷不吭声的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      书房里一时之间安静地落针可闻,没一会儿,护卫又禀报,王妃来了。      赵王妃一脸心疼的拥住了自己的女儿,顾尚锦伏在母亲的怀抱,紧紧的揪住了她的衣襟,一炷香过去,顾尚谕才听到了那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太微弱,才明白已经是伤到了极处,连大声哭喊的力气都没了。      “原本安在苍蒙的五千虎豹骑都被舅舅给分派了出去,舅舅人也已经离开了,这次回苍蒙,你直接从兵营里重新再调五千骑,保你安全。”顾尚谕已经开始安排琐事,这时候,赵王世子的应变能力已经初显,他一边说一边签发公文,给顾尚锦调派人手。赵王在一旁,默认了自己儿子的举动。      赵王单手按在顾尚锦的肩膀上:“锦儿,回去苍蒙直接让吴越跟在你的身边,有什么吩咐直接让他去办。就算你要把苍蒙毁了,也没有关系。”      顾尚锦的头深深的埋在了赵王妃的怀抱,她似乎点了头又似乎摇了摇头。      大雁朝自然有间谍安排在了草原各个部落,赵王也额外有一批人手在。之前苍蒙一直没有出过大事,那些人手也分散在了各处,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一次,赵王也不准备怜惜人才了,全权交到了顾尚锦的手上。      赵王一点都不担心苍蒙的命运,在大雁看来,苍蒙的命运早已经决定好了。如果苍蒙大君不能由大雁掌控,那么毁了它,再重新建立起一个属于大雁的苍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苍蒙大君的儿子在赵王府,苍蒙未来的大君也只能从这两个孩子中间诞生。      顾尚锦也走了,她走得雷霆万钧,带着五千骑兵在年后就飞奔去了大草原。      风刮得恨烈,割在人的面颊上,几乎连骨头都要割了出来。这五千骑兵穿着乌黑的厚重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的奔驰在路上,就像卷过了一阵龙卷风,所过之处只有那猎猎风声和无尽的杀戮之气。      从苍蒙回大雁的时候,顾尚锦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从大雁再一次回到苍蒙的时候,顾尚锦却只走了不到十日。他们在秦山关整顿了一天,马要休息,人也要休息,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绿野仙踪般的大草原,而是丹山火海般的枯骨战场。顾尚锦不会让自己的人马随随便便损在了复仇的道路上。      出了秦山关,走了没半日就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吴越。      去年顾尚锦随着轲华回大雁之时,特意留下了吴越。顾尚锦知道吴越身上隐藏的职务,他并不是一个真正被掩埋了才华的臣子,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赵王培养的暗棋。伪装了身份,一步步从平民爬到了朝堂外围,然后再随着太子的亲点而随着和亲队伍出嫁。赵王和太子都没有告诉顾尚锦,吴越身上肩负了什么样的任务,顾尚锦只是用他,不疑他,也不会去质问他。      此时再见故人,顾尚锦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在苍蒙度过的岁月,心中的惆怅满满当当,几乎要溢了出来。      吴越牵着马,半弓着身子行礼,口呼:“公主千岁。”      “吴大人,”顾尚锦一口的冷淡,“带我去看看大君遇伏的地方。”      吴越自然答应。他似乎早就知道顾尚锦有这样的打算,他甚至掌握了顾尚锦的行踪,在她出关半日就在此等候。      “苍蒙人在十月之时就开始迁徙,郭家的内乱也是在迁徙的路途上发生,之后方家与郭家鹬蚌相争,等到了岐崀山安顿之后,整个苍蒙贵族们都纠缠在了一处,嚣张跋扈针锋相对,在过年之前,也只有一些小头目神秘的失踪或者是莫名的死亡,也有明斗中丧身的人,大多是千夫长和百夫长。”      “克古塔呢?他不是驻守的将军么?”      “苍蒙的将军有十多位,克古塔虽然暂时掌握了部分兵权,可是他大多不敢调动。不过,九王方归山帕琏倒是时常带领着虎豹骑出门狩猎,来来回回最少也有五日之久。”      “你没派人跟踪?”      吴越自信一笑,顾尚锦知道自己问了多余的话了。这个时候,吴越怎么可能不去监控所有的贵族们,九王帕琏是轲华唯一的弟弟,轲华身损,九王帕琏就是最大的王位继承人。当然,如果苍蒙不承认轲华还有两个儿子的话,那么九王就是苍蒙当之无愧的大君人选了。      顾尚锦能够想到,吴越更是能够想到。      一行人并不是向岐崀山进发,已经要开春了,居住在岐崀山的苍蒙人要重新迁徙回草原,与其与他们回合,不如直接在草原上等他们回来,那样顾尚锦能够掌握更多的主动。      他们在草原上走了五六日,在一个夜晚,她终于到了一片陌生的地方。      雪依然很厚,积雪覆盖之下可以看到残留的破败帐篷,如果掀开雪地,甚至可以看到半月多以前这里点过的篝火,可以看到人们驻扎的痕迹。如果不是冬季,他们甚至可以看到枯草上沾染的血迹,可以从泥土的颜色辨别出血液喷射的方向。      可惜,雪太大了,太厚了,掩盖了一切能够寻找答案的可能。      顾尚锦心底一片空茫茫的,垂首望着那纯白无瑕晶莹剔透的积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越轻声道:“大君的遗体已经运回了苍蒙的大帐,九王主持了悼会。公主,你要不要去拜祭……”      “不!”顾尚锦打断他,遥望着远方,“除非我亲眼看到他的尸骨,否则我是不会承认轲华死在了刺客们的手里。”      吴越无声的拿出了一个玉坠。      那是一头狼形的腰坠,狼王对着夜空露出獠牙,呼喊着远方的同伴。它那尖利的牙齿,耸立的耳朵,健壮的身躯和厚实的尾巴都细致入微,栩栩如生。顾尚锦在赵王府与王妃翻找宝库的时候翻到了这么一块东西,她随手织了穗子系在了玉坠上,然后挂在了轲华的腰间。      少年时,她唯一会的女工就是织穗子,给兵营里那群纨绔一人弄了一个穗子挂着。那时候,轲华为此吃了不少的干醋,纨绔们也自命不凡认定顾尚锦对他们还是有些情意的,这让兵营生活更加的精彩,每日的比武打斗都上演了全武行,没少流血流汗。      吴越把这个玉坠掏了出来,直接用行动告诉了顾尚锦真相。这种随身之物,怎么可能会被人捡到,除非是从尸身上拿取的,这是死亡的证据,也是证物。      顾尚锦觉得眼角都痛了起来,可是她已经没了泪水。      在草原上,眼泪没有用,那是弱者的象征。      她接过了那东西,玉坠划在手心里,她都摸得到上面刀剑划伤的痕迹,当时的打斗一定很惨烈,那一千虎豹骑也死伤大半,否则他们不会护不住自己的君王。      风越来越冷了,夜也越来越黑了,所有人的身子都被冻得僵硬冰冷,顾尚锦那抚摸着玉坠的手背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      她鼻头通红,重新跨上了骏马,她没有跑动起来,对面已经来了一队不是很陌生的人马。      “乌朝阳。”      “公主,好久不见。”乌朝阳阿卜塔笑道。      顾尚锦调转马头:“九华的二王子不在自己的部落争权夺势,跑来苍蒙做什么?”      乌朝阳道:“来参加苍蒙大君的葬礼。”      顾尚锦冷笑一声:“一群陌生人给他举行的葬礼,想来他自己也不会承认。”      “怎么会是陌生人。哪里有他唯一的弟弟,有他的女人,有他的臣民。公主,你已经没有在苍蒙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乌朝阳咄咄逼人。      顾尚锦冷笑道:“我不需要理由。我是大雁和亲来的公主,我不承认苍蒙大君身损,那么我就一直会是苍蒙的阏氏。”      乌朝阳挑眉:“你准备嫁给方归山那个毛头小子?他可不是一个会善待女人的好男人。”      顾尚锦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乌朝阳笑道:“放眼整个大草原上,能够与你并驾齐驱的人非本王莫属。公主,九华愿意与大雁用结秦晋之好。”      “好女不嫁……”      “我用苍蒙做聘礼,如何?”      顾尚锦一愣,皱眉,第一次正眼看向他,看向这位九华的二王子。      对方信心十足的说:“你嫁给我,我给你复仇 ☆、最新更新   九华的人都相当佩服乌朝阳阿卜塔这个人,不为别的,草原人都习惯于靠着手里的刀说话,而乌朝阳不是,他靠着一张嘴。      只要他说话,他就有本事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的,哄得人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就算是清醒之后也总是能够按照他说预料的那样,与他继续保持着盟约。      在郭莺看来,这个男人几乎有点无所不能的地步,他有着她的父亲和哥哥们所没有的智慧和能力。      在他走进自己帐篷里,对她说出顾尚锦不会嫁给帕琏的时候,郭莺直觉的就相信了。      同时,她也怀疑乌朝阳对顾尚锦的真心。      “我当然爱她。我爱她的泼辣,她的美丽,我甚至幻想自己是一头肥壮的羊,每天能够承受她的长鞭抽打在自己身上。”      郭莺震惊得无话可说,她甚至于觉得乌朝阳是一个疯子。      “我愿意为了公主而疯狂。”他哈哈大笑。      实际上,顾尚锦呢,她却相当不喜欢乌朝阳,哪怕自己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      “公主难道真的相信这个九华人?”      “不,”顾尚锦冷漠的道,“现在这个草原上,我除了大雁人,谁也不相信。”      “那公主与他的盟约……”      “吴大人,你不觉得让他们草原人自相残杀,我大雁坐收渔翁之利不很好么?”      “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是肯定的,”顾尚锦说,“不过,不管九华在暗杀里面做了什么,处在什么位置,九华人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苍蒙的灭亡。”      草原上数二的部落,仅仅次于九华,谁不想吞下这一头狼呢?如果说帕琏是轲华死后最直接的得意者,九华就是间接的最大赢家。      任何人都知道,帕琏不是九华任何一位王子的对手。      “可是,大君在最初,也并不为所有人看好,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他不会回到苍蒙。事实上,他回来了,夺得了大君之位。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大君真的不在了,方归山帕琏是他的同胞弟弟,兴许也有大君那样的魄力能够将苍蒙治理得很好。”      顾尚锦不以为然:“我了解帕琏,那还是一个孩子。”      吴越依然咄咄相逼:“孩子的破坏力才真正深不可测。”      “对,”顾尚锦笑道,“可是,你忘记了,轲华在当年之所以会赢,是因为他掌握了三千虎豹骑,然后私下得到了几家贵族为数不多的支持,对于他来说,那些微的兵力足够了。他有赢的信心,也有赢的必要,因为他无路可退,他必须赢。他的身后有弟弟,他的心里有支撑着他胜利的人。这一切,方归山帕琏都没有。”      吴越思考了很久:“我也发觉了,方归山帕琏似乎对大君之位并不是很感兴趣,否则作为唯一的弟弟,他在很久以前就会表现出自己对权利的野心,也会争取兵权。这些都没有,大君给他什么他就用什么,大君什么都不给他,他也能够活得很好。所以,”最后,吴越也笑了起来,“方归山帕琏只有一个身份,他只能是傀儡,是苍蒙贵族们手中操纵的傀儡。”      顾尚锦感慨:“傀儡也会长大,也会逐渐生出野心。他哥哥不在了,他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吴越点头:“苍蒙是我们大雁最重要的一步棋,我们必须让它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可惜的是,世子们还太小了。”      “我可以垂帘听政,一直到他们长大,一直等他们的父亲回来。”      吴越哑口:“公主方才不是说大君不在了?”      “你也说了,苍蒙带回去的尸体面目全非,早已经被野兽啃烂了,他们都是凭着衣裳等物才分辨出是他的身体。就这一点,我凭什么相信那些苍蒙人,他们都是瞎子。”      这一次,吴越真的无话可说了。      很显然,顾尚锦既不相信苍蒙人,也不相信九华的二王子。如果乌朝阳能够得到苍蒙,他凭什么给顾尚锦复仇?他又为什么要帮助顾尚锦,真的为了她的美貌?顾尚锦可没有那么天真,她情愿相信是她的身份让乌朝阳看到了莫大的利益。换了任何一位平凡的女子,肯定在乌朝阳替自己报仇之后要报答对方。一个女人,能够拿得出手的酬劳有什么?除了自己的身子,再无他物。珠宝这些俗物,哪个皇族没有?乌朝阳或许财物不多,可是他也不缺,这不足以构成他与顾尚锦同盟的理由,他想要在顾尚锦身上获得更多有力的东西,比如军队,比如地位,比如权利,每一样都足够让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与狼共舞。      只要乌朝阳得到了顾尚锦的信任,就很容易得到她的身子,既然得到了她的身子,大雁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公主受到委屈的,那样九华与大雁的利益就结合在了一处,大雁和亲的对象由苍蒙变成了了九华,同时乌朝阳在九华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      九华大君之位,几乎就要成了乌朝阳的掌中之物。      顾尚锦看得清,吴越对顾尚锦的把握不大,所以他保持谨慎的看法。      他们在草原上驻扎了半个月,陆陆续续有牧民们从四面八方涌入苍蒙这块最肥沃的土地,放出了自己的牛羊,挥舞着鞭子策马在新草还未从雪地里钻出来的草原上,一切都预示着勃勃的生机。      苍蒙贵族们也都知晓了顾尚锦的到来,除了方家,其他七家聚在了一起商讨对策。对于他们来说,弟弟迎娶哥哥的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是郭莺,也可以嫁给弟弟。      郭家替郭莺做了决定,她自认成为帕琏的姆妈,她不会与帕琏同床共枕。在苍蒙,太后这一个位置就等于是供奉的活菩萨,你可以得到人们的表面的尊敬,实际上任何人也可以忽略你的存在。其他六家为了保持和睦,决定一家出一名女子,让她们与新的大君传宗接代。      帕琏根本就不知晓,他的命运已经由这一群狼子野心的贵族们决定了。      也有人担心会惹怒顾尚锦,不过,贵族们已经尝到了与大雁和亲的甜头,刚刚开通的通商之路明显已经让他们获得了财富,同样,大雁也赚了。这种互赢的局面,任何人都不会去拒绝它,自然,顾尚锦也愿意遵照大雁的要求,继续在苍蒙呆着,嫁给帕琏是保持她地位的最好办法,哪怕要与其他六个女子共侍一夫。      据闻,大雁的男子是可以三妻四妾。帕琏只有顾尚锦这么一位妻子,以表示对她对大雁的尊重,其他贵族女儿做妾足够了。      贵族们被奴隶和护卫们拥簇着,慢慢的从岐崀山的山谷里面慢吞吞的爬了出来,优哉游哉的晃荡着,等到草原上的嫩草都钻出了土壤,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肆意生长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顾尚锦。      这一次,郭莺并没有与她照面,帕琏骑在马上,第一次居高临下的遥望着这名女子,还有这名女子身后那黑黝黝一片数千的虎豹骑。      相比帕琏那两千兵马,大雁的虎豹骑就像是世家大族里面的嫡子嫡孙,让这些庶出的孩子们仰视,让他们羡慕嫉妒。      旗帜在春风里吹得咧咧作响,帕琏与顾尚锦仿佛两军对垒的将军,相互对持着,谁也不肯退让,他们也不会退让。      方家家主在顾尚锦面前哭哭啼啼,叙说大君死得蹊跷,死得不明不白,他的葬礼上甚至没有见到自己的阏氏和自己已经出世的儿子。      顾尚锦轻笑道:“两位王子太小,还不足以长途跋涉。我想,等他们长大一些,迟早还是要来大草原上,要踩着苍蒙的土地,见一见他们父亲的族人,从他们的口中听一听有关于方归云轲华的一些丰功伟绩。”这话说得相当的生分,贵族们心里都在打着鼓。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贵族们一起邀了顾尚锦来大帐里讨论大君身损之后的要事。      有五千虎豹骑做后盾,贵族们的语调都轻了不少,语速也缓了不少,他们甚至拐弯抹角的提出,想要为新将继任的大君方归山帕琏选一位阏氏,一位有权有势的阏氏。      顾尚锦笑道:“九王要娶亲问我做什么?我虽然是他的嫂嫂,不过我并不想阻拦他的婚姻大事。在我们大雁,嫂嫂也不会替自己的小叔挑选媳妇。”      好嘛,似是而非的打太极,大雁人比苍蒙人玩得更加熟练。      郭齐南首先哄道:“阏氏乃大雁公主,你的意见我们总是要听的。”      顾尚锦想了想:“好吧,我听说你们草原上有一种习俗,一家人中如果父亲或者兄弟之间有人故去,他们的家人会负责照顾他们的家眷,甚至父亲会将儿子的媳妇收到自己的房中,弟弟也会堂而皇之的与嫂嫂同进同出如同夫妻,是也不是?”      众人脸上原本听到习俗的时候就一喜,暗想这大雁公主很识趣嘛,等到后面的话一出,他们就觉得怎么听怎么不对。父亲与儿媳妇,弟弟与嫂嫂,这几个称呼连成一句话,串成一个习俗怎么听怎么怪异呢?      出乎意料的,郭齐南的脸皮居然在短短的半年之间锻炼得比秦山关的城墙还要厚实了几分,他说:“的确有这么一个说法。大君的年岁本来就不大,而且刚刚有了世子,孤儿寡母的总是不好过日子,如果由新大君照料你们,那就等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顾尚锦转向帕琏:“九王,你想迎娶侧阏氏郭莺吗?”      神游身外的帕琏茫然的睁着眼,‘啊’了声。      顾尚锦笑问:“你想迎娶你平日里唤作姆妈的女子做你的妻子吗?她不需要再偷偷摸摸的关心你,也不需要担心大君的误解,更加不需要‘姆妈’这种根本不存在的称谓,堂堂正正的与你出双入对,甜甜蜜蜜的与你共赴巫山,做你唯一的妻子。”      这,这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 ☆、55   方家当场就变了脸色:“难道在很久以前,九王就与侧阏氏有了苟合?大君他……”他到底是不是被你们这一对奸夫□给杀害的?这句话,到底没有说出来,这里的人也不会让他说出来。      方家憋得一张脸通红,显然气得不轻。      帕琏更是勃然大怒:“我没有!”      顾尚锦笑意盈盈:“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唤侧阏氏为‘姆妈’?你没有在侧阏氏的帐篷里对她搂搂抱抱过?你身上的衣裳、腰带、头巾难道都不是侧阏氏替你缝制的?甚至于你脚底的那一双鹿皮靴子也是侧阏氏一针一线亲手给你做的?”她露出一丝暧昧的神情,说出各种各样轻佻的话,明明不该出自于一位公主的口里,偏生人们都不会觉得委和。      她说:“这一次,九王你可以如愿以偿了。”      帕琏大叫:“我不会娶她。”      顾尚锦疑惑的问:“那你要娶谁?”      “我谁也不要!”      顾尚锦‘哦’了声,没说话了。      她不说话,贵族们却炸毛了。九王什么意思?明明说好了,他要从每位贵族家族里面迎娶一个女人,他既然喜欢郭莺,那么郭家多出一个女人就是了,本来一切都商量妥当了的时候,他又嚷嚷不娶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毛头小子,喜怒无常!众人心里纷纷抱怨。      方家又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阏氏,你呢?你也要嫁给九王吗?”      “我?”顾尚锦很是惊讶,“我没有说要嫁给他呀!”      “可是你明明知晓苍蒙的习俗,你也提议要九王迎娶郭莺了啊?”      顾尚锦眨眨眼:“那是因为你们都是苍蒙人,自然按照苍蒙的习俗,可我是大雁人,我大雁的女子丧夫之后可以自己决定去处,是否出嫁,嫁给谁,带多少嫁妆那都是由我们自己说的算,别人没法决定。”当然,自然大雁公主的婚事她是可以自己说的算了。      贵族们再一次哑巴了。      方家也胆战心惊。如果顾尚锦不嫁给帕琏,她要嫁给谁?这一次他不再提问了,他等着别人去凑顾尚锦的眉头,他要做个观望者。      他不问,其他的新贵族们也不会去问,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把眼神聚集在了郭齐南的身上。郭齐南没有郭科尔那样的魄力,可是他有野心啊。虽然众人不觉得郭家是最大的盟友,可是这个时候,他们不在乎郭齐南做一下出头鸟。      郭齐南果然顶不住压力,艰涩的开口:“阏氏……”      “唉,”顾尚锦打断他,“别唤我阏氏,如今大君不在了,你们直接唤我公主吧!”      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哄骗。      帕琏此时倒是听出了大概,很是疑惑的问:“你要离开?”      顾尚锦没什么好隐瞒的:“轲华不在了,我自然要离开。”      “那你去哪里?”      顾尚锦喝了一口冷茶,说了这么久,茶水都没有换过。她意兴阑珊的道:“随便去哪里。也许不会呆在苍蒙,先去别的部落看一看,走一走。”      帕琏小心的问:“你走了,你身边的人呢?也跟着你一起走?”      顾尚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颇有深意的笑问:“九王难不成是看上了我身边的什么人?你说说看,兴许我会把人送到你的身边。”      帕琏惊喜的冲上前,大吼一句:“我要小七!”      顾尚锦手中的茶碗差点给跌了下去,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问:“你要小七做什么?他还未成年,只能跟在我的身边。”      帕琏说:“我就要他。你把他给我,我把大君的位置给你儿子。”      贵族们霍地一下跳了起来,纷纷大叫‘不行,不可,不能’。      帕琏睁大了眼,露出十二分的疑惑:“为什么不能?侧阏氏说了,成为大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我既然不做大君就可以得到,我还做大君干什么?”      这下,贵族们心里都忍不住咒骂没脑子的郭莺了,你都跟九王说些什么啊!就为了一个人把权利地位财富集结于一身的大君宝座拱手让人,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郭齐南立即道:“不成不成,世子太小,怎么可以做大君。”      “哥哥的儿子不做大君,那就没有人可以做大君了啊!”      郭齐南咬牙切齿:“你可以暂代大君之位,与侧阏氏生下一子半女,然后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说完,他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尚锦,贵族们也纷纷看向她,有的人甚至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腰刀。他们知道这位阏氏武艺不错,别让她盛怒之下把整个帐篷里面的人都给弄死了。      这简直是虎口拔牙了,他们不信顾尚锦会放弃大君之位。那个东西可以泯灭一切人性,大雁再大,也不可能给一个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一个王位。      帐篷里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所有人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锁定在了顾尚锦的脸上,想要从中找出一点暴露的征兆。      可惜,他们再一次惊诧了。顾尚锦对于郭齐南□裸的挑衅居然无动于衷。      事情太反常了,众人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都在暗中算计顾尚锦还能有哪些路可以走。      顾尚锦道:“小七不是我的属下,我不能决定他的去留。”      帕琏的面庞几乎要扭曲了,他一掀帘子,人就窜了出去:“我去找他问个明白。”这名少年,就这么不负责任的跑了,留下顾尚锦独自一人面对这群禽兽不如的草原人。      顾尚锦施施然的站了起来:“这里已经没有我可以留恋的人了,我也走了。”      郭齐南等人还没回过神,方家已经跑到了顾尚锦的面前,一张老脸几乎要苦成了菊花:“阏氏,九王不要大君之位,你也走了,这苍蒙以后怎么办啊?”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方家道:“那世子呢?阏氏重要把世子送到苍蒙来吧!他可是大君的血脉。”既然九王不肯继承大君之位,那么还有小世子呢,那么小,如果没有顾尚锦的照拂,很容易控制,比九王更容易控制,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顾尚锦会把儿子丢在苍蒙这个龙潭虎穴里面吗?      “我想我没有说明白,”顾尚锦强调着,“我说的离开是带着世子们一起离开。他们是大君的儿子,同时也是我的骨肉,大君不在了,那么他们也没必要留在苍蒙。如果我找到新的如意郎君,我想对方并不在乎我是否有儿子,我大雁公主的儿子也很容易得到新的身份和地位。”她娇俏的笑了笑,“不瞒你们,就在你们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了九华的二王子,他许诺,只要我嫁给他,他就让我成为九华的阏氏。九华,可比苍蒙大多了。”      众人震惊,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哄得九王抛弃了他的臣民后,顾尚锦也要落井下石投奔苍蒙的死对头。任何一个贵族都相信,只要顾尚锦愿意嫁,那么虎豹骑绝对就是她的嫁妆之一,有了这批最强壮的兵马,让二王子在残酷的竞争中夺取九华的大君之位简直没有任何悬念。      郭齐南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大君的尸身,想到了那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弄了半天,难道大雁公主对方归云轲华的爱恋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吗?他们的琴瑟和鸣也是一种伪装?其实苍蒙大君并没有征服大雁公主,他们只是达到了某种利益联盟?一旦大君死去,顾尚锦就毫不犹豫的翻脸无情,投奔到更有权利的男人的怀抱!      太,可恨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尚锦会走这么一步棋,她根本不配做大雁的子民,她也没有大雁女人的廉耻之心。      自然,这时候的苍蒙人根本不会想到贞洁廉耻在苍蒙的二嫁风俗面前,简直什么都不是。      方家醍醐灌顶的说了一句:“难道,大君被刺,其实与九华二王子脱不了关系?”      顾尚锦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望向方家家主。      这就相当于是双方对垒已经要分出胜负之后,对方天降神兵一般烧了她的粮仓一样,心痛、惊惧、担忧还有无尽的愤怒接踵而来。      郭齐南几乎要佩服方家了,这种情况下他还想尽法子留下顾尚锦,想尽法子破坏顾尚锦与乌朝阳的联盟,这一招真狠。      郭齐南重新挂起一副忠厚的脸,沉思之后惨痛地道:“大君的死,兴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其他贵族们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废话!      可是这句废话早不说晚不说,偏生挑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就显得相当的微妙了。      顾尚锦叹息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少不得要替大君报仇之后,再考虑其他大事了。”      众人也叹息,终于把她人给留了下来,以后的事情徐徐图之吧。      这一场会议讨论得相当的久,各种惊吓各种匪夷所思各种扭转几乎耗费了苍蒙人所有的脑子,等到出了帐篷,郭齐南才惊觉,他们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让九王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而大雁公主顾尚锦依然故我,她想要留自然就留,她想要走自然就会走,更是一个难以被人控制的人物。      以前,她似乎并没有这么难缠,难道这之前的一年多以来她都在伪装软弱吗?那隐藏得也太深了。      这个女人,不能小视啊。 ☆、56   顾尚锦还是留了下来,她对大君的位置所属一点都不在意,每日里除了骑着快马出去打猎,就是与小七一起拿着长鞭驱赶着羊群去更远的地方放牧。没有人可以管束她,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这般逍遥的模样几乎让郭莺恨得咬牙。   她越是逍遥,就越是衬托出郭莺的焦头烂额,谁也没有想到,方归山帕琏居然是一个顽固不化的孩子。   这个孩子居然为了另外一个孩子,与整个苍蒙的贵族们扛上了。   郭莺不得不安抚暴躁的帕琏:“你知道你为何见不到佘小七么?”   帕琏气鼓鼓:“小七他自己躲着我!”   郭莺不得不替他分析:“他当然要躲着你。阏氏冷血的抛弃了苍蒙所有的子民,他又是大雁人,自然是跟随着阏氏,你一个草原人去找他,他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肯定是要与你撇清关系。你堂堂苍蒙九王,以后即将是苍蒙大君的人,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医童给拒绝,可见他的决心。”   帕琏冷道:“我没说要做大君。他一定是在气我,他也觉得是我害了大哥。”他捂住脑袋,“我根本没有想过大哥会死,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我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我。”   帕琏的苦痛引出了郭莺的绝望。她都记不起自己看到轲华尸身的时候,天旋地转心如死灰的感觉。那是她爱着的男人,是她用性命去爱着的苍蒙大君,他死在了阴谋之下,死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她当时恨不得自己也陪了他死过去,恨不得再也不见任何人,不停任何话,不想再去参与设计那些阴谋,甚至于对大君之位的执着也快要湮灭了。   只是,在亲手把自己心爱的男人的身躯安葬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做一些什么,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不是她最初的预想。   在方家对郭家步步紧逼的时候,她又差距了权利的好处,她想要站在最高处,掌握着所有男人的命运,告诉他们,郭莺并不是输给任何人,她要让苍蒙的所有子民知道,她会撑起苍蒙这一片天,她一直都是方归云轲华最爱的女人。   这一股执念支撑着她的血肉之躯继续与贵族们周旋,继续与乌朝阳斗智斗勇。她还有无数的日子要度过,她还会有无数的荣耀,她甚至开始觉得,轲华死去才能成全她人生的最顶峰。如果轲华还活着,她总是会忍不住去追逐着他的脚步,渴望他的回头,在绝望中祈求他的拥抱,她软弱、委屈、一文不值,   她根本敌不过大雁公主。   方归云轲华死了,大雁公主没有了在苍蒙的理由,她对轲华的爱恋也不过如此,哪里比得上郭莺自己的全心全意。   郭莺在无尽的忏悔和对未来的希翼中度过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夜越深,她的梦更加甜。   春夜,草原的冬风已经悄然离去,夜露缀在野草的草尖,点缀着它们的清香,即冷冽又干涩。   顾尚锦坐在马背上晃悠悠的不知道从那片草坡逛了回来。她每个夜晚总是独自一人出去晃荡,然后再过了两个时辰又回来。谁也不知道她去见了谁,更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   贵族的护卫们曾经暗中跟随过她,发现这位大雁公主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去了河边,独自看着串流的河道,一动不动的呆坐,连续好些时日,她没有见到任何人。   贵族们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该继续担忧,顾尚锦的举动太反常,已经无法用常理判断。   今夜,她又夹带着一身的露水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青霜看着她冻得发白的面颊心疼不已,服侍着她沐浴换洗之后,直接点了一支安神香,让那清淡的烟袅逐渐盈满帐篷,顾尚锦的眼皮渐重,她睡了过去。   整个帐篷都暗了下来,无数的珠宝摆设在暗夜里拉长了影子,像是地狱里跑出来的鬼魅。   银光从帐篷的暗处划了开来,一道身影从那缝隙里钻了进来。来人小心翼翼避过了无数的陷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床榻边。另一股异香在顾尚锦的鼻尖萦绕,她皱着眉,倏地惊醒。   “谁!”正要抽剑,身子就无声的倒了下去,只徒留一双眼睛隔着黑夜望着那身影逐渐亮起。   顾尚锦咬牙切齿:“乌朝阳!”   “公主。”乌朝阳阿卜塔轻笑,随手就抽走了她手中的长剑,顾尚锦的指尖无力的伸展着,根本什么都抓不住。   “公主可真是难见啊!我想要印证一些流言,都不得不出此下招寻你,希望你不要怪罪。”   顾尚锦道:“你要见我直接让人通报就是,想来今日你是另有打算吧。”   乌朝阳的指腹在她脸颊旁边滑过:“的确。我听到了一些很不好的话,生怕公主反悔我们刚刚签订的盟约。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盟约更加牢靠一些,所以不得不得罪公主了。”   指尖一抖,就将顾尚锦   的珍珠衣扣给解了开,一颗两颗,顾尚锦脸颊越发苍白,闭了闭眼:“你认为得到了我的人,就能够让我们成为真正的盟友?”   “不,”乌朝阳的手滑到了她的腰间,将松松系着的腰带给抽了去,“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我们草原人也要尊重大雁的传统。你知道的,你们大雁女人遵从肌肤之亲,女子如是与男子有了鱼水之欢,她就必须嫁给对方,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贫民,你身为大雁公主也必须下嫁。”   他亲密的贴上顾尚锦的脸颊,在上面印上一个湿漉漉的吻:“本王可是即将成为九华大君的男人,娶你也够身份了,你又何必挣扎。”说着,单手已经滑入了衣襟,沿着那滑腻的肌肤往下摸了过去。   顾尚锦瞪着他,似乎要把这一张脸生生的刻在脑海里。她感到他的吻一路往下,挑开她的衣襟往胸膛吻了下去。   明明已经是春日,顾尚锦却遍体生寒,她身子不可抑止的颤抖,眼角溢出一滴泪,从喉咙深处吐出两个字:“轲华……”   ‘嗤———’的,一道寒光直接从空中炸开,兵器入骨的痛感从乌朝阳体内炸了开来,他还没来得及转头,人就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顾尚锦喘着粗气,看着乌朝阳身后站立的另一道身影,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   顾尚锦咬紧了唇瓣,看到那人也俯□来,搂住她的头,干煸的两片唇瓣贴上她的,那霸道的舌尖横冲直撞的冲入了她的唇间,使劲的勾着她的丁舌狂舞,吞噬着她的气息。他的拥抱太紧,几乎要把顾尚锦整个人融入骨血,那一双铁臂几乎要把她人给折成了两半。   可是,顾尚锦也全然不顾,她热烈的回应着他,扬起脖子承受着他狂风骤雨般的侵袭。   身上的男人直接掀开了她的儒裙,掐着她的腿间嫩肉,扶着那暴涨的巨龙毫不犹豫的冲进了花谷,顾尚锦闷哼一声,眼角的泪越来越凶。男人怜惜的舔去了她的痛楚,然后扣紧了她的腰肢,□发了狠的撞击,每一下都深入体内最深处,那烙铁一般的巨龙在紧窄的花谷内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巡逻着她的每一片肌肤。   顾尚锦的双腿盘在了他的腰上,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无数的呻吟和哽咽都被他给吞了下去。他粗鲁的揉着她的肩胛,咬着她的朱果,在她的腰间掐出了无数的痕迹,那花谷绞紧又绞紧,热烫的交合发出绯迷的响声。   顾尚锦全身发热发软,任由男人在自己的   身上驰骋,任由他发泄着自己的惊惧,她咬着他的脖子,几乎咬下一块肉来,她哽咽的唤他:“轲华,轲华。”   得到的回应是男人无止尽的吻和更加凶狠的撞击,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她哑着声音尖叫。   这一场死而复生般的交欢一直持续到了黎明,顾尚锦累得昏睡了过去。男人这才从她的身上爬了起来,拖着乌朝阳那流血不止的身体出去,不多时又端了热水进来替她擦洗。   顾尚锦那一身白嫩的肌肤在一个晚上已经没有了一片完好的地方,擦拭的时候顾尚锦都忍不住发出轻哼。男人忍不住又勾着她的舌头含弄,喊着她的名字。   顾尚锦迷糊的睁开眼,揪着他的头发:“你舍得出来了?你居然还敢出来见我?你怎么没有真正的死掉呢?”   轲华抱起她,吸干了她的泪水:“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今夜是听说乌朝阳有异动这才暂时离开了一会儿。”他捧着她的脸颊,“你其实知道我在哪里,对不对?”   顾尚锦抽着气:“你骗我,你居然一直在骗我。”   轲华连番道歉,把身上残留的护卫衣裳都给脱了下来,钻入被褥里抱着顾尚锦一遍遍哄着,出奇的耐心。   “我知道你每夜都去外面找我,你身子弱,何必一定要拆穿我暗中的身份。”   “我不拆穿你,你就准备一直以大君暗卫的身份一直混下去吗?你居然在一年多以前就偷偷跟在了我身边,亏你那时候还问我要不要与你私奔,你是不是找死!”   轲华顺着她的长发:“我那时候很怕你不会老老实实嫁来苍蒙,只好偷偷跟着,也真的想过要带你离开。反正就算去了大雁,我也可以凭着一身本事混个将军,娶你也够了。再不行,也可以护着你浪迹江湖,你说过,你有很多江湖中的朋友,你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被人欺负。我带着你,实在无聊了还可以建立一个门派,把江湖搅得腥风血雨,随便你怎么折腾。”   原来,轲华真是最初偷偷跟随在顾尚锦和亲队伍后面的苍蒙武士。在和亲之后,轲华出征,顾尚锦就再也没有讲过那个神秘的武士,她就开始怀疑对方的身份。一直到这次,从轲华遇袭的地方回来后,那种熟悉的气息就一直陪伴在顾尚锦的身边,这才让她下了狠心的试探。   顾尚锦对别人狠辣,对自己亦下得了恨手,这让轲华心忧不已。   不管如何,这一夜顾尚锦难   得的好眠,在他的怀抱里,她暂且不去管那一群豺狼虎豹。 ☆、57   顾尚锦彻底的安心了下来,轲华白日里化成了苍蒙武士的模样在各大贵族的帐篷之外游走,到了晚间再偷入她的身边拥着她入眠。   再过了好些时日,春花都已经怒放,羊群们开始满山满野的吃草,少年们开始骑着骏马在草原上比赛。   从九华也传来了新的消息,九华大君旧疾复发,在召唤在外的王子们速速回去。   二王子乌朝阳阿卜塔最先收到了消息,已经跑到了九华的边界。   这一日,轲华回来的很早,顾尚锦在他入帐之时就嗅到了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去杀人了?”   “嗯,”轲华一边换着衣裳一边回答,青霜已经拿出了药箱,顾尚锦亲自查看他身上的伤口,还好,只是在背上有一道不深的皮肉伤。轲华由着她上药,这才继续说,“我杀了乌朝阳。”   顾尚锦顿了顿:“他不是回了九华么?”   “我在路上拦截了他。”   “一个人?”   “虎豹骑。我带了十名虎豹骑追了他一天一夜,把他砍杀在了九华与苍蒙的交界地。他武艺不错,身边的人也很忠心。”   顾尚锦啪的一下把药膏都排在了他的伤口上,轲华痛得一抽,苦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以后出门去办要事能不能先提前给我打一个招呼,我等了你一天一夜。”   轲华笑嘻嘻的凑过去吻了她一下:“你这是想男人了吗?”   顾尚锦直接一脚把他踹翻了。轲华闷笑,只说:“我饿了。”   “饿死你算了。”顾尚锦嘀咕,燕支赶紧去喊人送上晚饭。两人吃了饭,轲华又在帐篷里打拳,不多时,吴越也带来了一个消息:“叛王离开九华了。”   轲华一怔:“看来二王子身亡的消息大王子已经知晓了,叛王离开是因为大王子的大君之位志在必得,他可以借兵来争夺苍蒙大君之位了。”   顾尚锦瞥他一眼:“只要你活过来,大君之位还是你的。”   轲华却说:“再等等。”   等什么,他没有说,在座的几位心里也都明白。他们在等一个机会,等着一个可以把众多势力一网打尽的机会。   吴越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九王被侧阏氏说服了,准备择日即位。他们没有派人   告知阏氏你吧?”   顾尚锦摇头:“我明摆了我的儿子不稀罕大君之位,那么帕琏即位名正言顺,就是不知道如今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一边打趣轲华,“你的弟弟要夺你的位置,你也不担心?”   轲华不以为意:“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如果想要做苍蒙的大君,我给他就是。我们两个去把九华给抢来玩玩。”   顾尚锦轻笑。看这人说的,九华抢来玩玩,他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呢。不过,他做了苍蒙大君有四五年,手上也有一批骁勇善战的兵马。轲华很难相信人,他对苍蒙的贵族们有种骨子里的防备,想来是早就有了预防。往年征战也基本都是自己的兵马,贵族们的协助太少,同理,战胜之后获得的胜利品肯定也被他偷偷藏起了不少,说不定在草原的某一个地方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里面有无数的奴隶和魁梧的将士,只等着他们的君王一声令下就可以挥舞着大刀冲杀进毫无防备的其他部落。   要吞并一个部落也必须师出有名,轲华说不定一直也在等待一个出师的名头。   叛王,是他刻意安排的暗棋,一颗可以把九华拉入战火的棋子。   顾尚锦的不作为让郭莺暗暗的提防,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顾尚锦带来的五千虎豹骑更似一座高山一般矗立在族群周围,让无数贵族们都提心吊胆。   最终,贵族们为了以防夜长梦多,决定在三月份举行即位大典。   大合萨被众人请了过来,开始逐步的安排众多请神的事宜。其实,除了顾尚锦,这位相当于轲华祖父的大合萨的言行也相当奇怪。如果说苍蒙人中有谁能够得到轲华真正的尊重,那个人就非大合萨莫属。   可是,在大君身亡的那一日起,大合萨就没有出过自己的帐篷,就连迁徙他也是骑在了自己的马背上,远远的坠在了众人的后面。   所有人都以为大合萨是真正的心灰意冷,再也不愿搭理俗世了,可等到九王去请大合萨主持即位大典之时,这位孤僻的合萨一口就答应了。   为此顾尚锦还特意询问过轲华是否见过合萨,轲华却说:“大合萨星相术相当厉害,我到底在哪里,是活是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顾尚锦惊叹:“这么厉害。”然后又想起她与顾尚谕说起大雁国师,他们把大雁国师挤兑成最大的神棍,也不知道那神棍那夜观星相的本领是真是假。   登   基大典的当日,方家家主亲自来请顾尚锦出席。   对于大雁朝那烦琐的典礼而言,苍蒙的即位大典就显得简单很多。请诸神,祭拜苍蒙的列位大君,然后接受臣民的叩拜,狩猎,再跳大神,歌舞,猎杀猛禽,拜神……   顾尚锦站在帕琏的身侧,她的身后只跟着小七一人,帕琏另一边是郭莺,随后才是各大贵族和将军等。   最后,大合萨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手捧着一柄宝石镶嵌的腰刀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顾尚锦知道那柄腰刀,那是苍蒙祖先之物,轲华少年时偷偷从苍蒙逃出,就是带了这一柄腰刀。那时候,腰刀没有刀鞘,刀柄上也没有镶嵌宝石,那些都是在轲华当年离开大雁之前,被顾尚锦请了有名的匠人替他镶上,也算是顾尚锦送与轲华的定情之物。   因为轲华常年的随身佩戴,在他遇袭之时,这柄刀就流落到了帕琏的手上,这一次帕琏从大合萨手中接过它,似乎就代表着他接过了哥哥的责任。   在帕琏接过腰刀的一瞬间,祭拜的人群之后突然响起了人们的惨叫。一群举着大刀的武士横冲直撞掀开了众人冲了进来。   一人从武士列队中间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帕琏小儿,还不来见见你的大哥!”   叛王阿不尔斯!   人群大哗,帕琏大喝:“你居然还敢跑回来!”   阿不尔斯大笑:“我不回来,这苍蒙的大君之位就要被你这小子给私吞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苍蒙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的王子了吧?”他扫视着惊慌失措的贵族们,一脸的鄙夷,“这就是你的臣民?他们的兵马连阻挡我半分的力气都没有,你居然在他们的拥簇下即位,你这是领着一群羊羔霸占着狼窝吗?啊!”   众人气得大骂,更有几家贵族已经暗自调派人马去了。   嚣张的阿不尔斯疾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攻向了帕琏。有人在大叫,帕琏的反应也相当之快,他飞快的抽出了腰刀,向阿不尔斯迎了上去。兵器的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们一触即分。   阿不尔斯手腕上的铁爪往下滴着血液,他霍霍冷笑:“不错,有长进,这让我非杀了你不可了。”   帕琏心口一激,更加稳定了身形,对着旁边众人喊:“闪开。”不等阿不尔斯下手,自己直奔了对方而去,无数的火星在两人周身闪动,帕琏身手敏捷,阿不尔斯亦是在刀口舔血。不多时,阿不   尔斯就隐隐占据了上风,这一位善于逃命也善于出其不意的王子,相比帕琏更勇猛,更阴狠,他的鹰爪撕裂了帕琏的腹部,血液实践,帕琏半撑在地上,额头冒出了冷汗。   阿不尔斯哈哈大笑:“小子,你连方归云一半的武艺都不到,还想跟我斗!”转头,正巧看到一身异族服饰的顾尚锦,他挑起对方的下颌:“你就是那位大雁公主。听说你只嫁给草原上最强的男人。我赢了这小子之后你就嫁给我好了,横竖小狼崽子也活不过今天了。”   帕琏痛苦的趴在地上,郭莺颤抖的去扶他,被阿不尔斯狠狠的踩在了脚下:“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轲华最喜欢的那个小女人吗!你怎么没有死在方归云的身边?我记得方归云叛乱的时候,你一直在他身边狐假虎威来着。我想想,你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我兄弟的血。”   郭莺恨叫:“阿不尔斯,你要杀就杀好了,苍蒙的子民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叛徒的!”   “哈哈哈,”阿不尔斯抬脚将人踹离了帕琏身边,郭莺那娇小的身子滚了好几圈,最终撞到了祭台边上,脑袋与祭台发出了沉闷的碰撞之声。阿不尔斯把帕琏提到了郭莺的身边,“我还听说一些有趣的事情,你好像不只是方归云的女人,你连方归云的弟弟也勾搭上了。嗯,哥哥和弟弟,哪个能够满足你?”   郭莺咳出血来:“你这只畜生!”   畜生阿不尔斯直接把帕琏摔在了郭莺的身上:“小子,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把你哥哥的女人杀了,我放你走。”   帕琏下意识的去寻找人群里的佘小七,直看到那瘦弱的少年跟在了顾尚锦身后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心慌。   少年冰冷的双眸静静的凝视着他,那双眼无数次嘲笑过他的武艺不佳,也恼怒过他的胡作非为,如今,少年的眼眸里面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绪。   帕琏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佘小七如此冷淡的对待自己。他咳嗽着爬起来,握着腰刀的手紧了紧,他居高临下的站在了郭莺的头顶。   郭莺不可置信的仰视着他,嘴唇张了几次,结果说不出一个字来。   帕琏举高了刀,眼中一片冰冷麻木,他呼出的热气凝结成水珠,随着汗水一滴滴的跌落到郭莺的面颊上。   郭莺闭上了眼,她听到了大刀划破空中的声响,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场中,帕琏的腰刀早已经转   过了方向,朝着阿不尔斯劈了过去。对方早就预料到他有这么一招似的,鹰爪堪堪卡住了刀刃,阿不尔斯的肘弯微微后撤,再猛地发力,把帕琏连人带刀都甩了出去。   一道玄青的身影从人堆里窜了出来,一个缓身,将帕琏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所有人都在惊叫:“大君!”   “哥哥?”   “方归云轲华!”   轲华入神灵一般突然降临,英武的身躯挺得笔直,像是一座无法移动的高山,静静的耸立在众人的面前。   他说:“是我。”   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人有种要泪流的冲动。   郭莺瞬间要哭晕了过去。他没死,他居然真的没死!郭家与二王子的武士都没能暗算得了他,他果然还活着。那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就算穿着他的衣裳,有着他的佩刀,那也不是他。郭莺从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希翼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她的心才会继续跳动。   帕琏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下意识的扣住了轲华的手臂:“哥哥,真的是哥哥?!”   轲华拍了拍傻小子的脸颊:“我回来了。帕琏想不想要大君之位?”   帕琏抽动着鼻子:“哥哥……我不要,我不要那个位置,哥哥,你居然活着,他们逼着我安葬你,说让你早些入土为安,早些去见格帕欠天神。我都不能哭……”   轲华叹口气,这个弟弟果然还是经历的事情太少了,总是依赖着他。偏生帕琏又没有野心,一心一意的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想来贵族们的逼迫让他感到了不少的压力,却一直没法释放,只能不停的逃避。   顾尚锦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轲华出现,一切都成了定局,顾尚锦也没有了看戏的必要。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条碧绿的小蛇从众人的脚底蜿蜒前进,它吐着腥红的蛇信子逐渐靠近祭台边上那一个哭得要晕死过去的女子。 ☆、58   曾经在很久以前,轲华问顾尚锦:“我带你走可好?”   顾尚锦当时以为他是想要实现少年时的承诺。在那无忧无虑的秦山关岁月里,轲华不止一次的明悟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更有两个民族之间无法磨合的矛盾,这些都让他们的感情如履薄冰。   轲华被父亲厌弃,被兄弟姐妹欺辱,就连母亲也深感他是一个负担。那时候的他总有点惶恐不安,心里独占顾尚锦的野兽时而咆哮着,长牙舞爪着,想要冲破牢笼。   可是顾尚锦不是寻常的弱女子,别说甜言蜜语的哄骗了,就怕是强势的绑架都难以困住她的人。何况,轲华也不敢!   直到今日,站在祭台外围,面对着似饿虎般的反叛军外,顾尚锦看到了更多的列队工整,铁甲银枪的外族武士。他们像是训练有素的野狼,随着狼王的冲锋陷阵而聚集在猎物们的外围,逐步将猎物们围绕在他们的狩猎圈内,等待着狼王的一声狼啸,然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里面的獠牙,将猎物们撕成碎片。   顾尚锦带来的五千虎豹骑紧紧的守护在了祭台外的左边一角,既不过分扩张,也不谨慎的收拢,他们的目的只是保护顾尚锦的安危,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将顾尚锦带离这危险之地,至于苍蒙的大君是谁,苍蒙的未来将会怎样,他们一点都不关心,那也不是他们的责任。   吴越已经快步走了上来。   顾尚锦已经通过观察知道了现在的局势,她的镇定安抚了吴越的担忧,并且在虎豹骑的拥簇下堂而皇之的从叛军和外族武士们中间缓步走了出去。就像一位真正的,受人尊敬的阏氏,不惧怕任何威胁,也不担心个人的生死,她的睥睨天下的气势就是她的刀,狠狠的割开猛兽们的牢笼,悠哉而不散漫,骄傲而不倨傲的走向广阔的天地之间。   没有人敢阻挠她!   反叛军不敢,只要是草原人都明白虎豹骑的凶狠。在无数次明里暗里与大雁朝的战斗中,虎豹骑都是最锋利的刀刃,残忍而冷静的割开草原人的喉咙。曾经,九华的大王子知晓自己了赵王的行踪,自己带领了上万精壮武士一路追杀,却在五百虎豹骑的手下损兵折将,不单没有留下赵王的半根头发,甚至连大王子都差点被狂暴的虎豹骑给腰斩,险些丧命。那一次,是虎豹骑最寻常的战役,却是被草原人记忆最深的一场战斗。   从那之后,任何草原主人在面对虎豹骑之时都不敢擅自举动,就怕惹怒了这一条善于狩猎的豹   子,反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外族的武士们也没有阻挠,他们的马刀横在半空中,与虎豹骑的长枪擦肩而过。他们与虎豹骑的目光交错,那一双双野兽般的眼眸散发着摄人的光芒,可是他们握着大刀的手却是紧而稳,狂风吹卷着武士们的辫子,将他们厚重的衣摆吹得呼呼作响。可是,他们就如同那岐崀山的山峰一般,镇定的矗立在天空下,没有他们主人的命令,他们连半步都不会踏错。   顾尚锦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她让人打开了帐帘,自己坐在了天窗之下,任由金色的光芒从天窗里倾泻,落在了她一袭绯红的衣裳上,如同被镀上了金沙的烈火,在人们的眼前燃烧着。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喝酒吃肉,与婢女们说笑,看着帐篷外虎豹骑的将士们骑着战马在有序的巡逻着。   她偶尔会倾听奴隶们送来的最新消息,大君与叛王决斗了,胜利了;大君列举了叛王的九大罪状,亲手砍下了阿不尔斯的头颅,并且献祭给了苍蒙的祖先们;九王帕琏磕头认错,大君收回了他的兵权;大君一声令下,外族武士开始了对叛军的大屠杀,祭台的石头都被血水染红了;郭家家主死在了乱军之中,其他六位贵族更是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一位有功的方家也因为参与了战斗,不小心损失了一条手臂,从容让出家主之位,让自己最大的儿子继承等等……   吴越最后亲自送来了一颗红宝石。璀璨的红色像极了草原上最艳丽的春花,隔得远远的就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辉,没有人可以忽略它,一如草原男子不能无视第一美人的娇艳一般。   “这是侧阏氏郭氏的遗物。”吴越说,“叛王不肯束手就擒,乱军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郭氏的行踪,等待大君定下大局,大合萨才发觉散落了一地的珠宝。这是其中一颗,据奴隶们说,这是郭氏那顶白狐帽上的宝石,全苍蒙,再也没有这么大的红宝石了。”   青霜在一旁道:“就一颗宝石而已,兴许是在躲避的过程中不小心遗落了帽子才掉落了。”   吴越摇了摇头:“虽然祭台上死伤不少,不过,要寻找最美丽的那具尸体也很是容易。”   青霜脸色白了白,接而冷笑了一声:“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顾尚锦懒洋洋的瞄了那宝石一眼。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在草原上虽然稀罕,在大雁却是寻常之物,一般的世家小姐们的饰匣里总有那么几颗不大不小的宝石,比这更加夺目的也比比皆是,实在不是   什么难得一见的宝物。   如同郭莺这样的女子,在大草原上或许能够得到艳名,可到了大雁群芳面前就容易失了颜色。   到了最后,顾尚锦也只是给了一个正眼,一句‘红颜薄命’的感慨,再多的,却是没了。   苍蒙这一次大伤筋骨,倒是让其他几大部落蠢蠢欲动了起来。反倒是九华,居然按兵不动,没有趁着这年的春日向苍蒙举兵大战。   “因为九华也内乱了。”轲华如是说,“九华大君年岁已老,座下几个儿子明争暗斗多年,大王子统兵最长,兵权最大,自然对大君之位也势在必得。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得到世子之位。二王子与五王子是正阏氏所生,二王子更是得到了母族的全力支持。他善于谋略,常年游走在各大部落之间寻找同盟者,最终与大王子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水火之势。大君病重,在贵族大臣们的威逼下也不得不在两个儿子之间选其一立为世子,所以急召二王子归家。哪里知晓,二王子居然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就在大王子即将顺位的时候,二王子的伴当枯犊儿突然而至,当着大君的面叙说了二王子被暗杀的经过,并且奉上了追杀者头目的随身信物。那是一柄小刀,是当年大王子手上第一武士获胜的那一年得到的奖赏,最终成为了大王子派人暗杀二王子的罪证。”   顾尚锦在他怀抱里翻了一个身:“那最后谁得了大位?”   “五王子。”   顾尚锦笑说:“我记得九华的五王子娇贵得很,不爱骑马射箭,偏爱寻欢夜宴,是出了名的‘弱者’。”   轲华更是笑得意味深长:“偏生是这位王子得了大君之位,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福分可以安然的坐到老。”   顾尚锦倏地锤了他胸膛一下:“野蛮人,你又在琢磨什么坏事了?”   轲华的脑袋凑过去,把下巴摩擦着她的脸颊,粗粝的胡须根部扎着她娇嫩的肌肤,惹得她惊叫,再一脚踹过去,整条腿却被轲华给紧紧抱住了,一双大手暧昧的在她腿内侧摩擦着:“我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顾尚锦猛地翻身坐到了他的腰肢上,眼神咄咄的盯视着他:“野蛮人,本姑娘要过双十芳晨了。”   初初嫁过来已经是十八岁,在苍蒙一年多,大雁住了半年,如今的确是要二十了。   轲华躺在她的身下,抚摸着她的背脊,轻声道:“我用九华   大君的人头送给你做寿礼。”   九华大君不就是那‘弱不禁风’的九华五王子么!刚刚即位的大君就死于非命,这对九华的其他皇族来说既是致命的打击,也是难得的机会。老大君死了,新大君也丧命了,下一任大君自然只能从其他的王子中角逐而出。可是九华还剩下多少王子呢?大王子、二王子、五王子纷纷丧命,余下的三王子和四王子是庶子,他们背后支持的贵族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次机会,丧命王子残留下来的贵族们又哪里可能轻易认输,那么皇族中其他旁系的子嗣们哪有不争夺一二的机会,至此,九华也就算是彻底的乱了。   若是旁人,顾尚锦倒是会怀疑,可这话从轲华的口中吐出来,足见他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没有把握,轲华当初怎么可能凭借着三千虎豹骑就夺得大君之位,他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下藏身假死,又怎么可能在帕琏登位大典的当日出现,一举剿灭叛王的余部,并且一次性打压了两面三刀的贵族们?   只是,用堂堂草原第一部落的大君人头做自己阏氏的生辰贺礼,这一份嚣张已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即显得野心十足,偏生又多出一些缠绵悱恻的意味来。   换了旁的女子说不定已经惊吓出声,觉得轲华此人生性残暴,可顾尚锦却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贺礼。   九华大乱,苍蒙才可以趁火打劫,成为草原第一部落指日可待。那么,大雁与苍蒙的联姻才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对他们的子嗣后代来说,没有比这更加圆满的政治了。   顾尚锦狠狠的压了他的腹部一下,戳着他的胸膛:“你可得说话算话。”   “肯定的。”轲华说,“到时候把儿子也接回来,到时候给他办周岁宴。”   “还要抓周。”   “那是什么?”   “我们大雁的习俗。摆上各式物品让他去选择,如果选了刀剑,那么日后一定是大侠;选了文房四宝,那就是状元……”   轲华打断她道:“我儿子可不会去大雁做官。”他一把搂着顾尚锦,把她的头贴在了自己的唇瓣旁边,笑道,“我儿子是未来的大君,他抓周的物品只需要一样,那就是我苍蒙祖传的腰刀。他只有这一项可以选,也只能选这个。”   如此霸道,如此强横,却让顾尚锦真心的欢喜起来。   她喃喃地问:“你就不怕……”   “怕什么!”轲华自然知   道她说的是什么,“我答应了你,自然会说到做到。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是,他没有违背,他也不会给顾尚锦反悔的余地,他只需要用行动直白的告诉她:我给予了你一切,哪怕你不愿意,可是你也必须接受。   好在,最终,顾尚锦心甘情愿的接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 ☆、59   苍蒙这一番变故伤筋动骨,轲华把自己暗地下的兵力都露了出来,再与明面上的兵力整合,顺势将郭家吞噬得一干二净,其他几家贵族想要保住最后的信任也只好纷纷让出奴隶和土地。   方家一家独大,这时也难免胆战心惊了起来。这一辈的方家家主胆小谨慎,早年上位都是靠着轲华的一柄刀给捧上来的,也见识过轲华的铁血手段,对轲华是又惧又怕。原本看着众多对手纷纷落马还在暗喜,结果当夜幕僚就来与他说道了里面的厉害。   大君这不是不办方家,这是给自己的家族留脸面,也是看看方家的态度。如果方家家主占着自己的拥护之功而沾沾自喜,凭着如今鼎盛的局势继续发展下去,迟早会成为大君卧榻之虎。大君这样的人,会容许有人威胁到自己的权位吗?肯定不会,看郭家就知道了。   方家太盛,灭门之祸就越早。   方家家主第二日就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献出了一半的私兵,轲华好不介意的接收了,反而还嘉奖了两块不大不小的牧场。如此可见,大君可以容许你富贵,可是不容许你权柄。   这一年苍蒙内乱,自然无法再去别的部落收割财富,好好的过了几个草原节,全部落上上下下好好的热闹了几场。马赛、狩猎、摔跤一样样玩了过去,倒是相处欣欣向荣的繁茂姿态来。   除了苍蒙,九华新君刚刚登基,倒是想要大震草原,让其他部落好好见识一下新君的手腕。不善军事的五王子还学了轲华的御驾亲征,自己领了十万人马浩浩荡荡的扫向了不断扩大的苍蒙边界,结果在抵达的第一夜就被人悄无声息的砍了脑袋。没了新君,九华皇族还有其他的族人,平日里低调谨慎的旁系子弟们也纷纷跳了出来,想要啃食九华这一块大肥肉。至于征兵苍蒙,却是没有人再说了。   大君之位一日未决,征讨苍蒙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么?草原人憨厚直爽,可也是有脑子。   到了一切安定,草原的草儿也高了,牛羊也肥了,碧空如洗的天际下各色飞禽走兽也多了起来。顾尚锦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们。   半岁多的男娃儿脸蛋圆润,四肢如白藕一般,睡梦中都爱锁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不到一丝笑脸。   顾尚锦抱着大儿子越敲越奇怪,忍不住问护送儿子的老九道:“你们谁欠着大王子的银子了?他怎么一副忧虑万千的模样啊。”   老九瓮声瓮气:“回阏氏,大王子   在王府之时就是这样,不大爱笑。这一路上护送过来,连牙都没对我路过一个。”   顾尚锦的指尖扒开孩子的小嘴:“他没牙。”   老九有点感慨了,这阏氏嫁来苍蒙才多久啊,连比喻都听不懂了,这脑筋从弯弯扭扭七拐十八弯的给扯成了一根木头棍子,一同到底了。   于是这些日子诸人都想着法子斗两位王子笑一个,说是千金求笑也不为过。难的是大王子小,根本听不懂人话,自然也不知道大家为了让他露一下笑脸耗费了无数的心力。   相比大王子,小王子几乎就是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一张小脸鼓鼓囊囊的,小嘴微张,只要是醒着,任谁去逗弄他都会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顾尚锦取笑大儿子真的像一只呆熊不苟言笑,小儿子倒似猴子咿呀呀啊的不停。   身为两个儿子的父亲,轲华却相当的烦恼,他分不清哪个儿子是大儿子,哪个是小儿子。实在是孩子太小,安静睡着的时候小手小脸小嘴巴都一模一样,偶尔皱着眉头,两人几乎就一般无二了,连青霜也难以分辨。燕支实在认不出的时候,就逗着其中的小手,笑的那个肯定是弟弟了。   顾尚锦想着的却是另外一方面,只问他:“你给孩子们起了名字没有?”   轲华拿出一本册子来打开给对方看,里面密密麻麻无数的名字,大多是正名。再掏出一本册子,居然又是无数的名字,是小名儿。   顾尚锦笑道:“我觉得小名用小猴子小狗熊蛮不错的。我小时候大家也都叫我小猴子,娘亲也是。”   轲华却问:“儿子长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别说,草原上真的没有猴子,就算是岐崀山上也没很少见过猴子,因为山峰太高,山顶上虽然树林茂密,常年积雪,沉甸甸的雪层压在树干上,把树叶子都冻得跟冰棍似的,上去的人越发少,荒野山林人迹罕至,就算有猴子人们也难以见到。   顾尚锦不以为意,指着笑着在床榻上打滚的小儿子道:“不用去找猴子了,他这样就是。”   “他明明是我的儿子!”   顾尚锦抱起小儿子,露出那一张口水滴答的脸。孩子玩得太疯,头发乱糟糟的,一身衣裳也皱了,小露香肩,半边胳膊都要支在衣裳外头了,上面绒绒的胎毛看起来与猴子毛发差不多。轲华再不识猴子,也知道那东西上面的毛发是相当长而茂密。仔细把自己儿子端详了一番,实在   无法将宝贝疙瘩当成丛林里面飞檐走壁的野东西。   轲华难得的抱怨:“要像也该像我们苍蒙的猛禽啊,比如飞鹰和狼。”   小名暂时争执不下,双方各让一步开始挑选大名。   两人把那本册子翻烂了,不是轲华嫌弃顾尚锦挑的太文绉绉,就是顾尚锦挑剔轲华没才学,两人再一次争执不下,几乎要到了举刀相向的地步,这下连吴越也看不下去了,直接出了一个主意。   “既然是给两位王子起名,不如就让他们自己选吧。”   顾尚锦鄙视吴越:“他们选,怎么选?”你当我儿子是神童啦,才半岁就能够说话,还能够自己给自己起名字了。   轲华也道:“我们苍蒙从没有儿子反驳老子的传统,我起什么名字,他们就得给我用什么名字。”   顾尚锦怒道:“你反抗你父亲的事情还少吗?”连人脑袋都被你这个儿子都给砍了,你居然还敢说自己重孝道,没天理了。   轲华在顾尚锦面前那是毫无顾忌,梗着脖子道:“据我所知,你们大雁也是长辈说的算。我一个做老子的,给儿子起名字都不行了?”   “他们也是我儿子,没进过我同意,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膺’啊‘虎’啊的名字不许用!”   唉,现在连吴越都要嫌弃轲华没才情了。你一个蛮族人,居然跟大雁人争着给儿子起名,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打脸吗?膺和虎这种名字就跟大雁人用龙啊凤一样,没品,太没品了。   “你们大雁那些什么花啊草啊的名字就有含义了?听着骨头都软了三分!”   “那也比你们这些禽兽的名儿好。”   说着说着,两人就举刀相向了。顾尚锦身子调养得好,本身底子也不错,被轲华宠了这么久脾气见长。就名字的事情与轲华僵持了好些天都没定下来,如今也来了火气,直接道:“用武力决胜负,谁赢了听谁的!”   轲华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好字,就被顾尚锦给踹到了地上,连打了两个滚才稳住了身子。   苍蒙最尊贵的两个人居然就当着帐篷里的侍女大臣给打斗了起来。小儿子瞧着新鲜,爬在榻上笑得口水都滴了出来,一双小手拍打着,也不知道是在替父母助威还是看戏鼓掌儿。大儿子本来就在父母的争执中快要睡着了,听到这连绵不绝的兵器相撞声也不由得睁开了眼,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满屋   子追着跑,瞧着那也是兴致盎然。   两夫妻从东头打到西头,又从西头打到东头,没完没了。   大儿子重新睡着了,小儿子也打着哈欠闭上了眼睛。青霜去让人准备晚膳,燕支去预备浴汤,吴越回自己帐篷看公文去了,连在外晒药材的佘小七进进出出几趟,最终还是出去溜达去了,留下老实巴交的护卫头头老九,目光呆滞的欣赏这一出闹剧。   帕琏进来将整个帐篷环视了一圈,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争夺天下第一名头。”老九回。   帕琏抓了抓脑袋,十二分的不明白。瞄见睡得打呼噜的两个侄儿,顿时笑嘻嘻的跑了过去,拿着那刚刚冒出胡渣的下巴在他们细嫩的脸皮上摩擦了两下,哇的大哭声中,轲华的咆哮声中,顾尚锦挥舞着的刀剑声中狼狈的逃命去了。   最终还是智慧最高的大合萨出了主意:“取父母名头的最后一字给子女命名,是对子女最好的宠爱。”   大草原上和大雁朝中,父母为了让儿子们能够顺顺当当的长大,会让他们继承自己的名号,寓意着父母随时随地的保护着孩子。   方启华,方启锦最终成了儿子们的名字。   “方启华乌南。乌南是天神格帕欠最宠爱的儿子的名字,骁勇善战,绝代无双。”小狗熊什么的,怎么会有天神儿子的名字霸气。   “方启锦怙信。怙信是大草原的万物之神的名字,希望他保护大草原的子民世世代代延绵不息。”比小猴子更加有生命力。   顾尚锦抱起小儿子,总算满意的哼了哼,她就怕轲华偏心,对儿子们不会一视同仁。不过,从名字上就已经看出谁会是将来的大君,谁又是大君的辅佐大臣。   大合萨终于将两个孩子的名字记在了苍蒙皇族族谱之中,也刻在了祭台的向天碑上,上面刻满了苍蒙每一位皇族子弟的名字,它无声的向大草原各部落宣告着两位王子的降生,也会见证他们有限的生命里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 ☆、60   两个王子的到来似乎给苍蒙注入了无限的生机,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的危机。   顾尚锦在大雁皇宫长大,自然而然的沿用了世家培养族人的法子,从小就开始给他们兄弟浸泡药浴,一方面是为了锤炼身体,一方面是为了提高他们的抗毒性。   轲华这方面倒是由着顾尚锦折腾。   “我记得你也百毒不侵,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没。”轲华解释道,“我的母亲名分不高,又不是嫡子,自然没有人加害我。对于我来说,我跟奴隶没什么区别,他们会鞭打我,不过下毒还是免了,太浪费毒药了。”   顾尚锦对他的过往知道一些,轲华少年之时透露的不多,更多的信息还是少女之时的顾尚锦与轲华相识后,赵王调查后告知的。   实际上,哪个世家没有这样的孩子呢?在她的记忆力,不得宠的庶子最后权倾朝野,或是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争到帝位等等都是寻常事,大雁朝的帝王传记中记录了很多,世家们的口耳相传中也时常听到。最近的,比如柳令墨。   轲华对柳令墨印象深刻。   “那是一个有着无数谜团的男人。”轲华说。   顾尚锦俏皮的眨了眨眼:“再厉害的人也有他的软肋,小舅舅也有惧怕的人。”   “是你们皇帝?”   “不是。”   “那是他的青梅竹马?”   顾尚锦颇为意外的瞧了他一眼:“差不离吧。”她可不会把柳令墨的软肋告诉轲华。对于夏家和柳家,或者是大雁朝而言,柳令墨都是相当重要的一位臣子,顾尚锦不会,也不敢透露给外人任何大雁朝臣子的重要讯息。   对,外人。对于大雁朝的朝廷来说,苍蒙大君至始至终都是外人。   “别看轲华对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也为我在苍蒙的子民心中树立了很高的威望,可说到底,我对苍蒙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比不过一位三品大臣。”   “怎么可能?!”燕支在一旁咋呼。   难得的,青霜听到顾尚锦的剖析居然没有惊惧,她只是让其他侍女安静的撤出了帐篷,让老九守在了帘子外,然后再安静的给两位王子继续缝制衣裳。   顾尚锦道:“这是我与轲华达成的共识。我不参与他们苍蒙的任何决策,他也不会从我这里探听到任何大   雁皇族或者世家的秘辛。我手上有暗棋分布在苍蒙的地盘上,我会暗中影响很多人;他手上也有自己的暗棋,像是藤蔓一样潜伏在大雁的土地上。我们虽然是夫妻,可是我们也是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   他可以宠我、爱我、护我,甚至是纵容我,我是他唯一的女人,仅此而已。”   燕支思忖了一番:“我知道了。阏氏你的意思是你就像我们的皇后娘娘,你就算再心仪皇上,可你也必须维护你背后的家族。皇上对你宠爱是真是假你并不在意,你在意的只是皇上对外戚的荣宠?”她嘟着嘴,“可是,你为大君生了王子,以后的苍蒙迟早会是大雁的啊!”   顾尚锦笑道:“如果苍蒙有三位阏氏,一位是大雁的皇族,一位是九华的皇族,另一位则是苍蒙贵族,那么未来的苍蒙可能有三条路。要么是被九华或者大雁给吞并,要么是苍蒙吞并九华与大雁,最后一条是固步自封,让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然后再自相残杀,胜者为王败者寇。”   “那样就会如现在的九华一样,摇摇欲坠,让其他部落有机可乘。”青霜在一旁补充。   “没错。这样也有两种结果,要么九华更加壮大,要么是分离崩塌成几个小部落,然后再被其他大部落吞并。苍蒙等到明年,也差不多要对九华出兵了。苍蒙逐渐壮大,合并无数的小部落,成为草原霸主。未来的苍蒙大君的眼眸会看向更远处,看向大雁……”   燕支惊呼一声:“那大雁会输会赢?”   “不知道。将来的事情谁会知道呢?那时候我们都不在了。”顾尚锦叹息道,“不管将来,至少现在苍蒙会存在,会安定的存活在大草原上,不停的壮大。未来的大君会有一半大雁的血统,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大雁对苍蒙用兵,它可以放心的去吞并其他部落,是撕碎草原上的阻拦它脚步的一切野禽。”   “这才是苍蒙与大雁和亲的目的?”燕支问。   “大雁如今主要的兵力还在海外,兵力与财力都有限,自然先保住一方安稳,所以和亲是互利互赢的局面。”顾尚锦合上手中的密信,“大草原与大雁的厮杀,一直都是在暗中。不过,厮杀的结果要等我百年之后才能出现了。”   燕支惋惜道:“既然如此,还不如嫁在大雁呢。”   “嫁给官宦世家,家族也迟早会败落啊。”顾尚锦说,“没有什么会长盛不衰。我也不耐烦世家中那些腌臜事,每天周旋在一群斤斤   计较的女人间有什么意思?何况,世家家大业大,对我所求会更多,我要收拾的烂摊子更加多。”   “而且,在大雁,阏氏还不能舞刀弄剑,手掌兵权。”青霜打趣道。   “还不止呢,”燕支摇头晃脑,“如果在大雁,阏氏发了火,肯定不能像现在这般说揍人就揍人,说踹飞就踹飞。”   顾尚锦忍不住大笑起来:“没错,轲华那可是相当皮糙肉厚的,怎么揍都不用担心。”   帘子掀开,有人笑问:“在说什么,这么开心?”轲华已经走了进来。帘子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青霜抿着唇,与燕支一起福了福,收拾好了物品出了帐篷。这么早回来,大君肯定要阏氏腻歪不少时辰,她们这些侍女还是不要呆着的好。   青霜与燕支两人共住在一处,才回去没多久,燕支就被吴越差人唤走了,留下青霜一人继续手上的绣工。   帘子被人掀开来,赤那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青霜头也不抬,赤那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盘腿坐在她对面,静静无声的看着她绣出一只小肥狼。   “我打听了。”   “什么?”   赤那目不转睛的盯着青霜:“上次跟着大君一起去大雁,我特意打听了一下,要怎样才能迎娶你。”   青霜绣花的手顿了顿,垂着的眼眸不自觉的眨着。   赤那知道她在听,继续说:“你是阏氏的人。我听说你们侍女会由主子安排出嫁,要么嫁给家族里面得力的家臣或者侍卫,要么就当成礼物送去给贵族们。”   青霜面色一冷:“你也是贵族,你也想向阏氏讨了我去吗?”   赤那一愣,猛地抓住她:“还有谁要你了?”   “干什么,你放开我!”青霜恨道,“我会嫁给谁不要你管。”   赤那倏地站起来:“我早就说过我要你了!”   “我没同意,阏氏也没同意。”   “那你准备嫁给谁?是谁有胆子跟我抢女人?!说出来,我去杀了他。”   青霜莫名的红了眼,一把将绣绷砸到了他的身上:“我最讨厌你们苍蒙人!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人!你以为我是你的所有物,是你的战马,是你的牛羊吗?不许任何人与我说话,不许任何人看着我,你难道要杀   了所有跟我有往来的侍卫?我跟老九也说过话,我甚至敬重他比敬重大君更甚,你去找他拼命啊?”   赤那一把按住了刀柄:“好,我去杀了他!”   青霜怔住,大叫:“你疯了!你以为你真的天下无敌,居然敢去挑战老九。”   赤那更加怒火交加:“谁让他跟我抢女人!我早就放话出去了,你是我的女人,谁也不准跟我抢,谁也不准碰你,不准骚扰你,不准窥视你!”   无数的东西砸到了赤那身上,赤那一一躲开了去。   青霜声嘶力竭:“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清静了!”   赤那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双膝猛地一沉,整个人就冲着青霜扑了过去,青霜慌乱中下意识的倒退,哪知赤那早就知晓了她的路数,直接封住了她的逃路,一把将她整个人按倒在了地上,对着她的唇瓣狠狠的吻了下去。   青霜又气又急,挥着拳头不停的敲打着他。   这个人蛮横又无知,□又愚蠢,他只会忽视别人的一切感受,强制将他想要的一切按在了别人身上,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接不接受。   赤那握住她的手腕,从深吻中抬起头来:“按照你们大雁的习俗,你被我抱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阏氏不会让我嫁给你的。”   赤那想了想,干脆站起身,将她整个人扛在了肩膀上:“既然如此,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你整个人吃干抹净了。那时候,你不是我的女人也只能做我的女人。”   青霜吓得大叫,赤那哪里管这些,只扛着她一路从各个帐篷间穿梭,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她抛在了炕上,顺手就扯掉了她的腰带。   青霜惊叫:“赤那,阏氏会杀了你的!”   赤那伏在她的身上,重新吻住了她的唇瓣,一路顺着颈脖往下,亲吻中,青霜只听到他含糊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简直就是鬼话!   宫帐内,轲华听到外面的动静,将怀里的顾尚锦抱紧了些:“赤那好像快要得手了。”   顾尚锦嫌弃热,将他推远了些:“得手就得手,我用一名侍女的贞洁就换到你的一员大将的命,很值。”   “你真的要杀了赤那?”   “那是当然的!敢欺负我的人,我就要了他的命,很合算。”   r>     轲华犹豫了一下,顾尚锦问他:“你怎么还不去救人?”   轲华道:“赤那那小子历来手快刀快,现在去估计已经晚了。”   “哦,那好。我砍他脑袋的时候,会把刀子磨慢点,让他死得更加痛苦点。”   “不用吧?”   “我觉得很好啊。”   顾尚锦真的觉得很好,她直接让赤那丢了半条命。   魁梧的苍蒙武士气息奄奄的倒在了血泊中,差点把青霜的魂也收了七七八八。最终,哭着求着保下了赤那一条命,也成了苍蒙土地上第二段姻缘。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 ☆、完结   帕琏最近得了一匹好马,只是野马太烈,暂时还没有被驯服,他隔三差五的就跑去马厩看一眼,再有多余的闲暇就独自拉着马去驯上一驯,没少被折腾。   他哥哥轲华‘死而复生’让他的地位陡然尴尬了起来,贵族们看他的眼神都溜着一股子幸灾乐祸。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同伴们也纷纷建立了战功,成亲的成亲,习武的习武,更有人已经开始得到父辈的认同开始接触家族的事物,很是忙碌。热热闹闹的草原上,再也难以寻到与他年岁相当的少年,大多是放牧的壮年,练武的青年,余下的孩童去有太多东西要学,没到傍晚时分也难以觅得踪影。   他再一次被烈马给摔了下来,额头着地,差点啃了满嘴的泥土。   马儿扭着脖子对他喷了一个鼻息,满是嘲讽和鄙视,跑到一边又去啃草了。过了这么多时日,马儿也早已熟悉周围,知道不远处有围栏,它根本跑不出去,索性安心的呆了下来。   帕琏翻身倒在了草地上,肥沃的杂草被微风吹得微微摇晃,像是碧绿的湖泊在摇曳生姿,让人见之愉悦。   不远处传来大雁女子的轻笑声,说着闲话路过。帕琏隐隐闻到了药香,双膝一弯,腰肢一抖人就坐了起来。侍女们看见他微微弓了弓身子,这是大雁最简单的礼仪,帕琏身为苍蒙的九王,理当得到她们的尊敬。   帕琏看向她们手中提着的篮子,问:“这是去哪儿?”   为首一位侍女笑答:“给佘公子送药材。”   佘公子是佘小七,帕琏自然知晓。他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我陪你们一起去。”   侍女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佘公子在给两位王子侍弄药浴,等闲人不得靠近,九王还请小心些。”   帕琏已经走到了身边,掀开了篮子的一角查看,里面果然是各色颜色的药材,看起来不像是草原之物。   他嘀咕道:“洗个澡而已,有那么危险?”   侍女笑道:“如果不危险,何必远离族群呢。药浴的药汤就足够浇灭周围的草根,让周围一里之外都寸土不生了。药渣更是毒物,我们都沾染不得。”   帕琏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优哉游哉的烈马,回身对她们道:“一起走吧。有什么重物可以给我提着。”   跟在最后的两名侍女对视一眼,笑着上前几步,将两人合力提着的一个箱子放在了他的脚下。帕琏也   不问,直接弯身就要抱起木箱,箱子纹丝不动,帕琏惊诧的一抬眼,就看到周围一群侍女似笑非笑的样子。   帕琏咳嗽一声:“还挺沉的。”手上使上七分力,将箱子抱在了怀中。   “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这么沉,侍卫们难道不帮忙的?”   侍女嘻嘻的笑道:“佘公子不让。说侍卫们浑身臭汗,容易把药味给遮掩了,影响他辨别药材成分。”至于里面是什么,她们可不敢说也不能说。佘小七在这里所有人的心目中可不是寻常人,他的东西谁敢外传?   帕琏仔细的嗅了嗅,果然在这群侍女之中嗅不到一点香粉味道,想来她们得到了嘱咐。   帕琏忍不住又在自己的肩膀上嗅了嗅,呃,汗臭味。   他的小动作其他人自然瞧见了,却都自然而然的无视。她们是阏氏的侍女,除非必要情况,是不会去得罪苍蒙的皇族。   再走了三里多路,越过了一个山坡就看到一处平坦之地。山坡之上草地丰茂,山坡之下却是一片焦黑的土地,黑中染上了深褐色,来年也长不出一根绿草了。再往左,就看到一个不小的围栏,粗壮的木棍深深的扎入泥土之中,上面覆盖上白布圈出一块平整的地面来,再进去就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帐篷,浓烈的药香从里面肆无忌惮的窜了出来。   如今帕琏武艺有成,早已将左右的地形观察透彻,对周围的护卫也估算出了树木,不多不少,也有五百人。再往地上瞧去,果然看到一些肉眼难辨的粉末散步在围栏周围,有了这些粉末,野禽兽类自然不会靠近,再进到帐篷边缘,他就感到头昏眼花身子无力,赶紧咬牙清了清神志,与侍女们一起放下了手中之物。   没多久,多月不见的佘小七就出现在了面前。   帕琏张了张口,佘小七似乎根本没有见着他,挑了几个篮子又进去了,最有一趟出来才走到他的脚边,踢了踢木箱:“来两个人,给我把它抬进去。”   “我,我来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佘小七抬头:“九王怎么过来了。”   帕琏无端的红了红脸:“我来看看你。”说着使出十分的力气就抱着木箱,“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佘小七端详了他一会儿,帕琏极力摆出一副真诚的模样,最终佘小七给他吞了一个丸子:“跟上。”   帕琏倏地笑了起来,屁颠   屁颠的抱着箱子寸步不离了起来。   帐篷里除了佘小七就只有浴桶里面两个孩子。孩子才一岁左右,脑袋被夹在了夹板上,之下的双腿坐着高凳,让整个人浮在了桶里。睡着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醒来的时候两个小脑袋相互对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儿语。   每日里,白天他们都会被人送到此处用药浴,到了晚间再抱回顾尚锦的身边。   帕琏得到了佘小七的认可,早上与武士们练了兵习武之后,就等着佘小七起床一起去接了两个孩子,到了晚上回来,佘小七被顾尚锦留饭,帕琏原本对轲华惧怕,也忍着跑去蹭饭,再晚些佘小七就要回帐篷继续准备第二日要用的药材,然后看书处理一些杂事,这时候帕琏就算想继续粘着也没法了。   佘小七的帐篷外布下了其他的药粉,帐篷里面更有数不清的毒物,没有他特制的药丸根本进不去。帕琏在帐篷外流连了好些天,根本不见佘小七软化,只好无聊的又去驯马,然后摔得鼻青脸肿的跑去找佘小七医治。   佘小七对跌打损伤的医治越来越有心得,帕琏驯马也越见长进,待到终于把马儿驯服,佘小七又不理他了。   没法子,帕琏拾掇了兵营里几个野小子,撒开蹄子去更远的草原上找寻野马,弄了回来继续驯,然后再摔得缺胳膊断腿的,苦着脸找佘小七,如此循环,连轲华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九王喜欢什么?”草原上的少女大方的问帕琏。   对方想了想:“发带。”   没两日,如彩虹般的七色绳织就的发带就送到了帕琏手上。转瞬,帕琏就神神秘秘的让佘小七转过身,将长长的发带绑在了对方的发髻上。   佘小七已经习惯了对方隔三差五的送来东西,大到衣衫腰带,小到手绳发带。偶尔还会出其不意的奉上珍贵的药草,各种各样的野禽内脏。皮毛等物倒是送去给了阏氏做皮袄,肉骨就直接扛来下了两人的肚子,吃不完的也便宜了随身伺候的侍卫和侍女们,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那发带太耀眼,佘小七身上也甚少有这样鲜艳之物,众人都奉承说好看细巧,连顾尚锦都打趣道:“这是哪个女儿家送你的定情物?”   佘小七干巴巴的说:“九王送的。”   顾尚锦笑得打跌:“他知道你真实身份了?”   “没吧!”佘小七也迟疑,想着最近的言行,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平日里我很小心。”   青霜趁机给他递上几件物品,一件是肉色的宽条绑带,边缘绣着细小的药草,用银线缀着。另一件却是手臂儿长的窄布条,红绳窜着两头,红布上绣着戏水鸳鸯,看起来相当怪异,也过于女气了。   佘小七脸色红了红,在众多侍女无声的打趣声中小心的贴身收好。   顾尚锦感叹着:“小七也长大了啊。”   “说得你多老了似的。”佘小七啐她,自己收拾妥当出了帐篷。还没走多远,就被一少女拦住了去路。   对方盯着他脑后飘着的发带,带着怒火问:“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佘小七与苍蒙人没什么纠缠,来找他寻药的人也大多是大雁的侍卫。在他看来,苍蒙的女子开朗太过了,比江湖儿女还要放荡,居然三更半夜的容许男子们偷入她们帐篷幽会,让他十分的不齿。   对方对他发着无名之火,他亦冷冷淡淡没有好脸色,只说:“你凭什么过问?”   少女大怒,直接扑了过去就要揪他头发,佘小七一闪而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蛇就缠绕上了少女的颈脖,越勒越深,少女吓得尖叫,又不敢去抓取。   尖叫声引来了旁人,帕琏一见佘小七也紧张了起来,询问是什么事。   佘小七根本懒得解释,甩开了人就要走。   少女抱住帕琏的手臂:“九王,他抢了我的东西!那可是我送给九王的心爱之物,怎么会到了他的头上,是不是他偷的?”   帕琏一见对方所指,正巧是那发带,脸色也不由得尴尬:“那是我送给小七的。”   少女一愣,佘小七脸色却冷了下来。一把抓下发带丢在了帕琏手中:“我佘小七从来不夺人所好,还你。”   帕琏上前一步:“我送给你了,自然就是你的。”   佘小七挣开他的掌控,眼神却瞟向少女,冷道:“我不稀罕。以后你也别送东西给我了,糟蹋了好物,也平白招惹麻烦。我讨厌麻烦,也讨厌找我麻烦的人!以后谁再因为你的事来招惹我,担心有命来,没命回。”   他话说得狠辣,偏生是一张温润的少年脸,配着那碧绿妖冶的小蛇,生出一股子诡异之感,让人从脚底冒出寒气。   帕琏无所适从的想要继续跟着他,等跟到了帐篷之外,意外的从暗处窜出来一条灰毛   野狼,对他呲牙,吓得人出了一声冷汗。左右再看,周围的侍卫显然早就见过此物,面无表情的看着帕琏退了离开。   等到了这么一闹,轲华也上心了,寻了一个闲暇之日对顾尚锦说:“帕琏年纪也不小了,他的那些伴当也都物色了合适的女子成亲生子,你也帮他张罗一下,有适合的就让他先见见,喜欢了直接娶了,也省得他一天到晚没事做的惹是生非。”   顾尚锦笑问:“他又惹了什么事了?”   轲华从嘴巴里吐出三个字:“佘小七。”   顾尚锦正在喝的奶茶都要倾了出来:“你是看上了小七,还是他自己瞧上的?”   轲华脱口而出:“你在这,我还能看上谁?”   咦,这话有趣了。   顾尚锦似笑非笑:“我不在,你就可以看上旁人了?”   轲华一愣,这才知道自己被对方抓了话柄,赶紧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根本没有看上别的女人,要看上早就在你嫁来之前就收在身边了。”   “谁知道呢,”顾尚锦说,“也许那时候对方还没及笄,于是你也就暂时没伸手罢了。”   轲华无语,呵呵干笑道:“你这牙尖嘴利的。”   “嗯嗯,”顾尚锦点头,“不牙尖嘴利点,还咬不动你呢。”   轲华站起身来,岔开话题道:“我去找帕琏说说,你赶快选好人选,我来安排其他的。”话说完,人都跑出帐篷了。   青霜在一旁笑道:“阏氏,你吓坏大君了。”   帕琏心不在焉的听完轲华的来意,半响后才瞪大了眼:“我还这么小,成亲做什么。”   轲华老神在在:“你已经不小了,同龄人都已经开枝散叶,你是九王,迟早也要大婚,成家之后我给你一只军队,以后就是你领兵出战了。”   帕琏心底慌张:“我,我不要。”   “你不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帕琏急道,“哥,你不能给我兵权,否则别人又要使坏了。我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轲华知道郭家的事对他伤害太大,闻言也不怎么担忧,只说:“你已经长大成人,该有自己的主张。不能别人说往东你就往东,别人说往西你就往西。你不想要的,别人也不能强制塞给你。别人把你当作棋子,难道你自己不能   把下棋的人给一刀砍了?在苍蒙,除了我就数你最大,你还有什么怕的。”   帕琏倏地站起来:“所以哥哥你的安排我不同意,我不成亲,我也不要兵权。要出战的时候,你让我跟着去就行了,我喜欢做前锋。”   “说什么胡话!”   “我不去!”帕琏也倔强,“你让我成亲,我就离开这里,离开苍蒙。”   轲华琢磨了一会儿,很想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帕琏那样子似乎也准备说句类似的话,可看着轲华气得不轻,也在犹豫,到底这事没成。   两兄弟难得的打了几天的冷战。   又过了半月,两位王子的药浴也泡完了,佘小七手中的药材去了大半,与顾尚锦辞行,说要回大雁去。   顾尚锦笑问:“你是真的为了回家弄药材才离开,还是为了躲避某个人?”   佘小七冷着一张脸:“药材。”为了增加真实性,又补了一句,“我的一生与毒药为伍,没有什么比它们更加得我心了。”   众人为懵懂莽撞的九王感叹了一回,佘小七就挑着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悠哉哉的离开了大草原,离开了苍蒙。   不过三日,九王帕琏也不知所终。有人说他是离家出走了,有人说他是独自去草原上历练了,有人说他是追随着某位少年的脚步去了大雁。   至于真相如何,谁知道呢。   草长莺飞的季节里,到处都是人们欢快的笑声。   碧空如洗的天空下,不少逐渐长成的孩童们被自己的父亲抱上了矮矮的小马驹,孩子们紧张的趴伏在马背上,小脸满是惊恐和新奇,又爱又怕的抓紧了缰绳,小断腿夹在马肚子上轻轻的颤抖,偏生一个个还高扬起头颅,露出光洁的额头,口中大喝着:“驾,驾……”   宫帐内,顾尚锦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个身,左边一个男童咬住了她半边耳垂,身子上另外一个孩童爬了上来,趴在她的手臂上也去要她另外一边耳朵。   青霜与燕支笑得直不起腰肢。   顾尚锦睁开眼,把两个孩子搂在了怀里,含糊的问:“你们的臭爹爹呢?”   其中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道:“爹爹骑马马。”   另外一个叫:“我们也要马马。”   顾尚锦应了一声:“去,把他们抱去   找轲华,别在我的床上扰人清梦。”   青霜笑道:“阏氏,已经日上三竿了。”   顾尚锦再翻一个身,把被褥拉高盖住了整个脑袋:“扰我清梦者,去喂狼。”   一个男童滑到床榻底下,坐在一头毛茸茸的野兽身上,揪住耳朵,吆喝着:“狼,狼狼!”   被虐待的白狼嗷唔的惨叫,却是不敢甩下背上的孩子。另一个孩子也有样学样‘嗷……唔,嗷唔’乱喊乱叫。   顾尚锦翻身再翻身,终于爬了起来,一手一个提着两个孩子的后领晃去了帐篷外面,直接对着赤那道:“去牵两匹马来。”   赤那看看阏氏手中只有两岁左右的小王子们,再看看不远处正疾速跑来的骏马上的男人,很识相的偷溜了。   轲华提着马缰,笑问:“怎么起来了?”   顾尚锦直接把两个孩子抛到了他的身上:“把你的儿子带走,带得远远的,敢再来骚扰本阏氏的美梦,今夜你们爷三就滚去跟白狼一个被窝吧!”   说罢,一甩帘子,再也不看那欢呼的孩子和英武的男人,自顾自的又爬去会那周公。   嗯,逍遥自在的和亲公主的美梦还在继续,谁也不许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完结了!   感谢大家一路上的陪伴~   新文———   专栏地址,新文早知道!来收藏吧,(y^▽^)y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